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是一名在劇本殺店不景氣的時候入行開店，在發行行業不景氣的時候入行當發行的倒楣作者。

  不說是行業冥燈，但也可以說是乾一行涼一行。

  沈溪大學學的是編劇專業，算文字工作者。畢業後經學長介紹將劇本賣給一個草台班子拍網絡電影，5萬塊的價格，對於一個新人編輯而言已經算是不錯的了。

  所以沈溪面對甲方爸爸的百般刁難，劇本一改二改三改都接受了。

  結果劇組資金鏈斷裂，跑路，改了足足11版劇本的沈溪最後隻拿到了6000塊錢的定金，交一個季度的房租都不夠。

  被坑得血本無歸的沈溪深深覺得編劇這個行業風險很大，決定回老家找工作，住家裡至少省房租。

  回家後沈溪發現小城市沒啥就業崗位，在家摳腳半年，通過同學、老師、師兄、師姐的關系在網上接單當槍手賺點小錢。正巧那時候劇本殺店火熱，三四線的小城市都能扎堆開十幾家。

  沈溪覺得這一行不錯，正巧那時候又因為當槍手攢了點錢，入行了。

  等他的店開起來的時候，他所在的城市已經開了30多家劇本殺店。

  開業即寒冬。

  入不敷出的沈溪決定搞點外快以拯救自家岌岌可危的劇本殺店。在發現開店不賺錢，但似乎當發行比較賺錢後，沈溪決定重操舊業，不寫微電影劇本，改寫劇本殺劇本。

  然後他就發現，人倒霉起來真是乾一行黃一行。

  雖然專業對口，但在事先沒有乾過發行，也沒有人幫忙，一切都要靠自己的情況下，寫一個劇本的工作量無疑是巨大的。

  前些年展會還比較草台班子的時候，有很多新人作者會拿著完全沒有成型，只有一個大致玩法和簡單故事的劇本來展會碰運氣，看看能不能被比較有名的發行把本子買下來後續精修。

  這些新人作者，有的選擇簽分成，最後小賺一筆。有的被發行將劇本貶得一無是處後，以非常便宜的價格兩三萬甚至幾千賣給發行，最後發行賺得盆滿缽滿，作者比沈老板還慘。

  當然，這種事情在沈老板被他的前老板坑得人盡皆知之後，就再也沒有發生了。

  沈老板用血的教訓告訴大家千萬不要簽買斷，以及簽字的時候一定要認真看合同。

  沈溪寫本寫了半年，改本又改了大半年，研究該怎麽發行，找關系又用了幾個月，直接錯過去年和前年秋展。

  對於第1次賣本的小發行而言，大展是機遇與風險並存的。小展會時間短，成本低，競爭少，發行少，店家少，基本沒有來湊熱鬧的普通遊客，不容易出名，成交量也低。

  大展時間長，成本高，發行多，競爭極其激烈，很容易以血本無歸，但在血本無歸的同時也有可能一鳴驚人大賺一筆。

  沈溪在反覆權衡利弊後，覺得與其追求平穩，不如奮力一搏，反正這個破店也開不下去了，花了一年多時間搞了一個本出來，如果賣不出去那也太虧了。

  實在不行以兩三萬塊錢的價格把本買斷給別的發行也行呐，多少是筆錢。反正他寫本的開銷，刨除時間和人力成本基本就是0，海報沒做，封面沒畫，印刷廠沒找。

  沈溪這次來秋展一共就帶了兩套本，A4紙打印，還是用爹媽單位的打印機打印的，不花錢。

  搏一搏，單車變摩托。

  於是一心隻想賺錢的沈溪，帶著14疊A4紙，換洗衣服和半箱泡麵，來北平了。

  一個人，來是因為如果帶店員來要報銷店員的往返路費和餐費。帶半箱泡麵是因為沈溪擔心酒店附近的餐館價格都很貴，點外賣更貴，多帶點從乾批發的朋友那裡買的便宜袋裝泡麵，再帶一個碗，可以省點夥食費。

