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麽好慌的?”
“血巫神已死,仰仗祖地之守勢,縱使一時逞能,她們也撐不了多久。”
穹頂處,另一個神采奕奕的光巫神女,嗤笑一聲,嘴角微微上揚。
她肩纏月華綢帶,腰束白荊布甲,脖頸露一截春光,大腿露一截雪色,混身卻沒有半點媚態,依然是祥和聖潔的美感。
“光和,光語,隨我征戰。”
“是,炙姐。”
一道命令,兩道應和,三柱聖光衝向天空。
為首的巫光炙,背後浮現一頭五爪白龍。
那白龍頭粗身長,背覆鱗甲,龍爪抓握著四團光球,龍尾一甩,清亮的龍吟天震地駭。
跟在後頭的巫光和、巫光語,背後分別出現白狐和金熊的幻象。
一個聖潔如雲,柔軟似豆腐。
一個光明磊落,一身是膽。
只見白狐嘶鳴,朝著五爪白龍注入一道乳白之光。
金熊怒吼,宛若背著一座金山,全然砸進五爪白龍的體內。
“吟——”
五爪白龍再次巨化,須臾間達到上萬米的身板。
它盤繞虛空,每一次揮爪,必然轟碎一大團血雲。
要是張開龍嘴,如鯨吞海,大蓬大蓬的血雨吞入肚中,空氣中無孔不入的死亡危機,必然會有鮮明的下降。
“光炙大巫威武!”
“光和、光語兩位玉上,同樣是中流砥柱,聖恩靈狐和太陽熊的幻象,我等大開眼界!”
一群顯然是附庸的下位異族,大聲拍著巫屁。
當然,它們的呼聲很快被淹沒,更多的附庸都在驚歎巫光晴的狠辣與強勢,顧及不了其他的光巫神女。
“唰唰唰——”
十二翼聖天使的幻象,頂天立地,近乎化為一尊神祇。
每一片潔白的羽翼斬落,便是一道高歌猛進的聖光斬,太陽的熾熱,月亮的蒼涼,居然在這樣的斬擊下完美融合。
與之對陣的巫血璐,自始至終陷入苦戰。
兩巫都有巫祖之血加護,可一個蒞臨偽神之境,另一個依舊是標準的圓滿。
此間差距看似一尺,實則萬丈,自古以來都難超越。
“不愧是光巫神最器重的後代,近古宙第十紀元成聖,初入新生宙第一紀元,順利晉升至聖圓滿!”
“而後沉澱一整個紀元,來到新生宙第二紀元,居然已經觸摸天門,距離封神只有一線之差!”
有一個舉著權杖的屍巫王,忍不住歎息。
另一個如人類嬰兒一般大的嬰巫王,躲藏在搖籃車裡,含著奶嘴,賊兮兮道:
“老子聽說,巫光晴的手段極其殘忍。”
“她為了登臨偽神之境,屠戮數十脈光明聖族。”
“尤其是聖天使一脈,自從神天使疑似隕落後,就是巫光晴帶隊,凡是和光元素牽扯不清的,全都被她滅族。”
“她能成為偽神,聖天使的血肉一定起到了關鍵的作用。”
“血巫一族不肯屈膝受辱,下場只有一個——死。”
“勢不可擋的光巫一族,注定要成為眷靈世界的不朽神話,我等誓死追隨,肯定能喝一口鮮湯!”
說著,嬰巫王吐掉奶嘴,哇哇大哭。
它發動種族技能「嬰啼」,刺耳的音波撕裂近前的阻礙。
等到抵達血繭的位置時,音波依然沒有減弱,強行切割血繭,進一步撕扯血巫祖地的入口。
“殺殺殺!”
“血巫神女交給光巫,其他那些分支旁系、附庸下屬,就由老子們宰殺!”
嬰巫王整個臉都裂了開來,恐怖的笑聲加持音波。
肉眼看不到的空間內,刀飛劍舞,削鐵如泥的寒芒接踵而至。
“鮮血……狂化!”
一道冰冷的喝聲,猶如牙縫中擠出。
巫血璐仰天狂嘯,血紅的大波浪長發瘋狂生長,彈指間如樹藤垂落於地,一道密不透光的血色瀑布,以獰惡的、突兀的姿態,阻擋在嬰巫王的面前。
“血巫一族,代族長,巫血璐。”
“執我巫令,此戰不退不降,凡我血巫一脈,無論核心還是附庸,誓死守護巫祖殘軀!誓死守護巫祖聖地!”
