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深淵,金烏領。
金天皮、金天蛋,不敢答話。
它們就是玩玩而已,類似於過家家,逞一逞嘴皮子上的威風,哪裡想著真的要和族人們分開。
“天皮、天蛋,這是機緣,你們要好好把握。”金天鏡開口。
作為下一代族長的預備鳥選,它認為這是一個機會。
能夠與木伊旱魃簽訂契約,能夠被尊稱為“太陽神子”。
這樣的機會不抓在翅心,實在有些可惜。
“是啊,勇敢一點,總歸要踏出這一步的。”
金天夢也鼓舞道:
“我族的成年禮,本就要求幼崽們參與試煉。”
“你們若跟隨灰尊下修行,修成正果之時,足以在任何地方縱橫遨遊。”
“可是……”
金天皮嘟了嘟嘴,悶悶不樂道:
“我們還沒有做好準備……”
“哈哈哈哈。”
鵝大仙大笑道:“這個簡單。”
“我們要在這裡住上幾年。”
“這幾年,你倆還是寶寶,受盡全族的寵愛。”
“等到離開時,褪下童稚,自食其力,你們的傳奇故事也就開啟了。”
“不要著急,讓我們再想想!”
金天蛋拉著金天皮,偷摸著溜回巢穴,躲起來不想見人。
那鬼鬼祟祟的樣子,逗得鵝大仙哈哈大笑。
連小崽子的家長都願意放手,日常再做點心理建設,想來未來的聖巢中,注定有大成的金烏充當中流砥柱。
“人類眷主,本大仙去睡覺了!”
“等我醒來,繼續切磋!”
鵝大仙尋了一座空置的鳥巢,翅膀一收,眨眼間鼾聲如雷。
夜寒君淡笑,入駐金烏族的主巢,品了品扶桑葉烹製的茶水,又為花燭、瓜瓜,討要幾滴扶桑木的汁液,輔佐它們的修行。
然後,他便在金烏領正式落腳。
除了初步適應太陽深淵的環境,短暫休息幾年,還有更重要的原因。
——夜流螢即將晉升。
她卡在第7位階的頂峰,一直在積蓄職權欠缺的經驗值。
來到太陽深淵,日日夜夜被光元素籠罩,時時刻刻凝聚暗元素阻擋。
不知不覺,屏障松動,突破的契機就在眼前。
“轟!”
第三年的年末,一個異常平靜的日子。
盤坐在扶桑木上的夜流螢,睜開眼,周身紊亂的氣流趨於平靜。
元素刺激法,果然擁有奇效。
以相對克制的光元素衝刷洗禮,屏障終於崩碎。
權能盡數增強的酣暢感,徘徊心靈,馳騁血肉,賦與她更多的自信。
“嘩啦啦啦……”
背後的三對永夜之翼,噴吐漆黑的聖光。
巢穴外的陽光受到震動,化作長矛,四面八方將她圍攏。
但這一次,夜流螢只是皺了皺眉頭。
她堅持權能的激活,挺立整整五分鍾,方才散去羽翼,恢復常態化的人類之身。
“還是不能隨心所欲的活動,不過比之前好上很多。”
夜流螢自語,同步檢查契約眷靈的狀態。
隕石巨人順利飛升耀世虛引。
秘法菊妖、黑妖王、暗殺巫女,因為最近的成長放緩,沒能一鼓作氣跟隨著晉升。
她有些遺憾,但也只是轉了轉心念,馬上認清現實,以此制定新的成長計劃。
“三日後,我們離開金烏領。”
盤膝而坐的夜寒君,恬淡的笑容一晃而過。
稍遠處,扭打成一團的鵝大仙和金烏幼崽,緩緩停手,相互對視。
“怎麽說,考慮清楚沒?”
“呆在祖地,你們也許也能成為至聖中的王者。”
“但跟著本大仙,你們能眺望更寬廣的世界,裨益更多。”
鵝大仙發問,如雷之聲灌耳,響徹金天皮、金天蛋的心靈。
兩個金烏幼崽,你看看我,我瞪瞪你,呼哧呼哧喘著粗氣。
猶豫數分鍾後,它們下定決心,終於答覆道:
“好!鵝老大,我們跟你混了!”