  7天呢，能省不少錢！

  而沈溪是什麽時候到酒店的呢？

  9月15日上午10點07分。

  這個點，大堂都沒什麽人了。

  正常遊客簽完到，領完伴手禮就直奔3樓、6樓、7樓展廳看展，消費，和等待抽獎結果通知。

  最早來的那一波遊客有不少都走了——坐地鐵回去放點心禮盒了。

  這玩意兒真是太重，一個禮盒6斤裝，轉發朋友圈再送一個就是12斤，就是鐵人也不能拎著12斤點心禮盒逛展呐。

  店家和發行就更不用說了，展廳雖好，但搶公車和開本更重要，要玩也不能第1天玩。

  展會有7天呢！最後兩天再逛就行了。

  在這個情況下，沈溪來到大廳的時候看到的就是空蕩蕩的簽到處，只有兩三個酒店工作人員和幾個看起來像是展會的工作人員的人在閑聊，顯得非常冷清。

  拖著大行李箱的沈溪：？

  不是說秋展是一年之中規模最大的展會嗎？怎麽這麽冷清，他的錢白花了？？？
  沈溪一時間隻覺得悲從中來。

  “你好，請問是去三樓看展的嗎？有興趣可以登錄一下小程序搶公車，我們的展會票是7天套票，7天之內搶公車玩本都是免費的。”

  “請出示一下你的購票號碼，來我們這邊簽個到，我們會給您對應的伴手禮。”

  已經接待了無數像沈溪這樣手足無措，一臉茫然的遊客的工作人員小姐姐熟練上前，示意沈溪出示碼，同時掏出伴手禮的袋子和點心禮盒。

  掏出禮盒的時候，工作人員瞟了一眼沈溪的行李箱，心想來的晚的遊客就是好，有備而來，拖著行李箱逛展，6。

  沈溪茫然道：“我買的是發行票。”

  工作人員：？
  “你是發行？”工作人員驚叫出聲。

  誰家發行展會開始了才到啊？最晚不也得提前一天到嗎？
  提前布置，搶位置發傳單，和同行聊天八卦打聽情況，這都需要時間呐！

  “你…你是哪家的發行？你們工作室是不是有人提前來了，登記了嗎？”工作人員問。

  沈溪答：“就我一個，在哪登記啊？我是現在是要去辦理入住嗎？”

  工作人員：“……算了，我帶你去吧。小程序你總注冊了吧？”

  “注冊了，買完票之後有一個什麽客服加了我，讓我去注冊登記。不過我今天早上看了一下小程序後台，沒有任何變化呀，展會不是開始了嗎？”

  “……你這麽晚才來，一點都不宣傳，還就你一個，連個在樓下拉人發傳單的人都沒有，誰搶你公車呀！”工作人員一時間沒忍住，瘋狂吐槽，“我們展會不是有發行群嗎？你看發行群裡面大家聊的大概也知道流程知道一定要提前來啊！怎麽會有人在展會開始了才到啊？”

  沈溪自知是自己的問題，老老實實地道：“加了群，一開始我也在群裡問了。有一個人來加我，跟我說了一些亂七八糟的，最後我發現好像是個騙子想騙我錢，拉著我投項目我就把人刪了。後面我覺得這個群裡的人都不是很靠譜，加上他們聊天的內容有很多我看不懂，就直接把群屏蔽了。”

  工作人員：……好慘的展會萌新。
    “跟我來吧。”工作人員無奈搖頭，去簽到台收拾東西，“我大概給你講一下流程，然後告訴你那個小程序該怎麽用。”

  “我跟你講，你這種第1次來的小發行，沒有粉絲基礎，沒有名氣，甚至還不認識朋友，一定要提前來做宣傳。”

  “這附近有打印店，你去打印店叫老板給你做傳單，然後你去樓上幾個展廳發傳單拉人。不要進去，就在展廳門口發，有很多遊客逛完展廳可能會想玩本，他接了你的傳單沒準就會去玩。”

  “你得先讓人玩到你的本，然後才可能有店家注意到你，買你的本。你的新本是城限，獨家還是盒裝？”

  “盒裝。”

  “那你更得宣傳了。你知不知道前年展會的一個店家，也是純新人，兩個小白什麽都不懂。但是人家本的名字取得好，蹭了當時星河劇本社爆款本的熱度，被星河劇本設的江老板還有他姐姐同時看上了，兩個人玩了同一場，不光買了還幫忙宣傳。”

  “你是不知道後面那個本賣得有多好，現在那個系列都出四了！”

  沈溪聽得兩眼放光：“是今年的主辦方，星河劇本主題樂園的那個星河劇本社嗎？”