轟——
洪鍾之響,貫穿天地。
血藥殿中,牆粉狂落,裂縫攀爬,整個神殿都有坍塌的趨勢。
仰頭望天的夜寒君,瞧著那蒼穹上的斑駁血影,聽著那傲慢的古巫之語,目光怔怔,神色迷茫。
一覺醒來,為何變成了這個樣子?
踏入新生宙第二紀元,不過兩百年左右的光景,敵族竟然如此的饑渴,再也等不及了嗎?
“小子,開戰了。”
“好歹是丈母娘家,這群狐假虎威的小狼崽子,不好好教育一下,真當自己天下無敵了。”
血藥殿外,猶如吸血蝙蝠倒掛在屋簷上的伯特納爾,緩緩睜開雍容華貴的琉璃之眼。
他吐掉嘴裡的藥草莖稈,俊美的五官依然散發著漫不經心的酷帥,仿佛沒有任何事情能讓他放在心上。
“哥先走一步。”
“舞台是你們的,隨便怎麽搞,天崩地裂也無妨。”
伯特納爾朝著殿內擺了擺手,一對鎏金色的蝙蝠之翼,在他的後背緩緩打開。
他開始浮空,上升的速度非常慢,也沒什麽驚人的氣勢。
但如果有人從正面觀察,便能發現,吸血鬼親王·伯特納爾,表情越來越平淡,直至……冷若冰霜!
“呼啦——”
一道猩紅的狂風刮過,伯特納爾憑空出現在嬰巫王的頭頂。
他倒掛在天空上,雙手慵懶地抱臂,美如冠玉的面龐,像是在審視一隻螞蟻。
“哇——哇哇——哇哇哇——”
嬰巫王依然在啼哭,它的技能只要不中斷,維持的時間越長,呈現的威力成倍增長。
忽然之間,一隻蒼白的手掌抓住它的脖頸,足以推倒山巒的可怕力量,將那脆弱的脖頸一折而斷。
“呃……呃……呃……”
嬰巫王不敢置信,等到回過神來,下意識捂著脖子,拚命喘氣呼吸。
直到這時它才發現,頭頂多了一個身影,垂落下來的些許陰影,剛好籠罩它的眼眶。
“可憐的小羊羔,神會祝福你的。”
伯特納爾憐憫地笑了笑,頗為隨意的將嬰巫王尚有一口余溫的身體丟在地上。
他轉身,望向距離最近的屍巫王。
鎏金色的翅膀還沒有扇動,一隻隻鮮血蝙蝠從他的背後撲出,全都瞄準嬰巫王的身體,突進、撲食,突進、撲食,循環反覆。
三個呼吸——只有三個呼吸。
鮮血蝙蝠回歸伯特納爾的體內,他的皮膚泛起潮紅之色,風流倜儻的氣質九十度偏轉,眼底比冰山還要冷,殺意比深淵還要重。
“夜氏的守護聖靈……該死!”
屍巫王扭頭就跑,狼狽的奔跑姿態,若是放在非戰之時,必然引巫捧腹。
但這個時候,無人能笑,無巫敢笑。
伯特納爾消失在原地,伴隨一串長長的殘影,他捏住屍巫王的脖頸,用力一擰。
“差點忘了,你執掌屍道,比較難死。”
伯特納爾以手肘一撞,徹底掰斷屍巫王的腦袋,將它的下半截屍體往地上一丟。
進而他抬起腳尖,油亮亮的尖角黑靴反射著漫天的聖光,義無反顧地踩了下去。
“轟!!”
墜落之勢,如天崩塌。
一圈覆蓋方圓百裡的血色浪潮,圍繞那隻不太起眼的靴子展開。
大地褪去荒蕪的痕跡,硬生生向下凹陷數米。
要知道,這裡是血巫祖地,裡裡外外不是由神金鍛造,便由陣紋嵌刻,堅硬度超乎尋常聖靈的想象。
但它依然凹陷了,中心點的屍巫王,從一個堪比蠻獸體格的近戰型巫之眷靈,變成了一攤扁平的、糜爛的不可名狀物質。
它死亡得非常徹底,血肉中的靈性物質全都被鮮血剝奪,再無重組的可能。
而蠢蠢欲動的靈魂,更是被伯特納爾單獨抽了出來,像是捏碎路邊的石頭一樣,碾成粉末,無情揚落。
“嘩~~~”
一團淡藍色的雲,慢慢移動到伯特納爾的頭頂。
伯特納爾抬起頭來,微微眯眼,一點血光從瞳仁中爆射。
雲團瞬間炸開,一個身著藍色舞裙的奇特女巫,搖曳著楚楚動人的裙擺,顧盼生姿,有如天女下凡。
“喲,什麽時候,雲巫一脈也和光巫攪在一起了?”
