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頭人身的佛陀起身，輕輕動了動手腳。

  “呼……呵呵，果然和我想得一樣。”

  化作狐面佛的任以道露出了一個滿意的微笑，他對此刻的這具機體相當滿意。

  和只能發揮出一點拳腳功夫的明心不同，任以道可以將這具佛軀的實力發揮出十成甚至九成！
  和他預測的一樣，自己雖然沒有真正邁入天境，但當他認定自身的自由道，以及看到未來的身影后自身的境界其實早就已經達到問道的門坎，距離真正的升仙境只有一步之遙。

  雖還未入天境，但他其實離道成已經不遠。

  他已經積累了很久，可以輕松越境斬無相，只差一個契機，便可以厚積薄發，跨過無相，一步邁入問道！
  像他這樣的積累，不說後無來者，但至少已經是前無古人了。

  “呵呵，我有點想太多了，這天地間，能有幾人似我？”

  “又有幾人能及我一半？”

  未來或許會有，但等他們出現之時，自己怕是早已站在巔峰。

  狐面佛輕笑搖頭，接著腳下輕輕一動，瞬息來到了已經高度戒備起來的仙人法象頭頂！

  “你！給我！滾下去！”

  仙人震怒，抬手向頭上抓去。

  怒於任以道竟敢做出如此不敬的舉動，又驚於他此刻發揮出的驚人實力。

  怎麽可能！

  祂居然沒有察覺到！？
  當任以道的道神入住無頭佛軀的那一刻，祂就明白自己之前被騙了，那無頭的家夥只是個中看不中用的銀樣鑞槍頭，根本不足為懼才對。

  可此刻這狐面佛展現出的實力，讓祂心底一片森寒。

  不對！

  那白狐，其實也是妖神！？
  不然，根本不可能操控一具佛陀之軀！

  又是陷阱？

  就在祂心念電閃之際，頭頂的狐面佛已經動手了。

  更準確的說……

  是動腳。

  在法象的大手如兩座山嶽向他本來之時，狐面佛將右足輕輕抬起，然後毫無煙火氣地向下跺去。

  咚。

  伴隨著一聲不大的輕響，仙人法象整個頓住，接著從頭頂開始爆碎！
  轟轟轟！
  不過兩個呼吸不到的時間，之前不可一世的仙人法象就已經破碎崩塌。

  “咳！”中年道人在法象中跌出，控制不住地噴出一口鮮血，神色中滿是駭然。

  一擊？
  隻用了一擊！？

  祂比誰都清楚自身的實力，此刻發揮出來的雖然比不上過去的全盛時的升仙境後期，但至少也是升仙境中期的實力啊！
  可這樣的實力，在對方面前竟然如此不堪一擊！
  這具身體到底是什麽來頭！！？
  升仙境後期？
  還是說……升仙境大圓滿！？

  若是後者的話，這身體的身份幾乎已經呼之欲出了，整個西漠神州最鼎盛的時期也沒有幾個升仙境大圓滿的佛陀啊！
  是當年墮入魔道而被眾佛鎮壓的佛子？
  還是在鎮壓魔佛後因被其所傷而早早圓寂的靈山佛主？

  這……

  仙人震驚於狐面佛身軀的來歷，這邊的妖月則是氣鼓鼓地瞪著跑過來搗亂的狐面佛：“喂！你不要來打擾我啊！”

  “我還沒敗呢！”她憤憤不平地抱怨道：“之前只是在讓祂放松警惕，我準備一招製敵的！”

  妖月的抱怨進入到任以道的耳中直接轉成了敗者的犬吠——

  剛才只是卡了，不卡都殺了！
  剛才只不過是熱身，我現在要認真起來了！

  嗯，都是借口。

  果然，親起來再軟的嘴，在不服輸的時候也是硬的。

  於是，他擺擺手沒有理會，一邊衝向中年道人，一邊隨口敷衍道：

  “聽話，別鬧。”

  “你先自己玩去，再忍忍，一會兒就結束了哈。”

  妖月：？？？
  我鬧什麽了？

  不是，你說清楚，我鬧什麽了！？
  妖月恨得牙癢癢，但還真就乖乖地留在了原地，沒有上去搗亂。

  她比誰都清楚自身的情況，自己方才跟仙人法象的周旋已經是極限了，這還是因為對方一直心有戒備而沒使出全力的緣故。

  雖然沒有真的做到她自己所想的逆行伐仙，但妖月的心情其實並不算太差。

  她方才盯著任以道所化的狐面多看了幾眼，這時候忍不住在心底嘀咕道：“……你這目無尊長的孽徒，整日欺上犯下，不就是仗著自己長得好看嗎？有什麽了不起的，哼！”

