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好痛
打發走了墨韻齋的掌櫃。
任平生回到了庭院,抬眸望去,忽然發現,沐柔和秋兒正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眼中的情緒略顯複雜,有驚詫,有好奇,還有喜悅。
這是怎麽了?
他心中疑惑,還沒來得及詢問,就聽秋兒問:“世子,西廂記是您寫的?”
隔著一堵牆,掌櫃的話,她們都能聽到,否認也沒意義。
任平生微微頷首:“算是吧。”
得到肯定的答案,秋兒眼眸一亮,整個人都精神了:“世子,相國小姐和張生最後如何了?”
任平生隨口道:“過上了沒羞沒臊的生活。”
秋兒微微一怔,很快反應過來是什麽意思,臉上露出激動之色,看向沐柔:“小姐,奴婢說的沒錯吧,相國小姐和張生一定會美滿的!”
說到這,她想到了什麽,又道:“只要堅持下去,不放棄,小姐一定也會有美滿的結果,就好像奴婢,即便風吹雨打也從未放棄,隔幾日便去那墨韻齋門前鬧事,如今終於成功了!”
“……”
一旁,任平生嘴角抽動了一下。
感情剛才那掌櫃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秋兒也參與其中了。
沐柔看了看眼前一臉激動的秋兒,又看了看不遠處神色略顯無奈的任平生,眸中流露出一抹恍惚之色。
先不說任平生能否寫出《西廂記》這種級別的話本。
就說,以他鎮北王世子的身份,想要什麽沒有,又何必寫話本賣給書坊呢?
“難道是秋兒姐姐看我這些日子心情不佳,才請那墨韻齋的掌櫃和任公子一起演戲,借此鼓舞我?”
一念至此,沐柔微微垂眸,心中湧過一道暖流。
直到此刻,她仍舊不相信,《西廂記》是任平生所作。
就在這時。
秋兒看向任平生,興奮地眨了眨眼,又問:“世子可以告訴奴婢,張生去京師參加科舉後,發生了什麽嗎?”
注意到小丫鬟的眼神。
任平生已經確定,這確實是個書迷,還是死忠粉的那種。
思索幾秒後,他問道:“你可會寫字?”
秋兒點點頭:“會的。”
她雖然只是小丫鬟,但常年待在沐柔的身旁,耳濡目染下,也算是知書達理。
任平生道:“那我把西廂記後半部分的內容講出來,你記在紙上,如何?”
秋兒做夢都惦記著《西廂記》後面的劇情,自然是求之不得,小雞啄米似地點頭,激動地道:“好啊好啊!”
任平生抬眸看了一眼天。
烏雲密布,遮天蔽日。
指不定什麽時候就會下一場暴雨。
“外面風大,進屋坐吧。”
任平生望向秋兒和沐柔,提議道。
按理說。
女子的閨房,不該讓外人,尤其是男子隨意進入。
但這裡是任府,這處房屋本就是他的……
沐柔猶豫了一下,輕輕點了點頭,聲音又輕又柔:“任公子請。”
說著,扶著兩側的扶手,想要站起身來。
秋兒見狀,忙不迭地上前攙扶。
三人,兩前一後進了屋子。
屋內陳設樸素,除了床榻外,就只有兩張椅子,一張書桌和一個衣櫃。
秋兒攙扶著自家小姐,坐到柔軟的床榻上。
看向任平生:“奴婢去取紙筆。”
說完,沒等對方回應,快步走出了屋子。
一時間。
屋裡只剩下任平生和沐柔兩個人。
秋風呼嘯而過,發出嗚嗚的響聲。
太陽被烏雲遮擋,屋裡顯得有些昏暗。
空氣中有淡淡的藥草香氣彌漫,聞著倒是清新怡人。
這麽些年。
沐柔還是第一次與一名男子獨處一室。
雖然中間還隔著一些距離,她的一顆心還是不由地跳了起來。
倒也不是擔心任平生會做出什麽不軌之事,就是單純覺得有些新奇。
具體什麽心情,她也無法形容。
另一邊。
任平生站在原地,看著坐在床榻上的身影,猶豫了一下,輕聲問道:“可否點個燈?”