“沒記錯的話,遠古宙後期乃至近古宙前期,九海之中的雲海,你們才是統治者,稱霸了五六萬年,留下來不少神話傳說。”
伯特納爾吹了個口哨,輕挑而笑。
被他上上下下來回審視的雲巫神女·巫雲蝶,冷冷清清,置若罔聞:
“過去之事,何必在今日提起。”
“我雲巫一族,雖無第二個雲巫神,再無鼎盛之勢。”
“但雲巫神隕落前夕,答應將神格贈予光巫,如今光巫神之所以為神,何嘗不是我族的功勞。”
“我們兩脈,一為雲海舊主,一為雲海新主,情同手足,友好相處至今,容不得你挑撥離間。”
聲落之時,藍雲遮天,化作一頭藍色的大鳥,撲向吸血鬼親王。
伯特納爾露出一絲玩味的笑容,不躲不閃,腳一蹬地,翅一震空,如破魔之箭劈開大鳥,直奔雲巫神女的近前。
“把我當做那些么么小醜?”
巫雲蝶哂笑,雙臂齊落,天光瞬閃,兩座雲山轟然砸落。
伯特納爾橫向一閃,避讓開來,再想突進,又見兩頭雲龜飛旋,不僅將他逼退,還想撞碎另一邊的巫血碧。
“礙事的女人,讓開讓開!”
伯特納爾再次瞬閃,筆直的一腳踢出,半懵半驚的巫血碧阻擋不了,一下飛出老遠,徹底脫離剛才那片戰場。
回過神來,她氣得發抖,但不是針對伯特納爾,而是雲巫神女。
然而,巫雲蝶和巫光晴一樣,從未正眼看過巫血碧一次。
她鎖定伯特納爾,趁著對方分心的間隙,無窮無盡的雲霧向下翻騰,頃刻間封鎖他的退路。
“同為至聖圓滿,想要分出高低沒有那麽容易。”
“可惜,我是封神後裔,巫祖的榮光篆刻在魂魄中,你插翅難逃,今日必死無疑。”
巫雲蝶不以為意地說著,淡淡的殺意,終於如沸騰的海水咆哮起來。
“嗒……嗒……”
“嗒……嗒……嗒……”
從單挑到分頭而戰,再到最後的混戰。
血巫祖地從來沒有這麽熱鬧過,也從來沒有這麽多至聖之胎的血,順著喧囂的風兒灑落大地。
巫血璐、巫血碧、巫血雱、巫血石、巫血晚、巫血清……除了懷孕的巫血嵐沒有看到,留守在祖地內的血巫神女,全員參戰。
另外,血巫一族也有專屬的守護聖靈。
數量和質量也許不如夜氏,但它們足夠忠誠,沒有任何猶豫便投身戰鬥。
混亂一觸即發,祖地內偶然會射出鮮血大炮,亦或是提供鮮血祝福,協助己方防守反擊。
但這不夠。
光巫、雲巫,雲海兩大巨頭齊心協力,近乎將領地內一大半的高端戰力,全都傳送此地。
她們強勢破門,大舉入侵,誰負責最主要的戰鬥,誰負責下黑手,誰負責治療傷員……分工有序,目標非常明確。
眼睜睜看著有血巫神女重創,有守護聖靈被絕對的位階壓製,一擊暴斃。
夜寒君緩緩從血池中爬出,黑紅雙色點綴的瞳仁裡,異樣的光芒忽閃忽滅。
“前輩,這就是您預示的大劫嗎?”
“血巫祖地與夜氏祖城向來聯動,最危急的時刻一定會不惜代價打開傳送通道,相互援馳。”
“現在沒有任何的援兵,足以說明,家族面臨的境況,只會比血巫這邊嚴重百倍……”
“去吧。”
心靈世界,一道久違的少年聲線,平緩而沉穩:
“光巫、雲巫……雲海……”
“夜修羅還活著的時候,也不曾正眼看待過,沒想到現在裝起來了……”
“我準你使用印痕之力,屠了她們。”
“切記,耳光要響,下手要狠,我夜氏的盟友受不了一點欺負,既然盛氣凌巫,就該有搖尾乞憐的樣子,因果輪回,理應如此。”
“是。”
夜寒君聽到了鎖扣打開的聲音,某種古老的力量,從巋然不動,變得波濤洶湧。
他緩緩挺直腰背,脊椎處傳來數十道爆響,本該海不揚波、水平如鏡的氣息,肉眼可見的上漲。
“嘩——”
鎮獄祭袍穿戴在身上,但夜寒君沒有召喚判官筆或者生死簿,而是拍了拍肩膀上小家夥的屁股,然後招呼不遠處的鵝大仙。
“哈哈哈,本大仙大展拳腳的機會又來了!”