  狐面佛那狐頭人身的長相對於一般的人類來說可能有些獵奇，只能對某些福瑞愛好者的狂喜。

  但對於妖月這種真正的狐狸精來說，簡直是特攻。

  尤其是方才那白狐道神自明月躍下的畫面，那不要太符合妖月的審美。

  滿分，絕對是滿分！

  妖月的雙腿忍不住摩擦一下，面色有些異樣的緋紅，感覺自己有種想要化為妖身搖擺尾巴的衝動。

  硬了，尾巴硬了！
  ……

  任以道沒注意到師尊大人野性本能的異動，他此刻正全神貫注地盯著仙人的動向。

  雖然佛子身軀的實力強大，但這個仙人也非善類，可不能在這個時候放松大意。

  要知道，剛才那一腳看似輕飄飄，但實際上那可是他融合了諸多技法、道法、神通於一體，匯聚了這具身體所有力量的一擊！
  本來是想著一擊製敵的，沒想到這仙神居然只是法象破碎，再吐兩口血就沒事了。

  來者不善啊！

  哦，不對。

  狐狐我才是來者。

  “咳咳！咳咳……”

  中年道人肺癆鬼一樣的費力咳嗽讓任以道細長的狐眸微微一眯，看到了對方咳出鮮血中的髒器碎塊。

  哦？
  也許是自己太過謹慎了，對方的狀態可能比表面上看得要差得多，連這種傷勢都恢復不了的話，那大概率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中年道人看到了狐面佛眼中的若有所思，止住了咳嗽，沉聲開口道：“我們不是敵人，只要你們放過我，我可以幫你們出手……”

  嗖！
  就在仙人開口議和之時，上一秒還在原地的狐面佛瞬息而至，一腳踢向了祂的胸膛。

  哢！
  “咳！你！！！”

  被一腳踢碎了胸膛的仙人狂怒，你這個家夥怎麽不講武德！？
  你還是人嗎！！？
  任以道暗中撇嘴，根本不理會對方的狂怒。

  議和？

  誰要跟你議和啊？
  趁你病要你命才是正道！

  不給主角嘴炮的反派才是真正王道的反派！

  哦，不對，我好像是正派來著……算了，問題不大！

  總之，補刀才是王道！

  補刀！

  補刀！

  補刀！

  重要的事情說三次！

  狐面佛乘勝追擊，根本不給仙人任何喘息的機會，足下生蓮，每一朵都狠狠踢到了中年道人的身體之中，一朵朵金蓮綻放，似乎在其中生根發芽了一般。

  每一朵蓮花出現，中年道人的動作就變緩一些，等到第九朵金蓮出現時，祂的動作已經徹底變成了慢動作，一身的法力都被壓製。

  任以道確實不怎麽懂佛法，但他觀摩了佛門萬法，更懂香火之道。

  一法通，萬法通。

  觸類旁通之下，他將香火之力化作蓮花，種在了仙人體內，靠著對方的修為來不斷生長，最後結出蓮子道果。
    看著好像是邪法，但其實……嗯，這也的的確確算不上正派之法。

  但西漠神州的佛門之法不就是這麽回事嗎？

  只要外表看著金碧輝煌的，又有誰在乎這背地裡是不是醃臢不堪？

  任以道覺得自己才是徹底領會了西漠佛門的真諦。

  已經可以出師了。

  “咳咳……”中年道人的咳嗽越來越費力，喘息也越發痛苦。

  祂不是沒想過反抗，但每一次反擊都被對方以蠻不講理的姿態打回。

  肉身打不過也就算了，但沒想到對方的精神防護更加嚴密，一點都不給祂趁虛而入的機會，所有針對識海的攻擊全部石沉大海，一點波浪都沒掀起來。

  幾次嘗試非但沒有收獲，還被對方抓住分神的時機，多挨了好幾腳，身上多被種了幾朵蓮花。

  一腳一蓮，思維越來越緩慢，祂已經預見了自己的隕落。

  今日，便是我的死期嗎？

  祂最後為自己算了一卦，不出意外是必死之局。

  ……既然天意如此，也好。

  祂躺在地上，仰頭看著天穹，一時間有些悵然，竟然緩緩閉上了眼眸。

  “差不多了嗎？”

  任以道看著被他踩在腳下，長滿了一身金蓮，已經不再反抗的仙人，忽然冷不丁問道：“對了，想起一件事，還未問仙尊名諱？”

  ！！？

  那仙人原本已經緊閉的眼眸猛地睜開，忍不住怒視著這個一臉嬉笑的狐面佛。

  此時此刻？

  你現在想起來問了？

  “你！你這……”

