忿怒。
殺意。
負面的情感隨著噴湧的血液衝上了大腦,幾乎將胡億億的理智吞噬一空。
殺了他!
撕碎他!
吃了它!
咚咚咚——
心臟劇烈跳動,喉嚨中發出風箱一樣的喘息,整個人都顫抖了起來。
但即便如此,胡億億依舊沒有徹底失去理智,仍然站在原地,沒有向前邁出半步。
他的本能在瘋狂示警。
不對。
有哪裡不對!
這個家夥是在引誘我出手!!!
有危險!
非常恐怖的危險!
胡億億能夠成為胡家老祖,靠的不是過人的修行天賦,而是一種趨利避害的本能,最後熬死了所有同輩和長輩,成為了胡家的老祖。
而現在,這個救過他無數次的本能,對他發出了有生以來最可怕的警告。
向前,會死。
一定會死!
任以道嘴角含笑地欣賞著胡億億破防的模樣,在看到他欲衝又止的樣子後笑得更加燦爛了。
“你很謹慎,很小心。”
任以道的聲音緩緩響起,帶著令胡億億心神震動的詭異磨礪。
“即便此刻已經恨我入骨,幾乎發狂,但也沒有主動攻擊過來……你在擔心,在思考我有什麽底牌?為什麽敢挑釁你?到底是有什麽準備等著你?”
“你將這份本能視作是天賦,覺得這是你走到如今的倚仗。”
“但是呢,有沒有一種可能,這並不是什麽趨利避害的天賦,更不是你逢凶化吉的命相,而僅僅只是……膽小?”
少年悠閑地向前邁出一步,而胡億億卻如同驚弓之鳥一般向後猛地退了一大步,直到碰到化龍池外的殺陣才停住。
“你看,我說的沒錯吧?你啊,只不過是在害怕而已。”
任以道嗤笑一聲,不再向前逼近,就這麽在原地站住,繼續訴說。
他在攻心。
打打殺殺從來都不是他最拿手的本領。
誅心之言,才是他最擅長的。
“族人死傷大半的時候,你在哪裡?你為什麽沒有救下所有人?”
“你是不是躲在角落裡,無論你的子子孫孫怎麽呼喊求救都不敢從藏身的角落走出來?是不是在眼睜睜看著他們慘死?”
他看著表情越來越猙獰的胡家老祖,再添了一劑猛藥,輕笑道:
“甚至你的內心還在想著,要是他們都死光就好了,自己到時候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將他們的血脈抽出來了……”
“不!!!”
胡億億的嘶吼打斷了任以道的“推理”,他如同受傷的野獸一般嘶吼。
“你閉嘴!”
他用力拉扯著自己的頭髮,抓撓著它的臉,撕扯了下了一塊塊皮肉……露出了底下拚接起來般的野獸毛發。
胡億億已經化為半妖了,而吸收同族精血的副作用也體現出來,他一時間沒辦法將那些雜亂的精血全部消化,一直都保持著這種半人半妖的醜陋模樣,人身只不過一層虛假的偽裝。
雖然偽裝已經暴露,但胡億億這個時候已經顧忌不了這麽多了,只是衝著任以道嘶吼咆哮:
“閉嘴!閉嘴!你給我閉嘴!!!”
而即便到了此刻,胡億億依舊沒有選擇與任以道拚命,沒有選擇將他那張惱人的嘴撕碎。
胡億億依舊蜷縮在原地。
任以道當然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停下。
相反,他滿足地深吸口氣,繼續愉悅地撕開對方那尚未愈合的傷疤,再撒上孜然、辣椒、和大塊粗糙的鹽粒。
“我為什麽要閉嘴?我難道說錯了什麽嗎?”
“你貪婪,你殘忍,但你又膽小,早就有了這種想法,但卻不敢主動將他們殺死。”
“只能等著他們恰巧死在面前,你才好名正言順的出手,一邊享用著他們的屍體,一邊借題發揮地恨著凶手,裝作自己是無辜的,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憐的那一個。”
“不是!”
