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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父漢高祖》第400章 聽君一席話,白讀十年書
  第400章 聽君一席話,白讀十年書
  如今長安的諸多工程,都是落在了司空梧齊侯陽成延的手裡。

  這位梧齊侯也並非是什麽強人。

  他不懂得打仗,也不太知道什麽治國的大道理。

  這次的巫蠱之事,席卷長安,弄得無數大臣受到牽連,唯獨這位是沒有受到任何牽連的,別說牽連的,就是侯封都沒有意識到國內其中還有這麽一位大臣,當然,召平這邊也是完全無視了他。

  張蒼觀望著面前這高大的府邸,長歎了一聲。

  陛下還是把這府邸給修出來了,往後,他不是要擔任少府,兼任尚書,還得負責這個天論府。沒錯,這個新府邸被天子賜名為天論,就是取自荀子的《天論》一篇,這個名字其實挺.算了,陛下已經很努力了,起碼,他記住了祖師的諸多文章裡有一篇叫《天論》。

  陽成延只是笑呵呵的看著面前的府邸,那眼神讓張蒼有些毛骨悚然,這種眼神,跟張蒼平日裡安撫自家妻妾時的眼神完全一致。

  陽成延出生在韓國,先祖據說是那位貌比孔子的狠人陽虎。

  他出生郟縣的一戶匠官家庭,雖說也是匠戶,可他阿父在縣內擔任官職,家境還是不錯的。

  他自幼跟隨其父學藝,好數好工,卻總是被其父嫌棄,主要是因為這廝不安分,他的阿父在縣內是負責工程的小官吏,他們主要負責的是修築城牆,挖掘,破壞敵方城牆等諸事,可當他阿父將這些手藝交給陽成延的時候,陽成延卻只是想著如何改進,如何按著自己的想法來製造,總是想要做出突破,放飛自我。

  年少的他閑著的時候就蹲在門口在泥土上繪製自己想象之中的堡壘,城牆,關卡,常常一個人就能玩得不亦樂乎。

  他阿父屢次訓斥他,認為一個匠人只要手藝精通就好,上頭說怎麽建設,那就怎麽建設,不該按著自己的想法來搞這些事情,完全就是無用功。

  大概是因為奇特的愛好,或者家中的輕視,讓他變得越來越孤僻,陽成延本來想著要為韓國設計出最堅不可摧的城池,最險要的關卡,可是,他注定是無法實現自己的命運了,因為他還沒長大呢,韓國就滅亡了。

  長大之後,他就被秦國召為軍匠,心裡的諸多想法,也就藏了起來,因為秦國是不許匠人自由發揮的,他們對秩序和規矩有著盲目的追捧,古板嚴謹,任何人都要服從命令,包括匠人。

  後來,他就投降了劉邦,劉邦沒有理會他,反而是丞相蕭何注意到了他的才能,並且推薦他擔任少府的職位,負責皇家工程,在建長安城的時候,也是蕭何舉薦他負責修築的,整個長安城都是陽成延親自設計,並且帶領群臣來完成的。

  這位的社交能力很差,不太會說話,總是得罪別人,原先蕭相幾次舉薦他,有人告訴他應該去拜訪蕭相,當面感謝,陽成延幾次走到蕭何府邸門前,卻又不敢進去,借口家裡還有事,就回去了。

  比起人,他似乎更喜歡跟建築打交道。

  “張相,您看到了嗎?這府邸外的那個水溝,我原先在長安就是用了這麽一套用來排水,可這府邸裡的比原先還改進了不少,您看”,這位大漢司空直接跪坐在水溝之前,炫耀似的給張蒼介紹起了自己的設計,陛下下令,讓他不能怠慢自己的祖師,要好好設計這府邸,陽成延便將自己多年的想法全部用了出來。

  這府邸內外四層,有六條小路,各類建築俱全,放棄了秦國留下的對稱設計,將整個府邸設計成了一個總體呈現出扇形的結構,背靠內城,完全就是突破了當下的建築審美和設計理念,張蒼聽著此人的講述,卻時不時點著頭。

  “嗯你還特意考慮到了地動,不錯。”