  仙人想要怒罵，可話到了嘴邊卻忽然頓住，接著忍不住失笑，“呵……呵呵，哈哈哈！！！”

  祂躺在地上，放聲大笑起來，一身的金蓮隨著他的笑聲而微微搖擺，如同微風自蓮池上吹過。

  狐面佛微笑，垂首向著蓮池發問：

  “仙尊何故發笑？”

  “哈哈！我在笑我自己！一世爭渡，橫掃當代，冠絕天下，得人仙果位，俯瞰天地。”

  死亡已成定局，仙人此時似乎放下了所有的顧忌，肆意大笑，“本以為有機會登臨彼岸，誰曾想，最後竟然落得這樣的下場！豈不可笑？”

  一世仙尊，最後竟然化作眾蓮養分。

  可笑，十分可笑！
  但又是一個十分符合失敗者的下場。

  “事已至此，留下名諱不過是徒增笑料，反倒壞我一世英名。”仙人大笑，徹底放棄了抵抗，任由那些金蓮的根系扎入祂的丹田，刺入識海，任由它們汲取養分。

  祂拚著最後的力氣抬頭，盯著身邊的狐面佛發問：“小子，你叫什麽名字？”

  “我啊？還是不說了吧。”

  “嗯？”

  任以道聳了聳肩，揶揄地笑道：“我怕你在下面惦記我，更怕你臨死之前詛咒我。”

  仙人在隕落之前最後的詛咒可不是什麽好抗的。

  大家也沒那麽熟，別搞得這麽親昵。

  “哈哈哈！！！”仙人愣了一下後笑得更加開心，忍不住點頭，“本仙尊很中意你！”

  祂的心中確實有在最後咬下對方一塊肉的想法，沒想到居然被看穿了。

  “但我不中意你，你要走就快點走吧，再墨跡下去，我就幫你體面了。”任以道撇嘴，晃了晃腳腕。

  “哈哈哈哈！好好好，我自己來！”

  仙人失笑，接著整個身體與仙魂都開始燃燒，化作一道直衝天際的白光。

  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燃燒，而是極盡升華，將所有的力量點燃，化作世間最璀璨的道標。

  祂最終也沒有嘴上說得那麽灑脫，沒有真正放下生死，不想在最後成全了任以道。

  “真是個小氣的仙人。”任以道腹誹，接著忍不住失笑搖頭。

  差不多得了。

  人都被你搞死了，還要人家成全自己，多少有點太缺德了。

  任以道沒有阻攔對方的自燃，低頭誦念起了超度的經文。

  而就在無名仙人化作道標之時，無論是一直在暗中觀望此地，還是未曾將目光投過來的仙神，全都在這一瞬心有所感。

  所有人，在這一刻都看向了西漠神州。

  祂們看到了火光，感受到了其中蘊含著的情感。

  有仙人隕落了。

  和過去的假死不同，這是徹底隕落，連仙魂都被逼到燃燒，再也沒有一絲一毫卷土重來的可能。

  是誰？

  到底是誰做的？

  祂們想要進一步窺視，看到了仙魂前的場景。

  狐頭人身的佛陀靜靜站立，似在為仙人超度送行，而在他的身後……有一尊散發著漆黑氣息的黑袍佛陀，緩緩睜開了渾身上下的一百零八枚眼瞳，看向了窺視這裡的所有人。

  ！！！

  那是佛？還是魔？
  魔佛！！？

  無數仙神在這一刻慌忙切斷了窺視，但還是有幾位遭到了反噬，一著不慎之下暴露了自身所處的位置。

  仙神無不駭然，這魔佛到底是在發什麽瘋？

  祂難道想要獵殺所有仙神不成！？

  好大的膽子！？

  而就在仙神們震怒之時，任以道此刻也注意到了出現在自己身後的魔佛，以及……祂手裡拎著的一顆頭顱。

  是“佛”的頭，不過是已經被徹底煉化過，沒有汙穢扭曲氣息的無面佛頭。

  自己這邊的動作已經很快了，沒想到魔佛不但更快，而且還連善後都做完了。

  任以道暗自挑眉，但沒有多問，點頭道：“佛主，你那邊也結束了？”

  魔佛點了點頭，接著將手中的無面佛頭遞到了任以道身前，平靜道：“接上它，或者……吞下它，取而代之。”

  嗯？
  任以道看著那顆被遞過來的佛頭，眉毛微抬。

  魔佛這是什麽意思？
  讓我選？
  要麽是用這顆佛頭接上這具身子？

  要麽吞下這佛頭，取而代之？
  等等，這個操作，我怎麽感覺在哪裡看到過？

  ……嗯，化胡為佛？
  呃，不對。

  這是反過來了。

  化佛為胡？

  為狐？(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