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少王殿

  “轟隆！轟隆！轟隆！”

  瞧著金屬史萊姆一族，像是螞蟻搬家一樣，扛著整個巢穴漸行漸遠。

  夜寒君從陰影中鑽出來，閃爍幾次，站定在吻魔的肉糜前。

  “瓜瓜，噴火。”

  “呱呱，吼！”

  雖然不知道大蝌蚪要做什麽，但瓜瓜立即變成火屬性的魔龍，朝著地上的爛肉燒呀燒。

  神奇的一幕出現了，那些與岩石、泥土、灰塵不分彼此的血肉組織，緩慢蠕動，最終凝聚成一顆拳頭大小的心臟。

  “唰！”

  契約印痕閃爍，夜寒君將心臟丟向鵝大仙。

  鵝大仙一口叼住，瞪大的瞳仁裡，不明所以。

  “吻魔一族，雖然被欲望吞噬，屬於沒有理智的惡獸。”

  “但它們的血脈有可取之處，這一頭又是雌雄同體。”

  “你好好煉化其中的生命能量，有助於你的發育和成長。”

  “原來如此，那本大仙不客氣了。”

  鵝大仙也不客套，脖子一伸，一口吞下肚中。

  “唔，臭不拉幾的，比龍晶難吃多了。”

  “不過生命能量確實充盈，不需要仔細煉化，髒器也能緩慢吸收……”

  夜寒君收回鵝大仙，微微一笑。

  金屬史萊姆雖然是史萊姆一族的稀有變種，不太多見。

  但在高位階的矮人族中，它們可是優良的合作夥伴。

  由成群結隊的金屬史萊姆轟砸，往往能去除礦石中的雜質，達到特殊的提純效果。

  砸死獵物也是一樣的，余留下來的都是精華，鵝大仙不挑食，由它吸收自然合適。

  “繼續探索吧。”

  夜寒君大手一揮，短暫休息後，銳意進取。

  他和三位少皇之間的差距依然沒有拉近，尤其是夜霓裳，出世便是第6位階的頂峰，想要追趕她的腳步，還有數座高山需要翻越。

  “嗒……嗒……嗒……”

  周圍全都是陡峭的石壁，時而有針尖狀的鍾乳石墜落下來，砸在地上，發出輕微的脆響。

  夜寒君依然維持艾姬芙拉的支配狀態，惡魔之翼時疾時緩。

  他能感覺到，黑暗中潛伏著無數的蝙蝠翼龍。

  這是非常難纏的群居式怪物，一旦有一隻受到驚嚇，必然集體狂暴。

  好在夜寒君足夠謹慎，極為小心地貼著陰影前行。

  必要之時，他會發動「層層魅影」，以虛假的分身欺騙獵食者，從而換取本體的逃脫。

  “大哥哥，陪我一起玩好嘛？”

  沉默探索的過程中，耳邊冷不丁響起一道涼颼颼的聲音，夜寒君想也不想，瘋狂竄逃。

  在他的背後，不知何時飄過來一團霧靄。

  有一個約莫八九歲的小女孩，坐在一塊木板上，軟乎乎的小手抓著兩根從天而降的繩索。

  她長得太可愛了，白白淨淨的瓜子臉，漂漂亮亮的大眼睛，再加上一身粉紅色打著蝴蝶結的蓬蓬裙，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愛，想要抱在手裡親近一番。

  但這是什麽地方？這可是修羅之墓！
  四周昏天黑地，氛圍如此窒息。

  一個天真爛漫的小女孩，於半空中無憂無慮蕩著秋千，這樣的畫面，難道不會叫人起一身的雞皮疙瘩嗎？
  夜寒君腦袋裡被「秋千娃娃」這四個字填充，再一次召喚花燭，駕馭狂風奪命而逃。

  “大哥哥，你不想和我玩嘛？”

  小女孩漸漸停止擺蕩，含苞待放的嬌豔臉蛋上，忽然間梨花帶雨。

  她沒有繼續追趕，但她的哭聲一瞬間超越上萬米的距離。

  花燭和夜寒君同時悶哼一聲，尤其是花燭，身形一個踉蹌，颶風紊亂之下，差一點點從半空摔下去。

  “小黑帽，不要怕，本瓜來啦！”

  從口袋裡探出頭來的瓜瓜，及時施展「超淨化」。

  砰砰砰旋轉著亂飛的花燭，勉強穩住了飛行的姿態，一手拽住夜寒君的肩膀，拖著他往前疾閃。

  直到再也感知不到小女孩陰寒邪煞的生命磁場，她才放緩速度，找了一道隱蔽的岩石縫隙，踉踉蹌蹌撞了進去。

  “噗！”