胡億億低吼,厲聲反駁:“我沒有!我從沒有這麽想過!!!”
“那是意外!全都是意外!!!”
但任以道聽得出,比起之前的反駁,胡億億此刻聲音中的底氣越來越小。
呵呵。
猜對了~
任以道笑眯起來的眼睛中閃過愉悅。
胡億億真的曾經這麽想過。
或許他的本意不是真的如此,但曾在某一個瞬間,他曾有過這個念頭。
若是他們死了,就好了。
這個罪惡的念頭在那些族人真的死後,便成為了刺痛他內心,不斷譴責著他的利刃。
每一次想起,都會將他的心割得血肉模糊,切得粉碎。
“在面對弱者時,你表現得是那麽傲慢,對他們予取予求,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對他們想打想殺,盡顯強者威風。”
“但是,當你面對更強者時,卻又變得膽怯畏懼,不敢露出自己的獠牙,只能夾起尾巴低頭做人,哦不,是做狗。”
“媚上欺下,還真是令人感到可恥啊。”
任以道嫌棄地搖頭,用令胡億億狂怒的鄙夷眼神掃過他。
“胡億億,你的道是什麽?是獻祭族人之道?還是做狗之道嗎?”
謊言永遠不會造成多大的傷害,只有真相才是快刀。
“你!!!”
在一次次的刺激之下,即便胡億億的本能在不斷報警,但他也快要忍不住了。
殺了他。
不管如何!
撕爛他的那張嘴!
殺了他!!!
而就在胡億億忍耐到了極限,只差一點點就會徹底不顧一切爆發的時候,任以道卻又停了下來。
他在不再繼續刺激,而是憐憫地看了胡億億一眼,恨鐵不成鋼般地搖搖頭,歎息道:“哪怕我都已經這麽說了,你居然還是不敢出手,你的那些族人成全了你,他們可真是全都白死了。”
“既然你連對我出手的勇氣都沒有,那也不配讓我出手了。”
任以道這一次是真的看不起胡億億了。
殺了都嫌髒手了屬於是。
這家夥好歹也是他對上的第二位問道,本以為又是一場艱難的生死之戰,但從現在的情況看來,胡億億和鶴壽的差距也太大了點……
對不起壽哥!
拿你和他做比較,實在是侮辱你老人家的在天之靈了!
一個貪生怕死的偽問道,就算僥幸贏了,自己恐怕也不會有什麽成就感,說出去都有些丟人。
哢。
三廬劍收劍入鞘,任以道是真的對胡億億失去了興趣,但並不代表今日之事就會徹底罷了。
任以道衝著眉頭緊鎖,不知道任以道接下來準備如何的胡億億笑了下,就跟老朋友聊天般閑聊道:
“雖然我很想親自動手將你教訓一頓,但既然你不值得讓我出手,那現在我就只能用備用選擇了。”
“對了,你之前問我要怎麽欺負你?”
任以道從袖中取出了掏出一個造型古樸典雅的鈴鐺,搖了搖,衝著胡億億笑道:“就這麽欺負。”
鈴鈴鈴~
伴隨著清脆的響聲,一道耀眼的光華從鈴鐺中飛出,在任以道的身前化作虛幻的人形。
眼前的這一幕讓胡億億的眼睛猛然眯起。
可以讓人藏身的法寶,這就是他的底牌嗎!?
他隨身帶著護道者?
就是因為這個,自己才感到生死危機嗎?
就是……這!!?
當光華消散,那人的樣貌也顯露在了胡億億的眼前。
那是一個少女,看上去不過二八年華,臉上還帶著些尚未褪去的稚氣。
這就是他的護道者?
一個能讓我感到威脅的問道強者?
這……
“……啊?”
