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靜的秋季上午。

  小鹿已經吃過早飯去上學去了，因為海國的事情告一段落，神谷也久違地打算去東大上課。

  今天早上是10點以後才有一節《妖怪學教義》。

  最近這一個月，課業方面的事情確實落下了不少，之後得花點時間重新補起來。

  “等會順便和鬼塚還有對策室那邊打聲招呼，說我這次的鬼神弟子修行已經結束……晚上，再去一趟海國看看情況，下個星期就是海國那邊的月隱之夜，要是能順便度過，就說明海國真的沒問題了。”

  神谷慢悠悠從餐廳吃過早飯走出來，盤算著最近這些天的事項計劃。

  走到起居室門口時，看見高山和大石兩個待在裡面，除了他們還有化鯨、彩織，還有新來的安宅丸。

  “真衣姐姐，看這個。”

  化鯨是三個孩子裡面最乖巧的，這時候正舉著自己的海洋權杖向高山真衣展示。

  “我聽說了哦，小鯨魚現在是海國的國主了呢，真厲害。”

  高山小姐拍了拍化鯨的腦袋，她在哄孩子的時候，全然沒有平時那種冷峻樣子，鼓勵式教育的態度也非常親和，像是幼稚園裡的老師。

  可能真的是平時帶娃帶出經驗來了吧。

  受到誇獎的化鯨表情沒有什麽變化，但是身後的大尾巴卻是歡快地在地板上來回擺動。

  而反觀大石這邊，情況就沒有高山和小鯨魚相處這麽和諧了。

  “停！快停下來，好痛！小蠟筆，不要用你的線條拉我的頭髮啊——哇！安宅丸！不要去推那個，那個是電視啊！老大花了大價錢買的！我今晚還打算和小小老頭前輩一起看賽馬呢！”

  大石的頭髮彩織的兩條紅色凌亂線條拉扯著，顧不上擺脫，又手忙腳亂去阻止正在好奇推搡掛壁電視的安宅艦娘。

  那艦娘剛來家裡，對一切都還非常好奇。

  總是嗚嗚叫著，幽靈般於家中四處徘徊。

  這可把負責帶孩子的高山、大石，還有負責家中整潔的垢嘗給忙壞了。

  估計還得再過幾天，這小艦娘初來乍到的好奇心被完全滿足，才能消停下來。

  “加油啊，大石。”

  神谷在心裡默默給自己的小弟打氣。

  安宅丸本身的能力是加持在三上兄弟的幽靈快艇上的，可能定位相當於靈車團的特化掛件？
  所以她要是能順利和靈車團成員培養起感情倒也不錯，以後他們應該會有不少一起行動的機會。

  從起居室門口默默走開，走到玄關前，後面想起腳步聲。

  回頭一看是披著【畫皮】，一身一絲不苟OL打扮的文車妖妃。

  “主人，我正要找您。”

  “怎麽了？”

  “關於工作室的事情。工作室的事項都已經步入正軌，前幾天內部也已經開始工作。我想主人下午如果有空的話，可以跟我一起去那邊露個臉。”

  神谷在攻略海國的這一個多月的時間裡面，文車妖妃除去提供資料查閱方面的後勤援助以外，一直在做的工作室統籌工作也沒有落下。

  目前工作室已經正式成立，手續也齊全，辦公場所也置辦妥當，就在荒川區。

  從神谷家步行過去，只要十幾分鍾。

  工作室的名字則是早就確定下來，文車妖妃特別還請示過神谷，叫做“GENIE工作室”。

  GENIE，意為精靈，或者妖怪。

  一間真的有妖怪存在，並且還參與辦公的動畫工作室，而且日後輸出的作品估計也都會和妖怪相關，取這個名字倒是挺應景的。

  “這樣啊，下午上完第一節課我會去的，大概三點左右到。”

  “那我在工作室等您。”

  妖妃在玄關處換上高跟鞋，又朝神谷鞠了一躬，踏著嗒嗒嗒的清脆腳步聲離開。

  GENIE工作室成立以後，她就是社會人了，每天都是要去那邊上班的。

  ……

  當天的中午，難得回歸日常的神谷和鬼塚一起在東大的食堂裡吃飯。

  “阿川，真是的，你消失了一個月誒。”

  “要做鬼神弟子的修行嘛。”

  “你現在看起來狀態還不錯，修行很成功嗎？”

  “應該算成功吧，我和我手下的式神又變強了不少。”

  “你本來也就夠強了啦。”鬼塚一邊給自己夾菜，一邊若有所思，看起來多少有點沮喪，“感覺我已經被你甩開好遠了啊，再努力修行也追不上你，明明一年前我們還差不多的。之前還有些不甘心的，但現在也就只有佩服你了。”

