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煌她們看到了真相。
那傷是任以道自己打的,血是他主動吐的,跟她們沒半點關系。
妖皇城的其他人,也看到了真相。
太子殿下在被妖皇強行帶走後從妖皇宮露面。
雖然他極力掩飾,但還是能夠察覺到他的虛弱,受到了妖皇陛下的懲戒。
袖口的鮮血證明這懲戒不是口頭批評那麽簡單,而是實打實的傷害。
太子在妖皇宮中到底遭受了什麽?
他為何一言不發?
妖皇為什麽沒有半句解釋?
難道說……
心神激蕩之間,一些人下意識就將目光投向了妖皇宮中,試圖窺探出點滴線索。
但他們忘記了,那裡是什麽地方。
下一刻,一聲平淡,但卻蘊含著無尚威嚴的聲音在那些人的心中響起。
“滾。”
轟!!!
一時間,不知道有多少人感覺心頭一跳,慌忙斬斷了窺視的目光,不堪的從口中噴出鮮血。
一些反應慢的,甚至直接昏迷過去,就算沒昏,也是整個人的精神萎靡下來。
他們意識到了一點。
妖皇,震怒了!
……
“嗚哇,嚇人。”
表演中的任以道也感受到了身後激蕩的精神力風暴,有些害怕地縮了縮脖子。
他距離的最近,最能切身體會到這份強大。
“不過正好,她這一怒,正好坐實了她心情不好的傳言……至於她究竟為什麽心情不好,就任君猜測嘍!”
既然已經演戲了,那就要演全套,任以道繃著表情,一路上“磕磕絆絆”,好不容易才艱難地回到了東宮。
而在大門關上的下一刻,他長長地從肺中呼出一口氣,任以道有些費力地挺直了腰杆,用力伸了個懶腰。
哢哢哢……
體內發出一陣脆響,他將自己身上傷勢認真調整了一番,將錯位的關節全部複位。
為了讓效果逼真,不讓一些有心人發現真相,他也是下了血本,之前的所有傷勢都是真的。
“我可真是敬業啊!”
他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笑眯眯地搖了搖尾巴,低聲笑道:“我都付出這麽多了,你們可千萬不要讓我失望啊,呵呵。”
哢。
正當他反派樣子地詭笑的時候,他忽然聽到了一聲響動,扭頭向旁邊看去,發現了水缸後面露出的一角龜殼。
有竊聽者!
隨手一甩,一道氣勁砸在了龜殼之上,發出咚地一聲。
“藏頭露尾的,出來。”
“是!是……”
被敲了一下的龜衍不敢繼續躲藏,慢吞吞地從水缸後面爬了出來,露出了一個諂媚的笑容:“嘿嘿,嘿……殿下,您回來了?”
“不然呢,你眼前的是誰?”
任以道搖了搖頭,不理會這麽廢話龜精,負手向著殿內走去。
在經過龜衍的時候,任以道隨手拍了拍它精致的龜殼,笑眯眯地讚賞了一句:“乾得不錯,下次繼續哈。”
“嗯,自己在家待了這麽久都沒被餓死,不錯。”
比我上輩子養過的大多數寵物生命力都頑強。
不錯了!
“啊?”
被誇了,龜衍有些高興。
但以這樣的理由被誇,龜衍實在是有些高興不起來。
那個,殿下?
我好歹也是大妖,不是什麽靈智未開的野獸。
我就是幾個月不吃不喝,我也不至於餓死啊!
我……
龜衍忍不住想要開口為自己辯駁幾句,但最後還是老老實實地感謝太子殿下的讚揚。
“……老奴多謝殿下誇獎。”
龜反應過來,殿下的話並不只是像表面上那麽簡單。
很顯然,任以道指的是另一件事。
凰煌她們想的是對的,城中的輿論風向確實是任以道在操控。
而當時他明明人在城外,又是如何操控的呢?
自然是靠著留在城中的內鬼啦!
而在妖皇城中真正能夠稱得上是太子黨的,屈指可數,龜衍都算是資歷最深的老員工之一了。
太子工業,工號零零四!