  作為一代大儒,張蒼除了儒學什麽都很精通。

  當然,這倒不是說張蒼不通儒學,只是,作為一代大儒,他最大的成就卻跟鑽研經典沒有任何關系,他在歷史上的成就,主要是他把算學研究成果用於國計民生,為大漢制定了度量衡,增訂刪補《九章算術》,制定采納歷法等等。

  他好讀書,知識淵博,又在秦國擔任圖書管理員,無論樂律,詩賦,算學,基本上什麽都知道一點。

  張蒼跟陽成延進行建築學上的探討,那張蒼肯定不是陽成延的對手,不過,他能聽得懂對方在說什麽,還能表示讚許。

  這就已經讓陽成延很開心了,他在長安沒有多少知己。

  也不是沒有人看重他,先前建成康侯呂釋之曾邀請他來自己的府邸,本來是想讓他給自己設計府邸的,結果他到了建成康侯的家裡,上下審視了一番,語重心長的感慨:“您這府邸,若是發生了地動或者熒惑.怕是死無葬身之地啊!”

  建成康侯臉色一黑,當即就把他給請出去了。

  乃公好心邀請你,你居然敢咒我??

  “這長安城的修築之事,讓伱來操辦,陛下還真的是沒有找錯人。”

  陽成延卻搖了搖頭,“陛下催促的太緊,要我短時間內完成,我的很多想法都無法實現.河西,朔方,九原,樂浪,玄菟,臨屯,真番,永昌等新郡,都要修築城池,這些地方分別在不同的位置上,所要抵禦的敵人,要起到的作用也不相同,我很想前往這些地方進行修建只是陛下認為這是地方小工就能完成的小事,不肯答應。”

  張蒼有些明白了,平日裡少言寡語的這廝今日跟自己說這麽多,原來就是為了這個啊。

  陽成延有些無奈的說道:“您是陛下的老師,您也是懂得修築的道理的,若是您能為我向陛下勸諫幾句”

  “好的,我稍後去見陛下的時候,會告訴他這件事的。”

  兩人走進了府內,陽成延還是在為張蒼解說著府內的情況。

  在府邸的最中間,是一個祀堂,剛走進來,張蒼便不由得大拜。

  因為,在這裡供奉的,正是他的老師荀子。

  張蒼拜見之後,看了看周圍的擺設,覺得有些奇怪,“我老師身邊怎麽還有兩個空位呢?這是什麽意思?”

  “這是陛下的吩咐,這右側的空位,是留給孔子的。”

  “哦,這左側的是留給孟子的?”

  “不,陛下說要自己住進去”

  “嗯???”

  陽成延苦澀的說道:“陛下親口告訴我,說他的才學傳承與祖師,已經達到了聖賢的程度,可以進儒廟了.”

  張蒼的臉抽了抽,“你就沒有勸阻他嘛??”

  “自然是勸阻了,我告訴陛下,說這樣的行為是對先賢的不敬,何況活人如何能祭祀,這是有傷魂靈的”

  “然後陛下就說我言鬼神,是武最余孽,要誅我族,我也就不敢再勸了”

  張蒼有些生氣,“武最之事,禍害無窮,死了不知多少人,怎麽能用這種事來恐嚇別人呢?!”

  此刻,劉長卻是在長安城外。

  剛剛修築完工的長安城,看起來是那麽的高大,威武不凡。

  就如他的主人那般,俯視著天下,令人不敢直視,當初的雄城如邯鄲之類,都已經無法跟長安相提並論了。

  為了不驚擾百姓,劉長只是穿了件普通的金絲華服,連玉都沒有多戴幾個。

  劉長是來送別的。

  而準備離開的人,當然就是召平。

  張不疑站在劉長的身邊,看著臉上光禿禿的召平,一時間什麽挖苦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很多人都將以發代首當作是一個笑話,其實,割掉頭髮剃掉胡須,在此刻還是一個非常嚴重的懲罰,這是對一個貴族最大的侮辱,甚至比割掉他的內什麽更為羞恥,在戰國時期,若是有大臣得知自己要面臨這樣的懲罰,會直接吞金自殺,免得遭受羞辱。

  漢時的情況要好一些,不過也好不到哪裡去,這樣的刑法同樣被認為是巨大的羞辱,若是真有秦漢之人回到了當代,看到滿大街的“刑徒大惡人”,當場就得被嚇死。

  劉長對召平的這個懲罰,還是相當嚴重的。

  尤其是對召平這個老一輩的戰國人來說,不過,召平本就想要重刑證法,他對此也樂與接受,他要前往的唐國,那裡也不缺乏這種沒頭髮沒胡須,臉上刺字的好漢,也不會有人以異樣的目光來看待他。

  此刻的召平,看起來極為輕松,好像就是去度假一般。

  “陛下,臣有罪之人,豈敢讓您前來相送呢?”

