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虛幻的廟宇離去後，赤蛟的腳步一直未曾停下。

  他提著禪杖，一步步走在殘垣斷壁之中。

  中州各個方位的樣子都有所不同，似乎與外界四大神州一一對應。

  中州西方雖然沒有西漠的沙土，但古老的廟宇卻四處可見，處處皆是佛寺，處處皆有經文。

  “放心，我會找到下一位佛子，只有真正的佛性才會讓你徹底生根發芽。”

  赤蛟僧人的懷中放著菩提樹的果實，他能夠感受到它的思緒，於是無聲地安撫著。

  “相信我，我成功過，當年是便我找到的他，讓他成為了佛子……雖然從最後的結果來看，也是我害了他。”

  “即使我如今變成了這般模樣，我也會找到下一位佛子，我向你承諾。”

  這裡不光只有赤蛟一位僧人，周圍還有許多身著袈裟，頭頂戒疤的僧人，只是他們的樣子看上去與赤蛟相差很多。

  有些人肥頭大耳，袒胸露乳，嘴裡不停咀嚼著食物，一副樂和和的模樣。

  有人一身的珠光寶氣，戴著各種各樣的首飾，一身金光，身上卻同樣帶有耀眼的佛光，看著十分驚人。

  有人看著面如冠玉，模樣清秀，即使光頭也沒辦抹去他驚人的容貌，身上散發著令人著迷的氣息。

  不論是他們手中的禪杖念珠，還是他們身上披著的袈裟，就連一些僧人手中拿著的蒲扇都不是凡物，全部都是入了品階的法寶。

  當然，除了這些僧人之外，此地還有很多的僧眾的護衛。

  這些護衛還分為兩撥。

  一撥，是一群沒有任何實力的普通人，他們是第一批成功進入天門之後的那批虔誠的信徒，隨著那些僧眾一起行走……並充當他們探索秘境時的先鋒。

  他們當然沒有任何能力辨別殺陣，只能靠著一個又一個悍不畏死的信徒用他們那卑賤的命去試，一個倒下再上一個，最終硬生生用屍骨蹚出一條血路。

  他們是信徒，但更像是奴隸，隨手丟下的奴隸。

  而另一撥，則多是一群高大威猛的大漢，手腕和腳踝上套著枷鎖，有的甚至額頭上還戴著金箍，一身凶煞之氣，默然地掃視著周圍，目光落在那些凡人信徒上時會閃過一絲貪婪，衝著他們咧開大嘴，伸出猩紅的舌頭舔一舔。

  這些是妖，而且是化形的大妖，至少都是地境之上，甚至不乏化神和煉虛的氣息。

  西漠實力在四大神州中一向不算差，有人覺得西漠靈山甚至有能力競爭前二之位，隻不是靈山一直不顯山露水，沒有對外征伐，一直是在自己的地盤上經營。

  他們看到了赤蛟，上下打量了一番他的容貌打扮，接著都冷哼了一聲。

  破爛的僧袍，一身上沒有任何佛具，就連禪杖也沒有佛主賜福，雖然人是壯碩了一些，但卻沒有什麽佛氣。

  一個苦行僧。

  苦行僧是佛門的一個流派，在上古之時曾經風靡一時，從者甚重，但現在這一脈在靈山已經徹底衰敗，沒有人再修行了，徹徹底底的後繼無人。

  苦行是給那些沒有慧根的凡人修的，只有他們那些福薄之人才需要用痛苦的修行來為自己下輩子積攢福報，而我們這些有慧根的佛選之人是真正有大福緣之人，是要跟他們區分開的！
  我們不需要苦修也可以得到道果，也可以獲得福報，這是僧人和信徒的區別！
  苦行僧在如今的僧人看來，是一群放棄了佛主的偏愛，執意和信徒一起自甘墮落的白癡，甚至可以說是佛門之恥，是要受到僧眾唾棄的。

  不過，此刻在相遇之時他們並未出言聲討。

  此地是中州，這苦行僧能夠一人獨行，實力恐怕不低，沒必要節外生枝。

  於是，為首的幾位僧人在誦念了佛號之後就表明了這邊的態度——不歡迎。

  我們不對你出手，但你也別想著混進我們這裡來湊熱鬧，速速離去。

  “這位法師，還請留步，此地已經被我靈欲門一派提前發現，此地與我派有緣，還請不要靠近。”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西漠雖然沒有世家和宗門，所有勢力都從屬於靈山，聽從靈山調遣。

  但靈山也並非一塊鐵板，裡面還有著各類的派系和不同的傳承。

  而如今風頭正盛的便是靈欲門這一支，受到當今佛主大力推崇，座下首席大弟子正是靈欲門的創始人。

  簡單來說，這一支便是奉行享樂主義，認為萬物欲望皆有靈。

  欲越大，靈越真。

  財富之欲、口腹之欲、兩性之欲……皆可從中參悟出佛理。

  門下弟子通過沉浸這些大欲之中來反參佛理，最終超脫。

  可以說，他們這一派和苦行僧的修行方式幾乎是完全對立，徹底的水火不容。

  “……”