  花燭噴出一口血來，煞白的臉上滿是心悸。

  夜寒君好不到哪去，他支配的可是艾姬芙拉的血脈，連他的靈魂也翻江倒海亂成一團，花燭沒有被秒殺，已經是生死存亡中磨礪出來的堅韌意志，無形中起到了關鍵的作用。

  “好恐怖……”

  花燭噴出第二口血，隻覺得耳邊嗡嗡的，什麽也聽不清，唯獨那銀鈴般的啼哭聲，像是魔障一樣植入腦海，怎麽也無法忘卻。

  “瓜瓜，持續淨化，不要停！”

  夜寒君深吸一口氣，凝重提醒：
  “剛才遭遇的秋千娃娃，打底也是無量小成，花燭體質脆弱，還沒有脫離危險！”

  “呱！”

  瓜瓜點頭，平日裡的頑皮勁頭盡數消失，眼神中閃爍的，只有擔心和心疼。

  “小黑帽，不要怕，本瓜會治好你的！”

  璀璨的白色聖光呼嘯而出，恍如天上之星凰，地下之霜龍。

  緊閉眼簾的花燭，銀牙死咬，面容上的痛苦略微減少一分。

  “位階不夠呀……”

  瓜瓜不氣餒，兩次不行，那就再來第三次。

  「超淨化」再次發動，從釋放到結束，短暫的數十秒鍾，像是橫渡一整個春秋。

  “再來！”

  瓜瓜第四次施展超淨化。

  隨著它連續施法，花燭的狀態終於有所好轉。

  她的肩膀不再劇烈打顫，蜷縮起來的身體不再僵硬，一點點放松下來。

  少頃，急促的呼吸聲變得平穩，花燭睡著了，無聲無息間進入了夢鄉。

  “好險呀！”

  擦了一把虛汗的瓜瓜，聽到大蝌蚪確認，小黑帽的屬性面板上，已經沒有「靈魂震懾」和「亡命啼哭」的負面狀態。

  它松了一口氣，若有若無的虛弱感迅速湧了上來，像是喝了醉酒似的，搖搖晃晃倒在花燭的脖頸裡，小腦袋埋進金黃的發絲，露出一個屁股，香甜入睡。

  “睡吧睡吧，辛苦了。”

  夜寒君推了推小家夥的屁股，讓它一整個埋進發絲裡。

  隨後，他又幫花燭調整了下睡覺的姿勢，以被動權能「安撫」，助力她更深層次的睡眠。

  “又是一場飛來橫禍……”

  萬賴俱寂中，夜寒君召喚轉運福袋，往裡窺探。

  袋子裡的能量又多了一絲絲，顯然剛才的遭遇，也被算作厄難，秉持著“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的法則運轉。

  他不敢淺寐，全力戒備。

  絕弦和默依然無法召喚，鵝大仙雖然恢復了全盛戰力，甚至晉升天地小成。

  但此時花燭和瓜瓜都失去了行動能力，團隊的戰鬥力跌落谷底。

  要是這個時候，又有什麽怪物衝過來，恐怕只有發動奇跡解體，才能逃得一條生路。

  ……

  一天一夜後，瓜瓜率先醒來。

  又過了半天，花燭緩緩坐起身。

  有那麽一刹那，她腦袋裡空白一片，還在回憶之前發生的事情。

  瓜瓜歡呼一聲，一下跳到她的臉上，小手抱住她的腮幫，親昵地蹭來蹭去。

  “耶耶耶，小黑帽醒過來啦！”

  “本瓜是不是很膩害！哪怕是超越位階的技能，努努力也能治好呢！”

  “……”

  渙散的金色豎瞳漸漸聚焦，花燭如花似玉的面龐，逐漸恢復驚豔的神采。

  她將小家夥抱了下來，捧在手掌心，微微一笑，傾國傾城：

  “謝謝你，小瓜瓜。”

  “不客氣，不客氣！”

  小家夥扭了兩下，竄到花燭的肩頭，揮舞著小手呼喚道：
  “出發咯！新的冒險又開始啦！”

  夜寒君淡淡一笑，煽動惡魔之翼，率先鑽出縫隙。

  雖然神經始終繃緊，但他的耐受力遠超常人。

  體力、精力方面，也都維持著七成以上的水準，足夠開啟新一輪的冒險。

  “咦？”

  離開躲藏的縫隙，不過千米之距。

  夜寒君發現一朵埋在土壤中的海鹽芝士花，瞧那花瓣片片盛開，眼前不由一亮。

  “至少有四千五百年的藥性，用來鎮痛效果卓群！”