“容我們和親友們道個別,未來很長一段時間,我們都沒有辦法回來看望它們了……”
這一日,嘹亮的號角聲吹響,金天皮、金天蛋——逐一與金天燃、金天鏡、金天夢、金天雅等成年的族人擁抱。
族人們無一落淚,金烏族奉行的也是自然生存法則。
雛鳥終將長大,不過是每個成員必經的生命過程,鼓勵它們勇敢前行,便是最好的祝福。
“大蝌蚪,接下來去哪裡?”
“去風暴烈狐的族群吧,深紅不是說了嗎,它們離金烏領最近。”
“好噠!出發!”
精神抖擻的小瓜瓜,站在夜寒君的肩膀上。
而夜寒君,如今的坐騎換成金烏幼崽,只需指引方向,兩個小家夥就會全速飛行。
“呼啦!!”
小半個月後,荒蕪的地平線上,陸續出現直徑超過百米的坑洞。
這些坑洞仿若地鼠挖掘,相互聯通、崎嶇幽暗,複雜得像是迷宮。
夜寒君從金天皮的背上起身,向下俯瞰,剛好看到兩頭風暴烈狐從坑洞中探出頭來,齜牙咧嘴,擺出攻擊的架勢。
“金烏!這裡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
“膽敢著落,小心你們的脖子!”
同樣是先天至聖的風暴烈狐,體長三百米開外。
它們擁有紅色的毛發,遠遠看去宛如一團團燃燒的火焰,熾熱的生命氣息,完美適應深淵的環境。
然,就在背脊對應的一條直線上,一排突兀的風孔整齊排布。
剛剛露出殺意,風孔開始噴氣,一對形似蝴蝶翅膀的風翼撐開,其上懸掛的風箭,鋪天蓋地攢射。
“啊!”
金烏幼崽撲騰翅膀招架,被迫拉升高度。
夜寒君卻是領著夜流螢,直接空降。
沿途,他握住劍雷子,隨意揮落幾道閃電鞭,那些遮天蔽日的風箭,便以更快的速度湮滅痕跡。
“吾乃太陽神子,巡視深淵領地,沒有惡意。”
更多的風暴烈狐從坑洞中湧出,一個個捏著爪子,眼神無比的凶惡。
它們並沒有懾服於夜寒君的話語,而是分工明確,負責遠程射擊的繼續保持,負責近戰阻攔的,即刻動身。
“嘩——”
夜寒君召喚木伊旱魃,繃帶橫掃,箭矢全落。
一頭異常年邁的風暴烈狐,忽而從坑洞中爬出,顫顫巍巍,不敢相信。
“旱魃一族……”
“停手!快停手!至神者不可欺辱!小心引來滅族之禍!”
年邁的風暴烈狐,正是族群的老族長,它的命令必須遵從。
其余的烈狐紛紛停手,或躬身,或駝背,儼然以謙卑的姿態,迎接木伊旱魃的到來。
“至神者……救救我族的產狐吧!”
一頭獨眼風暴烈狐,突然越過族人,直往木伊的身邊衝來。
它不顧老狐的阻攔,猛磕腦袋,拳頭大小的血珠子,噴濺數十米。
“起來說話。”
木伊延伸一截繃帶,纏繞獨眼烈狐的傷口,製止它近乎自殘的行為。
“至神者!我族的始祖是旱魃一族的附庸,如今我們血統變異,不如遠古強大。”
“但這份忠誠,根植血脈,永不忘卻啊!”
獨眼烈狐垂著腦袋,迫切懇求道:
“我的伴侶懷胎五百年,終於迎來產子的機會!”
“但她在產室中堅持數月,聖血流失過半,還是無法引產!”
“求求您,救救她吧!”
“我願意奉獻一切的寶物,只要您能救她,連我的命也可以拿去!”
“不要自亂陣腳,帶我們去看看。”
木伊旱魃維持一貫的平靜,唯獨眸光底下流露一絲鄭重。
獨眼烈狐大喜過望,立即扒拉坑洞,主動指引方向。
“呼!
彷如一團幽魂的木伊旱魃,飄忽不定的跟著,始終保持百米的間距。
夜寒君和夜流螢在後面追趕,繞了好幾十個圈,終於見到了產狐。
那是一隻倒在血泊中的可憐狐狸,毛發黯淡,神采盡失。
它非常的虛弱,每一次呼吸都要用盡全力,吐出來的氣,卻是微弱的像是蠟燭的最後一截火焰,隨時都有可能熄滅。
“人類眷主,涉及我認知以外的領域,你有沒有補救的辦法?”
