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

  狐面佛的喉結上下浮動，順利將道果吞下。

  “佛”頭入口即化，沒有什麽扎嗓子的骨頭，畢竟它並非真正的頭顱，而是西漠道果的特殊顯化形式。

  沒有味道，但其中蘊含的法則之力卻讓任以道有一種飄飄欲仙的錯覺。

  仿佛感覺自己已經參悟了大道，即將白日飛升，一步跨出成為仙人。

  這是錯覺，但也不僅僅只是錯覺。

  有了西漠道果的加持，他此刻真的有資格跨出這一步，成為此世第一個升仙之人。

  【接受它。】

  他的耳畔似乎能聽到不知來自何處的呼喚，靡靡之音一般不斷的蠱惑著他。

  【成為祂。】

  這並非是任何人在暗中對他蠱惑，想要對他不利。

  這是本能。

  是任以道作為生物最原始的，向著更高層面躍進的本能。

  從凡入仙，從生有窮至壽無盡。

  長生！

  長生！！
  長生！！！

  一個困住了無數人，令多少天驕豪傑拜倒的奢望。

  而且這樣成仙的渴望，是出自靈魂深處的本能，常人根本克制不住。

  莫說尋常人，就連修行者也少有能夠免俗的。

  任以道，也不例外。

  他也想要長生，想要長存世間。

  看天邊雲卷雲舒，看世間滄海桑田，看世事變化，看鬥轉星移。

  但是，這長生並非任以道的全部所求。

  他是非常貪婪的。

  單單隻成為一個仙人，最後終生寸步不前，並非他的理想和應得的未來。

  光有這些，還不夠。

  還遠遠不夠！
  一個人長生，還不夠。

  那樣太孤獨，太寂寞，他無法承受。

  若在之前他還不清楚無量劫之事時，他或許會選擇邁出這一步。

  但既然已經知曉，那他便沒有其他選擇。

  只要任以道不願在這莫名其妙的紀元終結之下低頭認命，看著自己和所愛之人的生命消亡，他要做的便只有一個。

  他要度過這無量劫。

  他要……成為無尚者。

  一個升仙境大圓滿，還不夠！
  也正是因為貪婪，所以他更加明白克制的意義。

  小不忍則亂大謀。

  “……”

  於是，任以道的眼神在魔佛意外的注視下漸漸變得清明，他硬生生靠著意志成功壓製住了自己成仙的本能。

  魔佛看著狐面佛，心中閃過一些原本看來有些不切實際的想法。

  或許，他真的能夠創造奇跡。

  “道友，你已經做好準備了嗎？”

  “……自然。”

  狐面佛緩緩點頭，接著盤膝坐下，魔佛則坐到他身後用單手抵住他的後心，協助他掌控煉化這份道果。

  在這個世界上，還沒有人比祂更清楚這具身體的構造。

  “……呼。”

  任以道之前一切設想的前提，都在他能夠取代佛門在西漠神州的位置。

  這話說著簡單，但真要落到實處，還著實有不小的難度。

  更不用說佛門在西漠神州扎根已久，不是輕易可以篡奪的。

  可有了魔佛的幫助，任以道對於這份道果的煉化速度便大大加快。

  僅僅只花了幾個呼吸的時間便達到了一成。

  而隨著任以道對這份道果的掌握逐漸加深，西漠的天地之間也漸漸出現了變化。

  這天地的法則，混入了新的道則。

  尋常凡人和實力較低的修行者無法感知到，但對於天境的修士來說，這份細微的變化已經可以察覺得到。

  西漠的天道，被汙染了！

  他們惶恐，還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不明白天地之間為何會出現這樣的變化，也不明白這樣的變化對於他們來說有著什麽樣的意義。

  有一些自靈山逃離的魔僧倒是有所明悟，他們轉回頭，悄悄望向了此刻盤坐在地上的那尊身影。

  那狐頭人身的身影看著不算高大，但在他們的眼中卻有一種頂天立地之勢，似乎盤坐在整個天地之間，甚至是將天地攥在掌心，一片片捏碎送入嘴中。

  祂在吞噬西漠的天道！
  他們駭然，卻也無計可施，更不會做出任何冒失的舉動。
    他們還不想死。

  只能惶惶不安的站在原地，用敬畏的目光看著那邊，等待著天地繼續變化。

  不過，他們的等待用不了多久，因為這份變化真的很快。

  又過了幾息，任以道漸漸掌握了這個節奏，對道果的煉化更加得心應手。

  三成半。

  當任以道對道果的煉化超過三分之一時，天地間的變化更加明顯，這個時候連地境的修士都已經能夠察覺。

  天地變了。

  礙於有限的見識，他們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只能滿是敬畏地跪拜在原地，本能地抬頭向不斷被蠶食的天空。