鵝大仙扒耳搔腮,早就迫不及待。
夜寒君輕輕一發力,跳到它的背上,大鵝立即扇動翅膀,表演一個垂直爬升。
“呼啦呼啦——”
鵝大仙的飛行速度,相對而言不算快。
要是與至聖之胎對比,那更是差了十萬八千裡,沒有任何懸念可言。
但它無所畏懼,一個勁兒猛猛衝。
等到衝過血繭,正式來到血巫祖地的外面後,它大叫一聲,忽然失去肉體的控制權,像是一塊沉重的石頭直墜地面。
“這是什麽?一頭天地之胎?”
地面,一個渾身邦邦硬的金屬女巫,黑黝黝,憨愣愣。
她剛錘翻一群耀世之胎的血巫族附庸,正在咀嚼獵物身上最堅硬的部位,以此強化金屬甲胄的防禦性能。
鵝大仙突然出現,又突然跌落,她受到了小小的驚嚇,以為祖地內又有守護聖靈冒頭。
等到看清,這頭鵝不僅嬌小,氣息也弱得可憐。
至聖虛引的金屬女巫,不禁瞪大杠鈴眼,滿臉寫著吃驚二字:
“你是出來送死的嗎?”
“血脈似乎挺特別的,但你太弱了,我不想吃你,一點興趣也沒有。”
“你他娘的才來送死。”
鵝大仙罵罵咧咧。
外頭的法則太混亂了,各種聖靈戰鬥過的痕跡,單純憑借天地圓滿的位階,它居然沒有飛行的權利。
換句話說,如果它僅僅依靠自己,只要敢踏入這片戰場,就只能引頸受戮。
“咦,還有一個人類。”
“好奇怪,紅色的頭髮,你是血巫族豢養的人類嗎?”
“可我怎麽聽說,血巫族不會輕易和人類簽訂契約,哪怕是夜氏族人……”
金屬女巫儼然是一副沒有感受到威脅,所以不慌不忙、鎮定自若的樣子。
夜寒君瞥了她一眼,突然用手掌觸摸腹部。
“滋啦!!”
一道驚人的電光閃過,憑空之間,一柄十字藍劍浮現輪廓,仿佛從虛無中生長出來。
等到它徹底懸浮在夜寒君的身後,金屬女巫面色一變,立即舉起直徑超過五米的金屬拳頭,直挺挺往前一砸。
“轟隆!!!”
劍雷子動了,這一次掃出的不是纖細如發絲的劍光,而是一道粗闊如參天古樹的劍芒。
轟的一聲炸響,金屬拳頭被擋在半空,陷入一瞬的僵直。
劈裡啪啦的雷色電弧,猛然順著手臂攀爬,很快跳躍到金屬女巫的身上,將那黑黝黝的軀體渲染得如星辰一般耀眼。
“轟!轟!轟!轟!轟!”
劍雷子的攻勢,綿密如針,狂躁如急雨。
它竟然脫離夜寒君的背脊,劍尖對準金屬女巫的鼻孔,以秋風掃落葉之勢插入。
金屬女巫很想抬起臂膀,阻擋這一劍。
但她的身體被麻痹了,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看著雷劍插入體內,然後……嘭!
巨大的響聲,吸引附近生靈的窺探。
瞎掉一隻眼睛、失去一條腿的巫血碧,猛然從疾馳的血雨中現出真身。
另一邊,另一尊白銀色的金屬女巫,微微眯眼,強烈的殺意順著金屬鎧甲蔓延開來。
“雷元素的聖靈?”
“血巫一族已經落魄,以你的屬性,絕大多數的神族都會歡迎你,視你為座上賓,願意為你提供各式各樣的修煉資源。”
“你有大好未來,何必跟著這艘即將傾覆的船隻航行,不如加入雲海,成為我們的一員……意下如何?”
面對第二頭金屬女巫試探性的拉攏,夜寒君淡淡的掃了一眼,水波不驚道:
“冥燈夜氏,不退,不降,若一息尚存,必死戰到底。”
“廢話少說,喪鍾已經敲響,為你而鳴。”(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