木伊看了又看,沒有逞強,實話實說。
拋開戰鬥,旱魃一族並沒有輔助其他眷靈的能力。
即便他是變異的,面對這種情況,束手無策仍是常態。
“我試試。”
夜寒君動用資質鑒定,進而判斷生產狀態下的雌性風暴烈狐,處境確實極差。
再不想想救援措施,別說幼崽,就是母體也會斷絕生機。
“要是有產婆之類的權能,大抵是手到擒來。”
“沒有的條件下,只能采用笨辦法,我盡力,能不能挽救,沒有保證。”
夜寒君話落,拍了拍瓜瓜的屁股。
小家夥秒懂,「超愈合」直接往雌狐的身上甩去。
這是它最拿手的治療技能,同等位階再嚴重的傷勢,來回砸上兩三次,基本也就痊愈了。
雌狐是至聖之胎,位階超綱。
但她極度虛弱,任何一點元氣的補給,都有益處。
“哢擦!哢擦!!”
夜寒君將鋪在雌狐身下的火系晶石,全都掰碎,更進一步釋放裡面的元素之力。
然後,他召喚絕弦,請求它的幫助。
“雌獸柔弱,為母則剛。”
“且聽「明湖吟」,洗滌心靈,淡化恐慌。”
絕弦話不多,直接撥動琴弦,認真彈奏。
幾乎是一瞬間,波光粼粼的湖面映照在眾人的心靈,產室中無比壓抑的慌亂氣息,猶如冰雪一般緩緩融化。
面露痛苦的雌性風暴烈狐,呼吸的頻率放緩。
它低吼一聲,再次用力,嘗試將腹中的胎兒生出。
“加油啊,懷胎五百年,怎麽可以功虧一簣呢!”
瓜瓜使上吃奶的力量,一次次施展超愈合。
它能感覺到,雌狐心中的憐愛,雄狐心中的憂愁。
就差一點點了,再堅持一下,一定可以生出來的!
“不行……不止一個孩子,很可能是三胞胎……”
夜寒君深吸一口氣,強烈危機的壓迫下,他做出選擇。
“撕拉!”
劍雷子的劍尖,剖開雌狐的肚子。
盡可能收斂的雷電元素,沒有往雌狐的體內擴散,而是以微弱的層級,麻痹部分的髒器。
眼疾手快的夜寒君,被迫擔任接生婆。
他以超靈性強化感知,鎖定胎兒的身體,果斷將它們取出。
然後,花燭也出來幫忙了,她以火、光、風之類的元素,暫時填補雌狐的腹腔。
緊接著,如臨大敵的夜流螢,以笨拙的手法縫補雌狐肚子上的傷口。
她用的工具不是別的東西,而是木守蔥腦袋上的蔥。
這些蔥凝聚天地精華,又是木屬性的,不會輕易被風暴烈狐排斥。
好一頓忙活後,夜寒君、夜流螢,擦著額頭上的熱汗,勉強緩過勁來:
“算是救活了,真不容易……”
“謝謝至神者!謝謝太陽神子!!!”
雌狐的伴侶——也就是那頭雄狐,趴在地上,激動的淚水嘩啦啦噴湧。
“你可以高興,但先別太高興。”
夜寒君頗為吃力的扛起生出來的幼崽,神色怪異道:
“生不出來是有原因的,你家崽子變異了。”
“啊?”
雄狐光顧著看老婆,沒注意生出來的醜娃娃。
直到這時它才分心,認認真真端詳它的血脈親子。
然後——雄狐被嚇了一跳,腦袋險些撞到牆上。
生出來的這是個什麽玩意兒,三顆腦袋疊羅漢疊在一起,身子也臃腫不堪,哪哪都不協調。
難怪老婆使足力氣也生不出來,原來肚子裡藏著個小怪物,就是因為它,差點喪了性命。
“妖物,不可留!”