順便一提,零零一是任以道自己,零零二交給了蒼蘭,妖月勉強算是個零零三。
在離去之前,任以道就交給他了一些對應的傳言,讓他按時發布出去。
龜衍雖然也清楚這是掉腦袋的差事,但也不敢反抗,只能按照任以道留下的指示每天向外傳遞傳言。
最開始的幾天,龜衍還是整天提心吊膽的,生怕自己會被人找上門來,惶惶不可終日。
但過了幾日,還是一切正常,它的心也就慢慢安定下來,膽子也慢慢大了起來。
隨著時間的流逝,龜衍也察覺到了那些傳言對整個妖皇城帶來的影響,它作為其中的重要參與者,感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緊張和刺激感。
與此同時,龜衍也清楚自己不過是太子殿下的一枚棋子,心中對太子殿下的敬佩也隨之增加。
從最開始被逼無奈的恐懼,到現在已經逐漸進化到情不自禁的敬仰。
它已經成功完成了“自我馴化”。
關於龜衍會自動提升忠誠度這件事,就連任以道也是有些始料未及。
不過,這意外之喜只不過是小插曲,並沒有讓他有多在意。
他調理好自身的傷勢,晃晃悠悠地向殿內走去,隨口問道:“這段時間,有誰來東宮嗎?”
龜衍跟在任以道身後,恭敬地說道:“回殿下,開始的幾日,您的幾位朋友還會零星前來,但等我告知您已外出後,他們就不再前來了。”
“等傳言開始流傳,已經很久沒有任何人主動前來了。”
“今日……哦,等殿下您回來後,蒼蘭殿下曾經前來過一次,在發現您沒回來後就離去了。”
任以道腳步一頓,回頭挑眉,奇道:“嗯?她有說什麽嗎?”
“沒有,她一句沒說便直接離去了。”
“這樣啊。”
什麽都沒說就走了。
啥意思?
我不是讓她回家好好休息嗎?
怎麽還特地跑來一趟?
任以道有些摸不著頭腦,簡單想了想便放棄深思。
算了,不想了。
蒼蘭她一定有著自己的大病。
這隻同樣快完成“自我馴化”的銀月狼,很多時候的行為都讓他有些看不懂。
從開始時的針鋒相對,到之後虛與委蛇的合作,再到後面忠心耿耿……她的時候真的讓任以道有些捉摸不透。
“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讓她產生了這樣的心理轉變?”
狐狐不理解。
“嘛,無所謂了。”
但狐狐也不在意。
“隨她去吧!”
將煩惱扔到腦後,任以道也有些累了,跟龜衍吩咐道:
“我要休息了,在這段時間,不管是誰來都不要來打擾我,我說的是任何人,明白了嗎?”
“是!”
龜衍用力點頭,然後在任以道的揮手中重新爬回了門邊的位置。
其實,任以道也給它準備了一間客房,並沒有打算讓它當門衛,不過龜衍它一直給自己的定位就是門衛雜役,一直很主動地完成自己的任務。
而既然它如此堅持,任以道也沒說什麽,就隨它去了。
哢。
門扉輕輕合上,任以道簡單收拾了一下便重重地倒在了床上。
這段日子,不光蒼蘭他們累,他自己其實也稱不上輕松。
突破一事耗去了他大部分的精力,訓練其他人並趁機修改他們的記憶也是個勞心勞力的精細技術活。
回來之後還跟兩個老奸巨猾的家夥演戲,還要誤導滿城的聰明人……
但其實這些都算不上什麽,任以道最累的時候,卻是在是面對凰煌的時候。
在與凰煌的交鋒中,他表面上佔了上風,將她懟的啞口無言,看似風光無限,但背後的心酸只有他自己知曉。
“這不對啊,為什麽會這樣?好奇怪啊……”
自己明明是突破到了更高的層次,與天境只有一步之遙了,按理說跟凰煌的差距已經變小了才對。
但沒成想,他在面對凰煌時感受到的壓力卻變得更大了!
任以道有一種錯覺。
他感覺自己不是在面對凰煌,不是在面對一位無相甚至是問道境的妖皇,而是……在面對一片天地。
在那個宮宇中,他感覺自己與世界剝離,無法吸收周遭的靈氣,像是處在一種缺氧的狀態。
越是強大,越是感覺自身的弱小無力。
所以,越強大,越弱小。
“是司空掌教之前一直收斂的緣故嗎?問道境就是這麽強大?還是她更加特殊一點?”