  赤蛟僧人看了看他們，眼中無悲無喜，完全無視了那些僧人的蔑視，很快就收回了目光，沒有做出任何反應，依舊自顧自地低頭走著，沿著原本的路從他們身旁經過。

  他本就沒打算跟這些人接觸。

  他們不是自己要找的人。

  這些人身上雖有佛主賜下的佛光，但卻沒有佛性，只是一群墮落者。

  “到底誰才是妖僧……”

  赤蛟僧人想著剛才看到的那些人，看到了那些妖族護法身上纏繞的冤魂，那些有著淡淡佛光的凡人之魂。

  若不是中州天地吞噬血肉，不然，在外界時候，這些凡人信徒死後便會成為這些妖族護法的血食。

  是的，他們在用信徒的血肉豢養這些大妖。

  因為在靈欲門眼中，滿足妖族護法的口腹之欲，也是沉浸大欲的一環。

  他們墮落了。

  即便說的再冠冕堂皇，靈欲門墮落之事也是真，沒有半點虛假。

  在赤蛟僧人看來，這些人已經徹底墮入魔道，與上古之時的佛門徹底背道而馳，根本不能被稱之於佛門。

  甚至於，在赤蛟僧人的眼中，不單單只是靈欲門，整個西漠靈山都已經墮落。

  而在看到這一幕之後，赤蛟僧人懷中的菩提子也沉寂下來，似乎對於他們的墮落非常失望。

  但赤蛟卻是沒有憤怒，只是輕輕地安撫道：

  “不要急。”
    “如果這裡找不到，我們就去西漠找，去靈山找。”

  “如果西漠還有沒有，那就去南疆，去東荒，去北冥……如果還沒有找到，那就去海外，去找那些妖皇后人。”

  “總會有還沒有被腐化的種子，一定會有真正的佛徒。”

  “我會走遍天下的每一寸，為你找到新的佛子，這是為了你，也是為了贖罪。”

  “即使最後找到了，我也不會逼他走上這條道路，而會讓他自己選擇。”

  赤蛟僧人沉聲，語氣中帶著濃濃的後悔和自責。

  那是經過了無數歲月之後，即便從當年的佛陀變成一條小蛇蘇醒後仍然無法忘卻的悔恨。

  他自責，為何當年會逼迫那人做出選擇。

  他悔恨，為何當年會相信那些人許下的承諾。

  “我不會再犯下當年的錯誤了。”

  赤蛟僧人將菩提起取出，捧在手心中。

  “選擇，應該由他自己做出。”

  由他自己來選擇是否成為佛，是否要為了天下蒼生而犧牲。

  赤蛟僧人將菩提子揣入懷中，一步步繼續向前邁步。

  選擇，在下一位佛子自己的手中。

  但，現在需要先找到他。

  “嗯？”

  而就在他邁步不久後，他忽然感覺懷裡的菩提子微微發熱。

  “難道說！？”

  他猛地抬頭，順應著菩提子給出的指示看去。

  “那是……東方？”

  赤蛟欣喜若狂，就要向那邊趕去，但那股悸動又忽然間消失不見。

  “不見了！？”

  “怎會如此！”

  赤蛟僧人疑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

  “怎麽又出現了？”

  “等！怎麽又消失了！”

  ？？？

  到底，發生了什麽！？

  赤蛟僧人疑惑，然後向著東方快速趕去。

  他要搞清楚！
  ……

  ……

  “呵呵，果然，和我想得一樣，可以當殺手鐧用。”

  任以道將剛剛當標槍扔出去的無頭佛像再次收起，對自己的驚人猜想十分滿意。

  這無頭神像不知是不是因為材質特殊的緣故，居然在使用的時候不會引起任何的空間波動，一點氣息都不會殘留。

  雖然因為大小緣故沒辦法當匕首，但在別人背後當板磚用也是不錯的。

  不愧是我。

  竟然能夠想出這麽獨特的戰術，其他人能夠想得到嗎？
  就算有人想得出來，他們敢這麽乾嗎？

  我敢。

  所以，狐狐我很強！
  “只不過，一般情況下也找不到能夠讓我拿它當武器的場合就是了。”

  “或許對佛徒能夠有一定的傷害加成？這麽冷不丁掄過去，我看誰敢防禦……”

  笑了。

  叮叮叮！
  神器到手！

  【坑裡挖出來的無頭佛像+10】：對佛徒造成一定的震懾和真實傷害！負面效果則是大概率令佛徒暴怒，攻擊大幅提升，理智小幅度下降……

  “好了，徒弟救出來了，東西也找到了，我的此次中州之行已經差不多圓滿了。”

  在達成自己的目的之後，任以道已經開始打算要溜了。

  任以道有一種莫名的感覺，隨著這片天地的複蘇，這裡將變得越來越危險。

  他感覺，此刻漸漸複蘇的……可能不止是這片大陸，還有殘留在其上的其他東西。

  幸運的是，他現在毫無牽掛，目的都已經達成，可以隨時跑路。

  而不幸的是……

  而他的直覺，幾乎沒有錯過。

  任以道摸了摸下巴，將黃沙虎收起，將蒼蘭也一並送入神道鍾，再度坐上了自己的白狐道神。

  這裡變得越來越危險了，還是用自己的道神更靠譜一些。

  “此地不宜久留啊。”

  “狐狐我就不奉陪嘍~”(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