  “這裡哪有什麽皇帝和國相啊,就是唐王跟幾個舍人而已。”

  劉長不在意的說著,“寡人可是給您挑選了一個好地方,那裡的官吏,您也熟悉.是季布的次子回,寡人已經交代過了,若是有什麽事,可以去找他他會照看一二。”

  召平感慨道:“季布的兒子雖然沒有周勃的兒子那麽優秀,可都是正直且誠信的人啊。”
    說著說著,召平的神色就有些落寞。

  召平有三個兒子,一個死在了項羽的手裡,一個死在了田榮的手裡,一個死在了龍且的手裡。

  三個兒子相繼戰死,都沒有留下後人。

  召平一直都是孤身一人。

  劉長拍了拍召平的肩膀,笑了笑,說道:“您且放心去吧,您會在那裡過的很開心的!”

  召平在秦國的時候,就已經封為侯,年紀已經很大了,這次回去之後,倒也能安心度過晚年,不會再有什麽小人來激怒他。

  張不疑笑著說道:“你早就該回去了,廟堂裡的事情,不是愚鈍之人可以決定的。”

  召平點著頭說道:“因此你定然不會成為國相。”

  張不疑正要辯解,卻又看向了劉長,“陛下,我這假國相能成為真國相吧??”

  “嗯嗯.定然以你為國相。”

  劉長隨意的敷衍著,張不疑頓時說不出話來,召平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

  “晁錯本來也想來送您的,可寡人沒有答應。”

  召平說道:“晁錯這個人,不是沒有才能,就是有些激進,輕視他人我邀請他前來,他連個甲士都不帶.哈哈哈,我下令抓住他的時候,他一臉的震驚,還傻乎乎的問我想要做什麽.”

  召平樂呵呵的樣子,晁錯那茫然,不知所措的表情,似乎讓他開心了很久。

  法家一群人氣勢洶洶的前來,張牙舞爪的,而老臣很輕易就製服了他們,給他們好好上了一課。

  劉長很是讚同,他點著頭,說道:“不過,晁錯已經被寡人所教導過了寡人運用了白起埋趙人的典故.”

  劉長得意洋洋的將自己所說的話如實告知。

  召平呆愣了片刻,作為一個老秦人,當他聽到自家大王說“連白起都不能戰勝”的時候,嘴角瘋狂的抽動著,好吧,忍著,誰讓這是大王呢?就整個大漢天下,除了面前這位,誰要是敢這麽說.哦,除了淮陰侯,誰要敢這麽說,召平真的就拖鞋蓋在對方臉上了。

  當然,淮陰侯敢看不起白起是他自信的體現,而劉長嘛,就是無知丈育的體現了。

  同樣的話,還是要分人的。

  想著大王的這些典故,召平也不由得搖著頭,當真是聽君一席話,白讀十年書啊。

  召平在離別之前,低聲給劉長留下了最後一句忠告。

  而張不疑並沒有聽清他在說什麽。

  馬車帶著人緩緩消失在了遠處。

  劉長帶著張不疑返回長安,走在路上,張不疑卻有些沉默。

  這位跟召平爭鬥了十幾年的家夥,此刻竟然顯得有些傷感。

  “陛下,召平這麽一去,往後只怕就無法再相見了。”

  張不疑感慨道。

  劉長瞥了他一眼,“想見他還不容易?你就等周昌落單的時候,從他背後狠狠給他來一下,次日朕就將你裝進囚車裡送到唐國去陪召平了!”

  兩人回到了皇宮的時候,遠遠的就看到了正在皇宮門口等待著他們的幾個大臣。

  其中居然有張蒼!!!
  劉長很是驚訝,他這師父往常可是日理萬機啊,今日居然跟群臣在這裡等著自己?