  沈溪就是再小白，也知道這個行業有一個財大氣粗的老板，為了劇本殺開了一家遊樂園。

  “就是那個。”工作人員自豪抬頭，下一句話沒說出口。

  嘿嘿，我們老板把我們工作室賣給星河劇本社了，現在我是江老板的員工啦。

  五險一金，年底雙薪，有交通補貼，房補和餐補，每年還有帶薪旅遊，甚至可以去遊樂園參加年會！
  “對了，你的本叫什麽名字？有空我可以去幫你湊車。”工作人員問。

  “無名。”沈溪道，“在小程序登記的時候我還沒想好名字，就直接打了無名。”

  工作人員：“6。”

  帶著展會萌新辦完所有手續，順便教他該如何當一個正常的發行後，工作人員覺得自己可以功成身退了。

  “還有什麽不懂的嗎？”工作人員問。

  “我們的發行票，真的包括一日三餐的自助嗎？自助餐廳真的是24小時開放，全免費嗎？”沈溪一臉不敢相信。

  工作人員：……

  雖然她在看到這個福利的時候也覺得老板真是下了血本，買最便宜的票，給最優惠的福利，但大哥，這不是重點吧！

  一般第1次來展會的新發行，不都是患得患失，擔心自己血本無歸賣不出去本，回家後店就要倒閉嗎？
  怎麽你不按套路出牌？先是最晚到，又是啥手續也不懂，最後關心的居然是管不管飯。

  你是來賣本的還是來找工作的？
  “是的。”工作人員沉聲道，用期待的目光看著沈溪，“還有什麽別的要問嗎？”

  “買展會票的遊客有點心禮盒，我們發行有嗎？”

  “……你要是想要的話可以領一份。”

  都有24小時全天候提供的自助餐了，大哥你還要什麽點心禮盒呀？

  工作人員絕望離去，覺得今年展會又多了一個血本無歸的不靠譜的新發行。

  唉，撈不動撈不動。

  其實也不是沈溪不靠譜，他又不傻，當天才來完全是因為他在此之前從來沒有跑過展會，也沒有朋友帶他，更沒有人告訴他流程，什麽都不知道，所以才會為了省錢買連夜的火車票。

  屏蔽發行群，除了因為在群裡碰到騙子，還有一個原因沈溪沒說。

  群裡全是發廣告的，又臭又長的廣告，一天恨不得9999+，看了就頭疼，也沒什麽有用信息，不如屏蔽。

  考慮到熱心的工作人員小姐姐是主辦方的，沈溪也不好吐槽他們主辦方不限制群裡裡的各種賣本廣告，影響正常人聊天，乾脆不說。

  工作人員小姐姐大概給他講一遍流程，沈溪都明白了，自然沒什麽要問的。

  反倒是這麽便宜的發行票還送全天候自助餐聽起來比較像假的，當然要多問一遍確定一下。

  “倒是不虧。”沈溪感歎，“7天時間，吃都能吃回本。”

  抱著回本的想法，沈溪去房間放完行李箱後沒有第一時間去附近的打印店打印傳單，而是直奔自助餐廳，開飯。

  正好他一下火車就急著往酒店趕，還沒吃早飯，劃算！

  自助餐廳裡，要等到中午才能表演不能明面上大吃大喝，嘴巴又饞得不行，所以乾脆以幫工作人員打包點吃的填填肚子的名義打包餐食的汪杏花驚訝地發現，這個點居然有人來吃飯。

  是哪個同道中人？！

  “美女，不好意思問一下，現在提供的是早餐還是午餐？”沈溪見自助餐廳居然有人在打包，連忙上去問。

  “早餐，午餐要等到11點30分才會供應。”汪杏花道。

  “太好了，正好吃包子！”沈溪大喜。

  汪杏花：？

  好奇怪，再看一眼。

  “美女，你也是工作人員吧？”沈溪已經找到了包子。

  汪杏花想了想：“是啊。”

  “我第1次來展會，你們這個展會辦得真是太好了！”

  “居然還提供自助餐，種類還這麽多，我剛剛還以為是那種只有幾樣吃的的炒菜自助餐。”

  “早知道原來展會都是這個待遇，我前兩年開店的時候就來展會了。”

  從來沒有來過展會，不知道正常展會是什麽樣子的汪杏花，不明覺厲地跟著點了點頭。

  雖然不知道這個人在說什麽，但好像是在誇我們，點頭就是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