少女似乎對於自己出現在此地也有些懵逼。
她看上去懵懵的,嘴角還殘留著酣睡時流下的口水,臉頰上還有睡著時壓出的紅印。
“嗯?”任以道也眨眨眼,看著少女,有些奇怪地問道:“小魚,怎麽是你?”
魚鈺眨了眨眼睛,用力想讓自己清醒一些,艱難地回憶了一下,恍惚道:“啊?我,我不知道啊,是啊!我為什麽會在這裡?我……”
嗖。
隨著任以道搖動鈴鐺,魚鈺的身影從消失不見,他抬手捂著嘴咳嗽了一聲。
“咳咳!不好意思,剛才掏錯了,我們再來一遍。”任以道快速搖動鈴鐺,在此宣布道:“這個才對!出來吧!就決定是你了!”
鈴鈴鈴~
伴隨著清脆的鈴聲,任以道的身邊出現了另一個少女。
同樣也是一臉迷茫,同樣也是臉上帶著些許稚氣,眼中滿是清澈的懵逼。
“誒?我嗎?”
李靈靈眨了眨眼睛,看了看對面表情陰沉難看,一身狂暴殺意的半人半妖怪物,有些不安地抓住了師兄的臂膀,將上半身湊了過去。“師兄,真的讓我來對付他嗎?”
“……嗯,真的,勇敢地上吧。”
“啊,我,我不敢啊!”
少女完全無視了那邊的胡億億,撒嬌地抱著師兄的胳膊蹭來蹭去,央求道:“師~兄~你欺負人~你就放過~人家嘛~”
“哎呀,好了好了,師兄錯了,你回去吧。”
嗖。
撒嬌的少女消失,任以道再次咳嗽一聲,有些不好意地笑笑道:
“咳,對不住哈,也不是這個。”
“下次!下次一定就對了!你別急哈!”
對面的胡億億的眉心刻出一道深深的溝壑,盯著任以道森然道:“……你,鬧夠了沒有?”
他算是徹底看出來,對面這個家夥,不將自己徹底羞辱,是不打算收手了。
“別急,就在……”
任以道還要搖動鈴鐺,但就在這一瞬,胡億億出手了。
暴怒的半妖從原地竄出,化作一道驚人的光芒閃過,抓向了仇敵。
嗖——
在全力爆發之下,胡億億的速度極其驚人!
只不過,一瞬,他就已經到了近前!
“哦呦!”
千鈞一發之際,任以道在危急關頭艱難躲閃,堪堪閃過了胡億億的利爪。
但是!
他雖然人僥幸逃過,手中的鈴鐺卻在這交錯的瞬間到了敵人的手中。
胡億億已經搞清楚了,這個該死的家夥最大的倚仗就是這個鈴鐺。
現在,它到了我的手裡!
“現在!!!”
在獲得鈴鐺之後,胡億億毫不猶豫將鈴鐺層層封印,隔絕了裡面藏身之人與外界的關聯。
做完這一切,胡億億盯著任以道,殘忍地笑了起來:
“你要付出代價了!!!”
“我要殺了你!剝了你的皮!將你的血肉一口口吃下!將你的骨頭一塊塊咬碎!!!”
胡億億之前壓製的憤怒在這一刻徹底爆發,他恨不得生啖其肉,生食其骨!
可是,被奪走了最大倚仗的任以道卻沒有恐懼,而是在眨眨眼後古怪地挑了挑眉。
“……”
然後,他無視了胡億億的威脅,語氣有些不善地不知對著何人說道:“……喂,你鬧夠了沒有?你還非得我請你,你才肯出來是吧?”
有人藏在周圍!?
就在胡億億神念搜查周圍的瞬間,他手中的鈴鐺忽然自己搖動起來。
鈴鈴鈴~
接著,如夜鶯一般,卻又帶著濃濃戲謔的少女聲音從鈴鐺中傳出:“哎呀,這不是好不容易找到機會讓你求我一次嘛?”
胡億億:!!!
沒封印住!!?(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