  劉長也不廢話,令群臣跟上自己,悠哉遊哉的返回了宣室殿。

  這些時日裡,因為劉長外出,國事堆積了不少,都需要劉長來做主,起碼要聽群臣的匯報。

  最先就是馮敬了,馮敬先前負責制定西域諸王的爵位和禮儀規格等方面的事情,這件事聽起來不重要,卻是劉長需要第一個來做主的事情,西域諸王很多,馮敬按著漢朝的制度,綜合他們的各個方面,給與相應的爵位,從隸臣的數量到其他的衣食住行方面,都要跟大漢看齊,嚴格遵守大漢的禮法。

  劉長聽的直犯困,比起聽這些,他更樂意帶著人去平西域。

  “諸王都同意將自己的子嗣派到長安來學習禮法.”

  這件事,是陸賈來負責的,周勃等武將們認為,要直接滅亡這些國家,建立郡縣,可陸賈卻不同意。首先就是西域太大,道路不方便,其次是大漢官吏嚴重不足,要逐一設立郡縣,派遣官吏,難度太大,目前根本不可能做到,大漢擴張太快,別說縣了,就是郡,就已經增加了二十多個,官吏早就不夠用了。

  況且,西域各地之間的風俗差異巨大,矛盾重重,局勢複雜,各國之間又很遠,廟堂的命令到達這裡都要一年多的時日,這如何能行??

  因此,陸賈反對周勃設郡縣的想法,提出將這些人變成大漢諸侯王,以委派三公九卿的方式進行控制,用禮法來教化他們。這個用禮法來教化,在後世人看來是懦弱且庸碌的行為,可陸賈所說的教化,不是拿著書勸他們遵守大漢禮儀,是帶著劍去的。

  陸賈是要從上而下的改變他們,讓他們逐步融入大漢的文化體系之內,他很重視這些小國的儲君,只要這些儲君在長安長大,接受大漢的文化熏陶,讓他們迎娶大漢宗室女,等他們回去之後,他們就會變成正兒八經的大漢諸侯王,哪怕是謀反了,也是穿著華服拿著漢劍來謀反的大漢諸侯王,再過一代就是帶著老劉家的血了。

  只可惜,老劉家的宗室女實在是太珍貴了,宗室都只顧著生兒子了,對此,呂祿表示,不必擔心,我呂家的女兒多啊,夠用。

  國內有人支持陸賈,反對的人也不少,而反對的大多都是那些想要人頭的將軍們。

  劉長對此的態度倒是偏向武將那一派。

  他也覺得這麽搞太麻煩,而且太慢,倒不如直接滅設郡縣,可無奈啊,周昌那老狗找了太后,太后為他們撐腰,劉長就是再不情願,也只能聽從陸賈的想法。

  “好,好,好,你說的很好!就這麽辦!”

  劉長急忙點著頭,急著讓這位離開。

  馮敬行了禮,這才離去。

  第二個進來的就是柴武了。

  他是來跟劉長請辭的,他準備辭官回鄉。

  劉長很是驚訝,在如今的猛將裡,柴武已經是很年輕的了,雖然年輕,可戰功赫赫,這個人打仗是很猛的,大破章邯,包圍項羽,大破田既,大破陳豨,大破匈奴,誅殺韓信哦,是韓王信。

  高皇帝很看重他,總是讓他擔任後軍主帥,負責自己的退路,在另一條歷史線上,他也是受到了四哥的重用,直到他那個不靠譜的兒子跟著一個更加不靠譜的厲王謀反.他才無奈的退出了權力核心。

  值得一提的是,這位在歷史上多次勸說四哥,他說;南越和朝鮮,在秦國時低頭稱臣,如今看不起大漢,居然敢僭越,陛下將大漢治理的很好,國力充足,請派我去滅掉這些小嘍囉。

  可四哥沒有答應,他認為當時大漢的國力承擔不起戰事,何況還有匈奴人虎視眈眈,日後再說。

  “您尚且力壯,何以請辭啊?”

  “陛下.臣不堪此辱啊!!!!”

  柴武的聲音都有些哆嗦。

  郅都先後兩次出手,針對的都是這位郎中令柴武。

  你薅羊毛也不能抓著一隻往死裡薅吧??
  乃公要是年輕三十歲,你還敢這麽薅嗎??

  不把你的頭給你打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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