  小心翼翼采摘，然後收入儲物戒指，夜寒君心情愉悅。

  修羅墓中遍布始祖制定的規矩，外界帶進來的物品，無論是藥物還是天地靈材，絕大多數都會失去效果。

  所以按照常理，優先在墓中搜刮資源，盡可能提升保命的手段，會是許多族人率先遵守的生存策略。
    “哢……轟！！”

  沒等夜寒君高興太久，面前的大地驟然間出現一道裂紋。

  他面色劇變，猝然往上振翅。

  距離不會超過五米的花燭，第一時間纏住夜寒君和瓜瓜，妄圖以遁術抽身離場。

  見鬼的是，她又失敗了！

  只見地動山搖，雷音灌耳。

  仿佛要吸住靈魂的黑色氣流，一經噴出，裹挾著所有的岩石，盡數往下墜去。

  “先不要慌！這是空間裂縫！”

  危機時刻，夜寒君抓住花燭的一隻手臂，另一手抓住瓜瓜。

  失重感浸透五髒六腑，短暫的眩暈後，夜寒君感覺自己砸在一堆石頭裡，尤其是腦袋，被某種尖銳的物質戳了個小洞。

  “呸！”

  艾姬芙拉雖不擅長蠻力，好歹也是天地級別的惡魔。

  支配狀態，夜寒君以背脊頂開身後的岩石，猛然從石堆中爬起身來。

  “哎呀呀，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又受傷啦！”

  沒心沒肺的瓜瓜，因為沒有察覺致命的危險，只是探頭探腦，盡顯活潑的姿態。

  被夜寒君極力護住的花燭，最後從石堆裡爬出來。

  她的小腿、手臂、臉頰，都有長短不一的擦傷，看上去狼狽不堪。

  但除此以外，並沒有傷筋動骨的傷勢，反倒是夜寒君腦袋上的小口子，還在汩汩往外冒血。

  “別動別動，本瓜給你治療！”

  瓜瓜釋放「瞬間愈合」，一刹那而已，夜寒君頭上的傷口不見了，連傷疤都找不到。

  “小黑帽，你先忍一忍吧，等傷勢再嚴重些，本瓜一次性幫你治好！”

  長期置身險境，瓜瓜也懂得續命技能的珍貴性，不會像平日裡一樣隨便揮霍。

  花燭點點頭，仰首望向頭頂，進而怔住。

  “我們……不是從上面掉下來的嗎？”

  三雙目光的聚焦下，頭頂的空間至少也有千米高，周身的環境遠比剛才開闊。

  但再往上並無大洞，渾然一體的氣息，像是從來沒有破損過。

  “墓中空間混亂，有時候無意間踏錯一步，就有可能傳送到另一個樓層。”

  夜寒君踢開腳邊擋路的碎石，又在一堆藤蔓瘋長的區域，翻找許久，挖出來一塊碑石。

  黑乎乎的古老碑石上，有某種生靈的血漿塗抹的惡魔族文字。

  “十？”

  得益於夜寒君從小的培養，花燭和瓜瓜都認字。

  尤其是惡魔族和巫族的文字，一巫一蛙近乎達到母語的熟練度。

  “如此說來，我們剛才可能在第九層？”

  “也許吧。”

  夜寒君沒有確認的途徑，心裡卻也有這樣的猜測。

  前前後後遭遇的危險，全都來源於無量之胎。

  他降落的位置，必然是十八層煉獄的中層。

  眼下更是一股腦來到了第十層，越來越接近最恐怖的下六層。

  “聽說，墓中往下的裂縫數量最多，想要往上走，概率較為渺茫。”

  “曾有族人短期內遭遇無數次下墜類型的空間裂縫，明明也有著不俗的實力，因為沒有時間發育，直接抵達無法適應的煉獄樓層，最終香消玉殞……”

  擰著眉毛的夜寒君，心情沉重。

  果然，呆在迷宮惡魔的肚中，反而是最安全的。

  自從離開後，頻頻陷入絕境，總有一種來不及喘氣的錯覺。

  “大蝌蚪，伱都這麽倒霉了，老爺爺怎麽辦呀？”瓜瓜好奇。

  “天曉得。”夜寒君搖頭，“我只能確認，他還活著。”

  “墓中沒有東南西北、上下左右的概念。”

  “朦朦朧朧中，模糊感應到的夜流螢和夜隱，離我們都非常遙遠，暫時沒有匯合的可能性。”

  “那他就只能自己加油咯~”