  其實在同齡的人類除靈師之中，小巫女的水平已經在金字塔的頂部。

  但沒奈何除靈界橫空出現了神谷這樣的怪物。

  說到底，人類的實力終究是被羸弱肉體所拖累，所以會有上限。

  要先突破這個上限，某種意義上來說可能真的得不做人了。

  要麽和某些鬼神綁定聯系在一起，要麽自身朝著鬼神方向蛻變。

  目前所知的八百比丘尼，大概就屬於前者，高度和水蛭子聯系在一起，使得自身脫離了人類的范疇。

  而後者方向，大概是育種師那樣，把自己變成怪談，又或者像是神谷目前正在嘗試的那樣，將自己變成神明。

  “鞏固鬼神之力到自身，而後吸納信仰香火的力量成為荒神，螢不知道有沒有這樣的機會。說起來，巨瓊神社背後的天鈿女命，應該某種程度上是和螢這個神子存在聯系的吧？”

  “成為神降，大概就是強化聯系的一種方式。”

  “天鈿女命是高天原上的神明吧？高天原上還有祂的像來著……但現在根本不知道這個巫女始祖下落在哪，也不知道祂有沒有隕落。要是能在裡世界直接找到天鈿女命，或者找到天鈿女命遺留的力量，沒準能獲得不成為神降也能讓螢實力蛻變的方法。”

  “呃……如果天鈿女命能成為我的手下，那螢是不是也算我的手下？”

  隨著實力不斷變強，神谷的野心也逐漸變大，未來徹底控制高天原，甚至收服神明也不是完全沒可能的事情。

  坐在對面的鬼塚看神谷持續發呆，忍不住開口：“你在想什麽阿川，菜要涼了哦？”

  “啊，抱歉。”

  神谷回神。

  後續，大概是不想讓神谷看見自己沮喪的樣子，小巫女沒有繼續聊修行方面的事情，而是說了些別的：“阿川，你之前不是說你正在籌備一家動畫工作室嗎？”

  “嗯，是有這麽回事，現在已經可以開始工作了。”

  成立動畫工作室的事情，沒必要隱瞞，甚至真實的目的都可以和盤托出。

  反正對策室那邊早就知道鬼神弟子手下的式神已經有荒神的等級了。

  而荒神是需要信仰的。

  “這麽快嗎？已經做好企劃了？”
    “打算先做一部瑪麗形象為主角，講述妖怪怪談故事的作品。”

  “瑪麗小姐嗎……”鬼塚用筷子輕輕撥弄自己餐盤裡的咖喱土豆，“我之前幫你問過富姐了，我們神社和TBS電視台還算有點交情啦。你之後如果想在TBS上放映動畫，我可以幫忙的哦。”

  小巫女提到的TBS電視台，即日本東京放送電視台，通過世界最高電波塔東京天空樹對關東地區進行廣播。

  TBS是日本五大民營無線電視台之一，也是日本歷史最悠久的民營無線廣播公司，曾是日本第一家奪得收視率三冠王的民營放送事業者，其全年收視率在1963年到1981年，連續19年保持第一的紀錄至今無人能破。

  如果能在這樣的電視台放映動畫，那麽只要還在製作中的《陰晴不定瑪麗小姐》質量過關，能收割到的信仰力量將會非常可觀！
  而鬼塚她家的巨瓊神社，在世俗世界一直不顯山不露水。

  可通過和小巫女的接觸，神谷已經知道這座神社背後的財力和實力究竟有多麽恐怖。

  別看鬼塚也一直在對策室打工，但這份工作對她這種神社大小姐而言，更像是一種歷練，而非養家糊口的手段。

  作為能在千代田區隨手買下一套塔樓高檔公寓的小富婆，她是真的不缺錢花。

  而且看鬼塚剛才那非常從容的語氣，所謂神社和TBS“有點交情”，沒準是巨瓊神社直接或者間接持有TBS的不少股份也說不定。

  “如果能TBS搭上線，那可幫大忙了！”

  “哼哼，好好感謝我吧。”

  神谷川在現實之中的發展，得到過鬼塚的不少幫助。

  說她是神谷的榜一大姐都不為過。

  感謝，必須狠狠的感謝！

  天鈿女命什麽的，一定幫你搞定！
  “不過誒……”小巫女放下筷子，一本正經晃了晃腦袋，“我是可以幫你啦，可你的工作室在做的動畫也不能太糟哦。不然的話，我會很難辦的，沒準還要被婆婆說教。但也別有太大壓力，我都打探好了，只要質量說得過去就沒事。”

