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杯——”

  乒！
  清脆的玻璃撞擊聲。

  柏木笑盈盈地收回香檳杯，目光從面前眾人移向周遭。

  原本空曠的大街上擺滿了一張張長條形的餐桌，兩側店鋪燈火通明，裡面滿是能隨意取用的食物。

  熟悉的人們和各種寶可夢愉快地享用著食物，時不時傳來歡笑聲。

  更有幼小的孩童與寶可夢肆意嬉戲。

  波士可多拉它們便混於其中，除了大嘴娃專心吃甜品，太陽珊瑚、多龍巴魯托抗拒人多的地方，躲在別墅裡等柏木帶東西回去給它們外，基本和小孩兒們玩成了一堆。

  異色耿鬼和多龍梅西亞姐弟這幾個歡脫的，更是帶著一幫熊孩子到處瘋跑。

  熱鬧的氣氛宛若某種慶典。

  甚至不僅是這條街，遠處、極遠的幾條大街同樣燈火通明，不斷發出喧鬧的聲音。

  【歡迎晚宴】。

  山稔沒有特意召集援助黃鐵鎮的各個企業負責人，在金碧輝煌的宴會廳裡介紹他的存在並與那些人拉近關系。也沒有安排到他的別墅裡，隻與彩虹隊裡相識的夥伴、戰友們一同小聚。

  山稔選擇了與民同樂。

  讓每一個認識他的人共同分享迎接他歸來的喜悅。

  屠龍者終將成龍……

  這句話在寶可夢世界未必成立。

  “怎麽？不習慣？”

  山稔見他在發愣，喝了口香檳淡淡道：“主意雖然是我出的，但一開始隻安排在青銥街，畢竟有錢也不能隨便亂花。

  “結果你的幾個好兄弟偷偷摸摸去跟其他幾條街的人講，搞得我被堵在辦公室裡。那些人吵著嚷著自備酒水食物也要參與……要怪你就怪大塚吧。”

  柏木聞言看向坐在後面那桌的大塚等人，這幫家夥正偷聽他倆說話，見兩人看過來立馬起身溜走。

  這幫家夥邊跑邊笑，臉上得意洋洋，愣是把沒想揍人的柏木弄得有點手癢了。

  不過。

  見到他們這幅青春洋溢的模樣，柏木才想起來自己這群小弟的年齡其實跟他差不多。

  放前世頂多上高中。

  即便在主流地區，這個年紀的青少年也是要麽到處旅行做自己想做的事，要麽去學校上學。

  而回顧大塚他們的生活，回顧那一場將上百人丟進一定范圍內互相廝殺的“慈善大會”，很難不讓人感慨世界的參差。

  但拯救組織給了黃鐵鎮的年輕人們選擇的權利。

  柏木舉起杯子：“我只是越來越崇拜你了，乾杯。”

  “謝謝誇獎，乾杯。”

  山稔笑著與他輕碰。

  乒！
  “銀猿的事情你考慮的怎麽樣了？”山稔衝不遠處昂了昂下巴，人高馬大的銀猿正局促地謝絕旁人遞給他的食物。

  銀馬豪爽地將一打啤酒飲盡，與他對拚的是成弘，這位青銥街年輕一代除柏木外的領軍人物。

  遺憾的是，他顯然不太能喝酒，三分之一打下肚已然頭暈目眩，被旁邊人擔憂地攔住。

  已然喝光的銀馬哈哈大笑，揚眉吐氣地大喊：
  “我大佬打不過你大佬，但你喝不過我！贏了！哈哈哈哈——嗝~”

  他陡然捂嘴，臉色青紫地跑出去，找了個角落嗷嗷吐起來。

  圍觀的眾人樂不可支。

  柏木收回目光，微微搖頭道：“只能是暫代，這次回來我沒打算待太長時間，差不多待一兩個月吧，真去下功夫管理黃鐵競技場，對我來說負擔太重了。”

  對戰結束後銀猿自稱幡然醒悟，要與銀馬一起出門旅行，這樣既能照顧到他弟弟，也有助於開拓眼見提升實力。

  而在這種情況下，拯救組織委托給他的黃鐵競技場肯定沒辦法兼顧，所以決定交到柏木手上。

  本身競技場就該由當地最強的訓練家統轄，這是很久很久以前定下的規矩。

  柏木果斷拒絕接手，表示頂多暫代。

  真繼承幹嘛不選琉璃道館？
  “一兩個月！”

  山稔訝然，雖然清楚柏木肯定不會一直待在歐雷，卻沒想到時間如此短暫。

  他輕聲回道：“如果隻當一個普通的地區冠軍，我會選擇留在歐雷，但我想當世界第一。”