  一蹦一跳的瓜瓜，繞著夜寒君轉了三圈，忽然將目光投落一側。

  “大蝌蚪，那邊有奇奇怪怪的建築耶，我們去看看吧！”

  “我看到了。”

  夜寒君從未停止觀察，遊曳四面八方的視線，試圖從生長的植被或者岩石的色澤，洞悉附近可能居住的物種生態。

  “注意頭頂，我又看到了蝙蝠翼龍的糞便。”

  “前方三百米，有一條蜷縮起來的大蜈蚣，劇毒種，處理起來比較麻煩，盡量不要驚動它。”

  “瓜瓜，右邊有一朵紅色的小花看到沒有？去把它摘下來，必要時可以拿來充饑。”

  ……

  彎彎繞繞謹慎前行，用時半小時，夜寒君抵達目標區域。

  目之所及，那片陳舊的建築群，像是一座隆起的宮殿。

  只是可惜，不知是年久失修，還是被巨獸破壞，大多殘垣斷壁的，散發出悠久的歷史感。

  “果然是「少王殿」……”

  夜寒君輕輕點頭，繞著宮殿飛了半圈，找到正門。

  霎時間，他像是發現了新大陸，眸光熠熠，面露一絲驚疑。

  “奇怪，殿門洞開，說明曾有人進入，開啟過試煉。”

  “但上面的牌匾依然發光，這說明殿內的至寶尚未被人取走？

  夜寒君緩緩降落地面，一手捏住下巴，沉吟思索。

  少王殿，修羅墓中的頂級機緣之一。

  所有屹立在第6位階，同時又擁有B級職權的族人，進入墓中最最想要的，恐怕就是它了。

  “大蝌蚪，冠位真的無所不能，連職權都能隨便提升嘛？”

  “並不都是這樣的。”

  夜寒君輕聲解釋道：“不過，始祖擁有的冠位，名為「修羅王」。”

  “我們又是他老人家的純血後裔，體內流淌著他的血，有這樣的羈絆，才能實現他人尋破腦袋也實現不了的願望。”

  “可是，你不是已經是少王了嘛？”

  瓜瓜看到夜寒君邁步，主動往殿裡走進去，眨了眨眼，騎著九品蓮台追上來。

  “雖然少王石對我無用，但這座宮殿裡，很可能有因為挑戰失敗而隕落的族人。”

  “他的身上，說不定有殘留的寶物，若有機會收集，我不能錯過。”

  一臉坦然的夜寒君，踏入宮殿。

  幽暗的通道內頓時亮起一道玉光，形如一把玉劍，筆直向前，勢不可擋。

  緊緊跟在身後的花燭，皮膚表層旋轉著數百團漩渦。

  只要她心念一動，這些迷你漩渦就會成長為滔天颶風，位階不夠的獵食者一旦撲來，勢必落得四分五裂的淒慘下場。

  “果然，這裡的機關都有啟動過的跡象……”

  “曾有族人在這裡鏖戰，衝破一道又一道關卡，縱使遍體鱗傷，他也沒有停頓腳步……”

  夜寒君一路向前，偶然間會有鼠魔受到驚嚇，赤紅色的眼睛像是淬血的燈籠，遍布瘮人的陰森磁場。

  “轟！！”

  無需指令，風雲掌一次次拍出。

  構建的對切風流，也會使撲來的鼠魔，一個個身首異處。

  毫發無傷的夜寒君，俯瞰著沿途的屍骸，大多是不知名的怪物。

  偶然也會有機關傀儡的零件，全都鏽跡斑斑，一碰就碎。

  由此推算，這一場試煉時隔已久，或許不是一萬年兩萬年那麽輕巧。

  “啪嗒……”

  行走了很久很久，久遠到必須用天計算時間。

  一具攔腰而斷的人類屍骸，引起了夜寒君的注意。

  他蹲下身子，盡可能不讓自身的鮮活氣息，觸碰到灰白色的遺骨。

  尖銳的指甲輕輕勾起一塊玉佩，翻個面，一個方方正正的“蠻”字映入眼簾。

  “夜蠻？”

  夜寒君努力回憶，不曾在記憶中找到這麽一號人物。

  十二萬年來，入墓者不計其數。

  即便有專門的族史，記載死去族人的生平往事，但也只有天資卓越，或者遭受過奇遇的人，才有著著重提及的可能。

  夜蠻……大概率只是一個普通的族人。

  他凋零於此，默默無聞，沒有人記得他曾經的樣貌，也不曾有人記得他做過什麽。

  但夜寒君現在知道，他死在了這裡，死在了這座少王殿中。

  而這裡，距離終點的至寶……明明已經很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