  ……

  和鬼塚一起吃過午飯，又在東大上了節課，神谷川按照約定去了位於荒川，他自己名下的GENIE工作室。

  到底是新成立的會社，走上二樓的場地，一塵不染的玻璃窗和光潔如新的桌面反射出充足的光線，使整個空間明亮而充滿活力。

  辦公桌和電腦設備整齊地排列著，目前數量還很少的必要的文件被歸類收納在透明文件櫃中，井井有條。

  辦公室的一角，還有一個開放的休息區。舒適的沙發和咖啡桌在軟裝設計上就展現出現代和輕松的氛圍，供給員工們在這裡進行非正式的會談或者短暫的休息。

  “您來了，主……社長。動畫導演河西先生正在裡面的會議室等候，我們需要向您匯報些事項。”

  一進來就可以看到文車妖妃端莊立在門口，看起來是已經等候了一會的樣子。

  “啊，好。”

  神谷點點頭，並且看了眼文車妖妃胸口的工牌。

  上面寫著[總務：神谷詩織]。

  沒錯，文車給自己取了一個人類的名字。

  畢竟是家裡社會化程度最高的怪談，而且GENIE工作室成立，她每天都得和人類一起工作，當然得有個名字。

  “詩織”是文車妖妃自己取的，大概意思就是“編織詩歌的人”，象征著才情和創造力。

  和她倒是蠻相配。

  至於姓氏，她選擇了隨主人姓。

  莫名有一種給自己冠名，隱晦且固執標注自己所屬的感覺。

  神谷態度親和地與辦公區那些放下手頭工作同他打招呼的幾位員工問好，而後才跟著文車妖妃去了裡面的小會議室。

  會議室的門輕輕關上。

  外頭辦公區的幾個員工一臉八卦地小心湊到一起，交頭接耳。

  “喂，看到了嗎？雖然聽說了我們的社長非常年輕，但沒想到這麽的……年輕。”

  “這有什麽不好的嗎？年輕又帥氣，我感覺乾勁都提高了不少誒！”原畫師清田小姐興致高昂。

  “這都不是重點，你們就不好奇，總務小姐和社長是什麽關系嗎？”同樣是原德間出身的原畫師田澤隆寬接上話。

  “呃……夫妻？他們的姓氏都一樣，而且神谷這個姓不常見吧。”

  “不不不。”清田小姐得意地晃了晃手指，“我可是在閑聊的時候問過神谷總務的，她是未婚的啦，所以他們可能是姐弟，家族顏值基因超好的那種！”

  “可看總務對社長必恭必敬的樣子，完全不像是一對姐弟吧？”

  “每對姐弟相處的方式都不一樣吧，沒準他們家就是姐姐弱氣，弟弟強勢呢？”

  “總務小姐哪裡弱氣了？那種非常幹練的冰山美人……雖然她人是很好沒錯，但我平時跟她講話都不敢直視她的眼睛誒。”

  “說的也是。”

  “不，你們還是沒有抓住重點。”田澤神神秘秘搖頭，“你們剛才沒注意到嗎？總務小姐對社長的態度很奇怪啊，是恭敬沒錯啦，但我覺得她好像有點怕社長，不是那種上下級的害怕，像是別的什麽。可我們這位社長外表看起來並不可怕啊，甚至比總務給人的感覺要親切不少，所以……”

  “什麽？”

  “有沒有一種可能？總務小姐背地裡被社長抓住過什麽把柄，不得不屈辱地聽從他一切吩咐之類的？”

  “田澤。”

  “啊？”

  “我記得你小子原畫師出道前，在網上畫過一段時間的本子是吧？”

  “嘿嘿，抱歉，職業病。曾經本子畫師的雷達響了……多好的題材啊！”

  嗒、嗒、嗒。

  幹練又清脆的高跟鞋聲響起。

  湊在一起的眾人如鳥獸散，回到自己的工位繼續工作。

  文車妖妃從檔案櫃裡抽了份文件，視線像是不經意地掃視過眾人，且在田澤隆寬的身上多停留了兩秒。

  這位剛才多嘴的原畫師，頓時感受到了如墜冰窟的寒意，以及山嶽崩塌般的恐怖壓力。

  一時之間，背脊發涼，雙腿不自覺地打顫，視線甚至模糊發黑。

  這種感覺……

  這種感覺就像是人生的跑馬燈馬上要開啟了。

  嗒、嗒、嗒。

  文車妖妃沒有多做停留，拿了文件便轉身回去了會議室。

  被屈辱地抓住了把柄？
  無稽之談。

  不過聽從主人的一切吩咐倒是不假。

  妖妃離開之後，田澤隆寬的身體驟然一松，爛泥般趴到了辦公桌上。

  “怎麽回事？我剛才……我剛才好像看到了已經去世好幾年的奶奶在向我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