雄狐發怒,大吼一聲,就想拍死還沒有睜開眼睛的狐狸寶寶。
夜寒君側身一躲,木伊旱魃也幫襯著伸出繃帶,阻止氣急敗壞的雄狐。
“先別生氣,醜是醜了點,但這小家夥的血脈也不全然是惡性的畸變。”
“依照我的鑒定,這家夥喚作「烈聖」,名字就很特別。”
“它不再持有風元素,回歸純粹的火系,純度極高。”
“它有三個腦袋,意志疑似統一,和懶奇凶的身體構造不太一樣……”
正說著,狐狸寶寶發出“嗚嗚”的叫喚聲,從上往下的腦袋,逐一睜開眼睛。
瓜瓜、花燭,頓時露出驚奇之色。
烈聖居然沒有瞳孔,只有眼白。
換句話說,它雖然有著三個腦袋,但失去視覺,感知上先天缺失一塊。
“嗷……嗚!!”
“嗷……嗚!!”
烈聖的意識體徹底蘇醒,第一件做的事情,任憑誰也想不到。
它居然揮舞爪子,直接將最上面的兩個腦袋砍了下來。
聽得咕嚕咕嚕兩聲響,兩顆腦袋忽而化作熊熊烈火燃燒,烈聖臃腫的身體,像是得到莫大的洗禮,一塊塊肌肉凸顯輪廓。
“噌!”
屁股後頭,毛茸茸的狐尾一晃一晃,極度鮮豔的赤紅色,映射眾人的眼簾,居然會烙印火焰的形狀。
“嗚……嗷!!!”
烈聖掙扎著擺脫夜寒君的托舉,轟隆一聲躍落在地。
它的身子非常的沉重,像是一座山一樣,砸得整個產室都在搖晃。
當它昂首咆哮的時候,哪裡像是柔柔弱弱的狐狸,更像是一隻狼,一隻充滿野性的戰狼。
“剛剛誕生,就有這樣的聖威……”
“這個孩子,相當不一般啊……”
年邁的風暴烈狐族長,始終蹲守門口,擔任警戒的工作。
此時它轉過身來,佝僂的背脊稍稍挺起,那雙渾濁的瞳仁裡,似有驚歎之色曇花一現。
“我族的祖上,一開始執掌的是純粹的風元素。”
“長期適應太陽深淵的環境,久而久之,後裔們孕育火的力量,雙元素共生。”
“現在……古老的風,難道要成為過去式嗎?”
“我族有可能成為純粹的炎系聖狐,而這個名為烈聖的孩子,有可能就是開辟這一族的初祖?”
“嗷!!!”
有眼睛但沒有瞳仁的烈聖,擁有極度靈敏的聽覺。
它直接鎖定老族長,口吐赤火,逼得它倒退數步。
“呼嚕嚕!!!”
轉而,烈聖回頭。
它跳到晶石碎渣子做成的床上,猛地吐出一口赤金色的火焰。
氣息奄奄的雌狐,居然爆發出截然不同的生命磁場,肚子上的傷口,以更快的速度結疤脫落。
“咦?”
瓜瓜歪過頭,更加好奇。
大夥兒的判斷好像有些許的偏差,這個狐狸寶寶,不僅僅擁有火的威嚴,更具有罕見的火系治療法術,掌握的能力與風暴烈狐完全不一樣?
“好好好,這是我族興盛的征兆啊!”
“尊敬的旱魃,你們的到來,恐怕是我族萬年難得求見的福音!”
老族長沒有任何羞惱,興奮地渾身發抖。
它恭恭敬敬的拜倒在地上,朝著木伊旱魃,朝著夜寒君,磕頭叩首。
雄狐,以及大幅恢復元氣的雌狐,也都低下頭顱,發自內心敬畏著。
“嗚……嗷!!!”
烈聖舔了舔母親的額頭,又用空洞的眼神看了一眼父親。
再然後,它跳到夜寒君的身前,主動趴下來,示意他坐到背上。
略顯迷惘的夜寒君,順著對方的意思照做。
進而,烈聖發瘋,不是口吐烈火,就是橫衝直撞,硬生生破開通道,自己刨了個坑,重新回到地面之上。
“誒?它不要留在這裡,想要出去闖蕩?”
夜寒君隱隱猜出狐狸幼崽的想法,心底一陣驚豔。
無論怎麽看,小家夥特立獨行,與尋常的聖靈幼崽相差甚遠。(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