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
元雲道觀的門縫下有一條魚線,魚線繞過廊柱,連接細繩通往後院的桌腳旁。
細繩每隔一段距離系一隻鈴鐺,魚線被拉動後,清脆的鈴鐺聲一路通往後院。
雲麒循聲來給他們開門。
他手捏檀香,視線在兩人身上遊走一圈:“師傅說,沾了血的人要上三柱香。”
“槍殺算沾血麽?”
“算。”
池玥先走到一旁淨手,按照規矩以左手接過檀香,右手執著打火機將其點燃。
再搖晃檀香滅掉明火,上前兩步正對供著神像的主殿,饒是看不清楚,亦虔誠拜三拜,再依次把三柱香插入香爐中。
上完香,發覺雲麒還杵在香爐旁邊沒動,她便猜到他是在念咒,於是靜心等待一陣,再隨著他挪動的步伐往後院走。
“雲麒。”池玥在拉遠和主殿的距離後,好奇問:“明師傅怎麽知道我沾了血?”
“他會卜卦。”
“這麽厲害嗎?”
“嗯。”他眼底閃過驕傲之緒,但手電的光是往下打,沒人能捕捉到他的情緒。
他們徐步走向正廳,所有等他們回來的人,見他們平安無事,紛紛松一口氣。
“姐。”池雲彥上前,幫忙把聞祈舟拖著的麻袋拎進屋:“你們還去找物資了?”
“嗯,給你們找的。”
“什麽東西啊?”
“打發時間的小玩意兒。”她屈膝坐在桌前,任他翻看先前從空間取出的物品。
池雲彥拿出拚圖、繪畫工具、書法材料、魔方,還有十台電池版掌上遊戲機。
他轉動兩下魔方,遞給一臉好奇的尋崧,又打開掌上遊戲機,仔細研究一下。
遊戲機裡有百款遊戲。
像他們熟悉的泡泡龍、魂羅鬥、忍者兄弟和超級瑪麗等懷舊遊戲全在選項上。
他摁動遊戲機上的確定鍵,玩一局超級瑪麗,揚聲器隨即發出久違的音效聲。
聽見那陣音效聲,包括明彰在內的其他人,皆拿起遊戲機玩著感興趣的遊戲。
一時間,諾大正廳充斥著不同的音效聲,偶爾還有他們在通關後發出的歡呼。
“祈舟哥,你教教尋崧。”年紀最小的尋崧遇到不會玩的遊戲,會讓聞祈舟教。
總歸閑著,聞祈舟耐心十足地抱著他一起玩,那抹溫潤的嗓音和銀玲般的笑聲摻雜在一起,竟是讓人心情都好許多。
玩到晚餐時間,他又在眾人的詢問下,省去葛家的家事,講起和葛家兄妹相遇,及來回路上遇到被他人跟車的情況。
“外面還是太危險了。”得知他們有槍,溫雅嫻擰眉:“你們最近還要出去麽?”
“下個月會出去。”
“那我跟你們一起?”她實在不放心他們:“人多力量大,遇上事兒也好解決。”
池玥搖搖頭:“長瀟陪我們一起就行了。”她停頓兩秒:“你們留下守道觀吧。”
“也好。”
謝長瀟的實力有目共睹。
並且還會用槍,有他陪伴他們同行確實能提高一定安全性。
溫雅嫻稍稍安心。
她執筷給身旁的顏碩夾菜,眸光投向桌上唯一一道葷菜:“我們待會兒進後山一趟?之前放的陷阱應該捕到獵物了。”
顏碩輕應:“好。”
極夜讓打獵變得困難,他們只能在獵物常出沒的位置布置陷阱,等它們上鉤。
效率雖然偏低,但每次少說能碰見一隻掉入陷阱的獵物,也足夠維持生活了。
他們飯後和謝長瀟前往後山。
池玥不想動,倚靠在搬進正廳的躺椅上,看著棋癮犯了的明彰和聞祈舟下棋。
雲麒帶著尋崧在玩遊戲機。
剩下的池雲彥姐弟,則按照今日的“排班表”,收拾桌上的殘渣,準備去洗碗。
一道“哐當”聲驟然響起。
沒拿穩碗筷的池安瀅,摔碎一隻圓碗,歉疚看著明彰:“明道長,不好意思。”
“沒事兒。”明彰落下一子,抬頭看她一眼,和顏悅色道:“廚房的碗多得是。”
池安瀅仍然抱有歉意。
她拿掃帚把碎片掃進簸箕,小心翼翼端起剩下的碗,離開前再說一聲對不起。
客氣到讓人覺得疏離。
“他們姐弟倆的性格真是……”明彰拉長尾音,忍不住輕歎一聲:“迥然不同。”
池安瀅和池雲彥入住道觀將近一個月了,前者始終拘束疏離,完全沒有將他們視作一體,多數時間都顯得格格不入。
後者一開始也很拘束,但經過和他們的朝夕相處,漸漸融入其中,釋放他原本活潑開朗的性情,亦和他們愈發親近。
兩相對比,池安瀅更像客人。
或者說是她把自己放在客人的位置上,不願意敞開心扉面對他們任何一個人。
池玥:“她一直都這樣。”
她的眸光落在那道身影上,瞧著她融入無邊的黑暗,淡淡收回視線不再關注。
再如何,也與她無關。
*
廚房傳來打火機哢嗒的聲響,一簇火苗點燃灶台上的蠟燭,為周遭提供光亮。
姐弟倆坐在竹凳上,蠟燭的光芒將兩道身影倒映在地面,時而隨風輕輕搖晃。
池雲彥拿起水瓢,從盛滿井水的桶中舀兩瓢水,倒入放著碗盤竹筷的圓盆裡。
井水覆蓋碗盤竹筷,他擠兩泵洗潔精在帕子上,搓動帕子,讓泡沫浮現出來。
“姐。”他看一眼愈發沉默寡言的池安瀅:“是不是只有回源城,你才會開心?”
“不是。”
“那你為什麽總板著臉?”他拿帕子擦拭碗上的油:“我都很久沒見你笑過了。”
“有什麽值得我笑的麽?”池安瀅的動作和他同步:“我不像你的笑點那麽低。”
“這是笑點高低的問題嗎?今天尋崧逗你笑,你都不搭理人家。我是真搞不懂了,你每天心事重重的到底在想什麽?”
“想未來。”
“你不能先過好當下嗎?未來的不確定性那麽多,誰知道過段時間會發生什麽災難?你現在想的那麽遠,有什麽用?”
池安瀅沒吭聲。
她把擦洗掉油漬的竹筷,放入右手邊的圓盆,那雙經過天災的摧殘,生出老繭的手再次沒入水中,拿起下一隻碗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