“好。”
沐柔應了一聲,站起身,想去夠那書桌上的燭燈。
不知是因為緊張,還是習慣了被人攙扶,走了沒兩步,忽然扭到了腳,不由地發出一聲痛呼,跌坐在了地上。
第一次扭傷。
腳踝處的劇痛,讓她不由地閉上了雙眼,緊緊抿著雙唇。
“沐姑娘……”
任平生心頭一跳,下意識地上前攙扶。
手觸碰到沐柔胳膊的那一刻。
明顯能感到她的身子微微一顫,仿佛戰栗一般。
這是這麽些年來,她第二次與同齡男子有肢體上的接觸。
上一次還是兩個月前。
任平生摟著她的腰肢,將她從馬背上抱下來。
本以為會像本能的厭惡,卻沒想到,直到被任平生從地上扶起,坐回床榻上,都沒什麽感覺。
或許是因為昏暗的環境下。
看不清任平生的臉,也就沒將他當作男人?
沐柔抿著唇,心裡這麽想。
這時。
身前傳來任平生富有磁性的聲音。
“沐姑娘,你感覺怎麽樣?”
腳踝處火辣辣的疼。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如實相告:“有些疼。”
前世經常打籃球的任平生,對扭腳十分熟悉,聽見這話,眉頭微微皺起,輕聲道:“沐姑娘的傷需要處理,不然第二日會腫起來。”
沐柔不知道如何處理外傷,抿著唇,輕聲問:“如何處理?”
任平生道:“先冷敷,後熱敷。”
頓了頓,又道:“沐姑娘若是信得過我,就交給我處理。”
這種扭傷需要立刻處理,不然等時間長了,傷勢必然加重。
沐柔猶豫了一下,選擇了默認。
任平生見狀,不再多說,站起身,走出門外,喚來侍衛,吩咐道:“去取一些冰塊,再燒一壺熱水。”
“是!”
侍衛領命,快步離開,僅僅片刻就取來了冰塊。
任平生將冰塊用手巾包裹,回到了沐柔的身旁,一臉認真地道:“等會可能有些疼,沐姑娘忍一忍,只要疼過這一陣,之後會好許多。”
沐柔坐在床榻上,明顯能感到腳踝處的痛感在不斷加劇,隻略作猶豫,就點點頭:“嗯。”
得到應允。
任平生不再多說,半蹲下來,一隻手握住她小巧玲瓏的玉足,另一隻手將冰塊輕輕放了上去。
大周雖然沒有裹足的習慣。
但女子的腳,也是極為私密的部位,一般來說,只能給自己的夫君看到。
沐柔壓根沒想到,任平生會這麽做。
溫潤的觸感傳來,猝不及防之下,她的心臟短暫地停了一拍,隨後在胸膛內飛速跳動,帶起一陣明顯的震顫。
酥酥麻麻的電流感,自腳踝升起,一路劈裡啪啦的向上,引得她身子微微戰栗。
“別……”
她精致的臉蛋露出一抹慌亂,粉唇輕啟,想要拒絕。
剛開口,受傷的腳踝忽然接觸到冰塊。
痛感襲來,她身子又是一顫,下意識地咬緊牙關,卻還是不由地痛吟了一聲。
緊跟著,忍不住倒吸涼氣:“嘶……好痛。”
任平生一隻手攥著她的小腳,讓她不要亂動,另一隻手攥著自製的冰袋,柔聲安撫:“別怕,再堅持一會就好。”
沐柔緊緊咬著銀牙,盡量不發出一點兒聲音。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
片刻後。
腳踝處的痛感果真減弱了許多。
沐柔睫毛輕顫,睜開眼睛,垂眸看向任平生,輕聲問道:“還要多久?”
“差不多了。”
任平生松開手,站起身,認真地道:“接下來一天的時間,每隔一個時辰,冷敷一次,一次一炷香的時間。”
每隔一個時辰就要一次,一次一炷香……
沐柔聞言,微微一怔,眸中流露出淡淡的畏懼。
她雖然體弱多病,但自從進了沐府就被保護的很好,幾乎沒受過什麽外傷。
剛才冰敷的疼痛,短時間內,她不想再經歷幾次。
怕疼嗎?
任平生見她身子微微發顫,輕聲安撫:“沐姑娘不必擔心,只是第一次比較疼,之後會好很多。”
聽見他溫柔的語調。
沐柔一顆心平靜了許多,眸中淡淡的恐懼也消散了不少。
這時。
任平生走到書桌前,點燃了燭燈。
昏黃的燭光微微搖曳,將他俊朗的臉龐照亮。
沐柔坐在床榻上,看著他精致的側臉,眸中流露出一抹恍惚之色。
她平生第一次升起一個念頭:原來男人也可以那麽好看。
任平生點燃燭燈後,搬著椅子,坐到了一旁。
秋風呼嘯。
燭光搖曳。
屋內,兩人相對而坐,皆是陷入沉默。
一時間,氣氛莫名有些尷尬。
“秋兒怎麽還不回來,取紙筆要那麽長時間?”