  天空，暗了下來。

  有三分之一的天空進入到了黑夜，漫天無星，唯有一輪隱藏在烏雲之後的明月。

  而那輪明月在他們的眼中此刻也似乎變成了一隻冰冷的眼眸，正在高空驀然的俯瞰著腳下跪拜的眾生。

  不用任何人告知，所有人的心中都明白了那是什麽。

  神明。

  那是神明的眼眸。

  而就和他們所想的一樣，那確實是任以道的眼眸，他此刻進入到了一種獨特的境界，似乎成為了西漠天地的一部分，能夠通過天上的神之眼掃視天地。

  在他的注視之下，所有的生命全都無所遁形，根本無法藏匿。

  接著，他眼眸微動，注視到了一些方向，盯著在那裡躲藏著的不速之客。

  在一座小廟的房頂之上，一個年輕人和其他的修士一樣跪拜，神色震驚地望著天空，看著與常人一樣。

  但任以道能看到，這個年輕人所有的恐懼都只是流於表面，他的眼眸中有驚訝，卻沒有任何的畏懼，而是若有所思和淡淡的算計。

  這年輕人並非西漠本土之修，而是某個已經複蘇了的仙神！

  就在任以道默默觀察他的時候，這年輕人似乎也終於注意到了不對……天上的明月正在注視著自己！！！

  被發現了！？
  祂的表情猛然一變，下意識就想要從原地逃離，但卻在半路硬生生克制住，硬著頭皮起身，誠懇地衝明月躬身行禮，致歉道：“道友，多有冒犯，在下這就走。”

  “祝道友改天換地一切順利，成功取而代之。”

  說完，祂果真像他說的那樣，憑空從原地消失，沒有留下任何可以追蹤的痕跡。

  “……”

  任以道沒有阻攔，默許了對方的離去。

  事實上，有魔佛護法，他其實不介意對方留在這裡觀摩，只是祂自己太膽小了。

  給你機會你不中用啊！
  只不過，對於那個仙人來說一個能夠在這個時候弄出這般動靜的瘋子在注視著你，實在是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對方連天地道果都敢篡奪，對其他人動手的時候絕對是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

  仙人的小插曲隻讓任以道稍微分了下心，沒有影響道果的煉化，進度很快就超過了一半，達到了六成半。

  三分之二的天地法則已經被任以道的道則汙染！

  到了這一刻，就連愚鈍的凡人也終於注意到了天地間的變化。

  在西漠的每一處角落，每一個寺廟，每一個此時正在燒香拜佛的信徒都注意到了變化。

  隨著天地變暗，在他們驚恐的目光中，西漠神州的萬千佛像從中心浮現出一道裂痕。

  那些裂痕自上而下，迅速蔓延至底，貫穿了佛像整個身軀。

  信徒們驚恐，還以為是自己的跪拜導致佛陀降下了懲戒，無數的驚呼和哀求響起。

  但很快那些聲音便被像掐住了嗓子一樣消失不見。

  因為，那裂痕並不是結束，而僅僅只是一個開始。

  在無數人驚懼的目光中，那裂痕轟然裂開。

  哢哢哢……

  接著，在無數信徒迷茫的眼神中，原本的佛像化作泥土外殼般破碎，露出了底下的真容。

  不是稻草骨架，也非金銀銅骨，更不是佛陀肉身。

  自佛像下出現的，而是一尊眼眸微睜，身穿霓裳羽衣，手持拂塵的狐面道人。

  狐？
  凡人們震驚還沒消退，他們的腦海中便浮現了一段段信息。

  狐仙。

  此像乃是狐仙之像！

  佛陀其實並非佛陀，其實本是狐仙所化，為的是教化西漠眾生。

  並且佛門實為道門，但之前被奸人所佔，導致了惡性不斷，直到今日方才被狐仙撥亂反正，最終返璞歸真，恢復本貌。

  ……

  這樣的場景和畫面，再加上腦海中不斷浮現的知識，對於凡人信徒們有限的知識來說，這簡直就是神跡。

  是的！

  並非是佛陀改頭換面，而更像是終於露出了真正的面貌。

  非是更替，而是回歸真我。

  今日方知我是我。(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