不過好在那片天地並不完整,給了任以道一線生機,從縫隙中吸收了遊離的靈氣,讓自己沒有失態。
雖然身體達到了前所未有的巔峰,但精神卻也達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
他太累了。
“晚安~”
他睡了。
但很不巧,他很快就醒了。
不是起夜,而是因為他感知到了除他之外的氣息。
他睜開眼睛,看到了床邊多出了一個人。
具體一點。
是一個女人。
再具體一點,還是一個妖女。
再再具體一點……
“蒼蘭啊,你壓到我頭髮了。”
蒼蘭:?
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麽?
我又沒坐上去,哪裡會壓到你的頭髮啊!
任以道隨口開了個玩笑,然後從床榻上半坐起,依靠在床頭上。
“你這個時候闖進我的寢宮,是終於下好決心了嗎?”
蒼蘭遲疑了一下,皺著眉問道:“……什麽決心?”
任以道看著蒼蘭,有些唏噓:
“沒想到,最後居然是你這個濃眉大眼的,我還以為第一個來夜襲的會是青藤呢。”
蒼蘭:嗯?夜襲?什麽?
任以道才不管蒼蘭的混亂,他張開懷抱,衝著她笑道:“好了,廢話不多說!來吧!做你想做的!”
不要對我客氣!
放肆地蹂躪我吧!
蒼蘭:“……”
年輕的銀月狼少女閉上眼睛,深吸口氣,用力壓製自己心頭的煩躁,努力讓自己保持平靜。
不要生氣,不要失控,不要落入他的陷阱!
她一遍遍叮囑自己,但卻壓製不住這憤怒。
終於,當她好不容易調整好心態睜開眼,卻發現任以道已經披著一件單衣站在了自己的身邊。
???
任以道就站在蒼蘭身旁一個不近不遠的位置,嘴角噙著戲謔的笑容,抱著胳膊歪頭看著她。
“心理建設做完了?我們可以開始了?”
說著,他作勢就要抽開腰間的腰帶……
!!!
“停!”
蒼蘭終於反應過來,將頭扭到一旁,咬著牙道:
“我,我不是來……”
“嘛,這我當然知道,諒你也沒這個膽量。”
?
“你!!?”
蒼蘭想要怒罵,卻被修長手指輕輕按住了嘴唇,聽到了任以道那聽著溫和卻毫無感情的聲音。
“夜已經深了,不要吵到其他人。”
被他的氣勢壓住,蒼蘭心頭的火氣都一潑水直接澆滅,隻覺得渾身發冷。
“很好,乖孩子。”任以道抬手摸了摸安靜下來的蒼蘭的頭頂,輕聲問道:“做又不做,說又不說,你半夜來找我,到底是想幹什麽的?”
不輕不重地敲打了蒼蘭一下,任以道被人吵醒的起床氣算是消去,拉著她在床邊坐下,笑問道:“難不成,你難道是來檢查我睡沒睡著的?”
懷民亦未寢?
你要跟我相與步於中庭?
還是說,你打算跟我藻·荇交·橫?
被任以道牽著鼻子走了半天,蒼蘭終於是恢復了,深吸口氣,轉頭看著他,篤定開口:
“是你做的。”
嗯?
聽著蒼蘭肯定的語氣,任以道有些驚訝,不知道她忽然冒出這話是什麽意思。
他失笑搖頭,問道:“你說什麽?我做了什麽?”
蒼蘭卻不避不退,眼睛盯著任以道,再次開口:
“那些傳言,是你讓龜衍乾的。”
任以道有些驚訝,沒想到從她的口中聽到這話,疑惑道:“哦?你說什麽?”
“你聽到了。”
“說什麽胡話?”任以道眯著眼,上下打量了一下蒼蘭,笑了起來:“你被人附身了?”
蒼蘭不語,再上前一步,近距離地盯著任以道的眼眸。
“為什麽?”
“就想問這個?”任以道歪了歪頭,笑道:“所以呢,你想說什麽?”
“你覺得是我放出的消息?我明明還和你待在一起。”
但蒼蘭沒被他繞進去,她並沒有思考其中的細節,而是堅定地揪著一個點追問。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蒼蘭再度上前一些,逼問道:“你這麽做,對你有什麽好處?”
她,想要從他的口中得到真相。(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