  他的語氣很平靜，仿佛世界第一只要他想，就一定能當上。

  而歐雷冠軍早已是他的囊中之物。

  饒是對他充滿信心的山稔，聽到這話也不禁感慨：“你是真不要臉啊，這話放出去估計歐雷有不少人想砍死你。”

  “沒事，他們不來找我，我還要去找他們呢。”

  柏木微微一笑道：“這段日子我爭取把歐雷地區的所有地方逛一遍，尋機和那些競技場主、對戰山大師對戰。”

  “你……”山稔沒明白他想做什麽。

  柏木便把自己與銀猿對戰時，針對歐雷訓練家各方面基礎太差勁的判斷說了出來。

  山稔一臉懵。

  “有這回事？”

  “啊？你不是出去留學過，還參加了好幾次聯盟大會，這種事情——”他突然想起來山稔隻拿過大會亞軍，回來後又一門心思反抗陰影隊外加搞地區建設。

  根本沒想過歐雷訓練家競技對戰上的不足。

  甚至於看到了也無動於衷，只會覺得歐雷訓練家真菜。

  而不去思考菜的原因。

  二者對戰方面的敏感性差得太多，柏木有前冠軍、現任四天王和館主等名師指導，眼界早已不可同日而語。

  當然換成政務處理，他肯定兩眼一抹黑，各有專長。

  “總之，我想確認一下各地的訓練家水平。”

  柏木籠統地解釋了一句。

  山稔則莫名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了“憐憫”的味道，額頭青筋鼓脹，恨不得把他抓起來揍一頓。

  但附近人太多，山稔忍住了。

  他準備結束後到沒人的地方再動手，於是強忍著憤慨，問道：“如果你的猜測成立了，你準備怎麽辦？”

  “當然是打服他們，再建議他們出去見見世面，或許通過網絡學習外界豐富的戰術，除此以外還能怎樣？”

  柏木沒指望自己振臂一呼，歐雷地區的所有訓練家就會按照他的意願向外界學習知識。

  不用實力把那些人打服，哪怕日後成為地區冠軍依舊無法改變他們的觀念。

  他甚至懷疑，哪怕歐雷大會正式舉辦了他們也不會參加，因為對地區冠軍這四個字的含金量毫無概念。

  主流地區對冠軍的崇拜是幾十年積攢下來的。

  柏木想在半年裡讓所有歐雷訓練家知道冠軍的意義，明顯不太現實。

  銀猿就是個實打實的例子。

  他知道柏木拿了豐緣大會的優勝，也知道柏木打贏了四天王之首源治，可源治究竟多強？和他存在多大差距？
  僅通過對戰視頻的上帝視角，他實在是無法進行完全的判斷。

  直到真被柏木碾壓了，他方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嘴上的稱呼也連續改變了三次。
    山稔對此也沒什麽好辦法，道：“那你第一站準備去哪兒？”

  “黃鐵競技場。”

  “啊？銀猿不是被你打服了麽？”

  “那裡的其他訓練家又沒服，而且我不是要暫代館主麽，我準備好好地操練一下那裡的人，然後帶他們去其他競技場踢館！”

  柏木嘿嘿笑。

  山稔搖頭無語，實際有幾分心動，很想加入進去。

  只可惜他決心專注政務，以擅長的優勢為歐雷添磚加瓦，寶可夢對戰很令他向往，可終歸不適合他。

  “算我一個。”

  對面的阿雅娜突然輕敲桌子，再舉杯示意。

  他意外道：“阿雅娜大姐頭……”

  “別，從今天開始你才是我大哥。以後直接叫我阿雅娜，黃鐵競技場以及後面的事情，算我一個。”

  阿雅娜直視著柏木的雙眼，水潤的眸子裡既有渴望也有期盼。

  當初為什麽會選擇站到流歌這邊？

  既有對流沙隊生活的厭倦，也有乾脆一了百了的念頭，流沙隊有太多麻煩的事情。

  整日在蒼志郎手底下為流沙隊的利益奔波賣命，不是她想要的。

  無奈身不由己。

  然而半年前陰影隊覆滅，流沙隊徹底瓦解，好不容易獲得自由身的她又陷入了迷茫。

  沒有了流沙隊自己又該幹什麽？
  那時的她沒考慮過未來，見山稔和柏木將彩虹隊的事務交給她，沒怎麽猶豫便接納了。

  直到柏木啟程出發，她才朦朧間有了些許想法。

  後續通過網絡知道了柏木的各種成就，阿雅娜逐漸產生了對其他地區的向往，對外面那個繁榮興旺的寶可夢對戰世界的向往。

  若非彩虹隊職務離不開她，她的家人和以前的手下也需要她，她很可能一走了之。

  一直壓抑著自己的阿雅娜等到柏木歸來，等到他述說了對歐雷訓練家的看法和決定，再也忍耐不住心中踴躍的欲望。

  她想為自己渴望的事物前進。

  第一步就從跟上柏木開始。

  “彩虹隊的一些雜事我會交給泰瑞和其他人，董事會那幫人不是早想我放權了麽？一直不好意思說吧？”