任平生心中腹誹了一句,臉上卻沒什麽表情,輕聲道:“方才事出緊急,多有冒犯,還請沐姑娘見諒。”
聽見這話,沐柔不由回想起,他剛剛攥著自己的小腳,睫毛輕輕顫了顫,只是沉默。
半晌才回了一聲:“嗯。”
緊跟著,屋裡又一次陷入沉默。
眼見越來越尷尬。
任平生張了張嘴,打算說些什麽。
恰巧,沐柔也是同樣的想法。
“沐姑娘……”
“任公子……”
兩人近乎同時開口。
下一秒,又都沉默。
緊跟著又異口同聲地道:“伱先說……”
任平生:“……”
沐柔:“……”
恍惚幾秒後。
他倆互相對視一眼,皆是忍俊不禁。
“沒想到,我與沐姑娘倒是心有靈犀。”
經過這麽一出小插曲。
屋裡尷尬的氣氛煙消雲散。
沐柔眉目間也露出笑意。
她想了想,問出了心中的疑惑:“《西廂記》真是任公子所作?”
覺得解釋起來太麻煩,對方也不一定相信。
這一次,任平生很不要臉的沒有否認:“沒錯,正是在下。”
沐柔想了想,又問:“《白娘子》、《聶小倩》、《梁山伯與祝英台》……這些也都是公子所作?”
任平生道:“閑來無事,打發時間。”
只是打發時間,就能寫出這麽多精彩的話本。
沐柔眸中露出一抹恍惚之色。
縱然知道任平生不會,也不必撒謊,但她心裡還是有些不信。
就在這時。
秋兒推開房門,走了進來:“世子,紙筆拿來了。”
沐柔轉頭看向她,聲音輕柔:“只是去拿紙筆,秋兒姐姐為何這個時候才回來?”
這就是明知故問了。
秋兒尷尬地笑了笑:“路上遇到些事情,耽擱了。”
就這麽幾步路,能有什麽好耽擱的。
分明就是故意拖時間,想讓自己和任平生多單獨相處一會。
沐柔心中明白,卻也沒再咄咄逼人,沉默下來。
任平生看向秋兒,問道:“那就開始?”
秋兒重重地點了點頭:“好啊!”
任平生回憶《西廂記》的情節,像說書人一樣娓娓道來:“張生依依不舍,告別親人,行至草橋歇宿,情思鬱結,忽然夢見鶯鶯渡河前來,一起私奔,途中遭遇一群賊兵,將鶯鶯搶走,鴛夢驚破,不免又增一番悵惘……”
每說一段,就停下來一會,給秋兒寫字的時間。
一旁。
沐柔認真聽著,僅僅片刻就沉浸其中。
恍惚間,她仿佛回到了兩個月前,第一次看到《西廂記》的時候,聽得入迷。
時間流逝。
轉眼間。
小半個時辰過去了。
沐柔已經確信,任平生確實是《西廂記》的作者。
無論文風,還是情節,都和前半部分相同,依舊精彩,引人入勝!
“沒想到,他詩詞寫得好也就罷了,話本也寫的如此精彩……
以他的才華,當初若是沒有習武,而是修行儒道,今時今日,只怕早已名動天下。”
沐柔望著任平生的側臉,心裡不由這麽想。
“張生狀元及第,回來迎娶相國小姐,白馬將軍同時奉旨前來,為崔、張二人主婚,雲開霧散,有情人終成了眷屬,留下了一首千古傳頌的頌歌。”
任平生將《西廂記》講完,吐出了一口濁氣,心道:終於說完了。
一旁。
沐柔和秋兒則是心情惆悵,仍舊沉浸在相國小姐和張生的故事中,不可自拔。
秋兒悠悠的歎了口氣,發出感慨:“相國小姐和張生之間如此坎坷,能走到最後,真是不易。”
沐柔不置可否,只是沉默。
好一會。
秋兒忽然想到了什麽,看向任平生,好奇地問:“世子,世上真有相國小姐和張生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