  阿雅娜看向山稔。

  山稔有點尷尬，阿雅娜是流歌吸收進來的成員，無明顯劣跡算大德不失，頂多過往在流沙隊的命令下小德有缺。

  只是對於重建歐雷的事宜她並不怎麽上心，因此彩虹隊內部分拯救組織的原成員對她頗有微詞，暗地裡希望山稔召回外出的真老大柏木重管彩虹隊。

  柏木同樣尷尬地悶頭喝香檳。

  雖說早前定好他只是名義上的彩虹隊老大，負責吸引厄金的注意力，可後來彩虹隊沒解散被山稔改成集團，他是拿過股份和工資的。

  光拿錢不乾活，實在有點說不過去。

  關鍵他出門旅行無事一身輕，自由自在想幹啥幹啥，是大家心目中的彩虹隊老大，誰都歡迎他。

  阿雅娜累死累活管理彩虹隊卻遭到下面人非議，希望放權。

  “行，我來安排，大姐頭您放心。”山稔衝旁邊的柏木使了個眼色。

  柏木連忙點頭，賠笑道：“我肯定也同意啊大姐頭！您別客氣，咱不搞上下級觀念，算是一起進步的訓練家夥伴，外面很多人都是一起旅行一起成長的。”

  阿雅娜對繁文縟節沒什麽興趣，見他答應下來，將酒杯湊上前。

  “乾杯。”

  “乾杯~”

  柏木和山稔將香檳湊上前輕碰，對視一眼皆收斂了心虛的神態。

  酒足飯飽。

  臨近深夜十二點。

  在山稔的指揮下大家準備收拾東西散場，柏木不顧其他街坊的阻攔，帶著大塚等人幫忙處理各種垃圾。

  青銥街的街坊看到他忙前忙後的模樣，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

  大家其實很怕柏木去過外面，認祖歸宗以後會疏遠乃至看不起他們……但柏木還是那個柏木。

  記得過去青銥街的大小孩子們，就是這樣跟在柏木後面聽他號令的。

  往事恍若重現。

  不久後。

  東西收拾的差不多了。

  柏木拎著一袋給多龍巴魯托和太陽珊瑚的食物，短暫猶豫後叫住了面露倦意，準備回去的山稔。

  他道：“我想了很久，這件事果然還是跟你說一下比較好，或許你早知道了。”

  “什麽事？不急的話明天說吧？”

  山稔折騰了一天，著實有點疲憊了。

  “不急是不急，但我怕我明天告訴你，你會罵我。”柏木深吸一口氣，直白道：“黃鐵鎮地下有個靈界入口被擋住了，很多鬼魂進不去，在黃鐵鎮到處遊蕩。”

  山稔用他在酒精作用下逐漸遲鈍的大腦思考了一下。

  然後。

  大腦不遲鈍了，也不困了，酒意瞬間散去，整個人都精神了起來。

  他的背後開始冒汗，喉頭滾動道：“你……你大半夜跟我開玩笑？”

  柏木凝望著他。

  山稔隻覺得自己的小心臟撲通撲通狂跳，慌得不行，道：“它們、咳、它們要幹什麽？殺人？”

  “不會，它們的存在頂多只能讓黃鐵鎮的人生點小病。而且它們想進靈界，那裡是靈魂的真正歸屬。”

  柏木簡單解釋了一下靈界和靈魂的關系。

  他又有點疑惑道：“你對此一無所知？黃鐵鎮裡幽靈屬性的寶可夢不少吧？哪怕你不知道N也肯定……”

  “我不知道。”

  N出現在昏暗的街道角落，半張臉沒被路燈照射的他面孔晦澀難明，道：“我從來沒聽那些幽靈屬性的寶可夢們談論過這個，你確定麽？”

  柏木轉頭看向他，回道：“我相信我的寶可夢。”

  “好，我去問問它們。”

  N點頭，轉身離去。

  徹底清醒的山稔看著他的背影，低聲道：“他說謊了。”

  “他很可能是知道一部分，比如黃鐵鎮有很多靈魂遊蕩這一點。”柏木搖了搖頭。

  N不是一個會撒謊的人，所以他將半張臉隱藏在黑暗裡，讓兩人看不到他的表情。

  實際上以柏木的眼力很輕松就能看到他臉上的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