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她回應著，才聽到自己嗓音沙啞的厲害。

  “呵呵，這東西雖和你有緣，可我好歹也養了它這麽久，你想要，那就付出點代價好了。”

  他打了一個響指。

  周身空間在扭曲，整個人如同陷落淤泥中難以自拔。

  在幾乎窒息中，陸韻耳邊有了聲音。

  她見到一個人，耀眼的紅衣，那是自家大師兄，紀紅溪。

  “師兄，你也進來了？”

  見到紀紅溪那一刻，陸韻心中稍安定，她一邊往對方靠攏，一邊看著四周。

  空蕩蕩的，環境沒怎麽改變，就是其余人不見了，只剩下她和紀紅溪。

  魔巢之主一出手，陸韻不覺得會是什麽小招數，就是到現在還沒看到什麽殺機。

  腳下瓦片因為被踩動而發出細碎的聲音，陸韻在紀紅溪一步之外站定。

  “師兄？”她又喊了一聲。

  對方背對自己，身體在顫動著。

  “你受傷了？”她皺眉，伸手抓向對方。

  在即將碰觸到對方那一刹，一股寒意將她所攝取，她跟隨直覺，遠離了紀紅溪。

  便在那一刻，一把劍，擦著她的指尖過去。

  再慢一點點，她的一隻手就會被砍掉。

  前方，紀紅溪終於抬頭，露出那雙被長睫遮掩的雙眼。

  很黑。

  像極沉積千年的暗色，任何光線落入其中，都無法折射出光亮。

  對方在笑著，是紀紅溪最常見的散漫風流的笑意，眼尾輕輕挑起，帶著不羈和邪肆，整個人妖孽又邪意。

  可陸韻知道，還是有點不同的。

  被那雙眼所注目時，陸韻開口了。

  “你是誰？”

  眼前人，不是她的大師兄，又或者說，內裡的那個存在，不是她家那位師兄。

  “小師妹，你不認得我了嗎，我是你大師兄啊。”

  紀紅溪的聲音拖著長長的調子，他有些遺憾的看著手裡的劍，鋒利的琉璃血被橫在身前，語氣悠揚。

  “真傷心啊，你這就不認我了嗎？”

  那語氣有點委屈，可陸韻不為所動。

  “你是師兄身體中的那頭魔。”陸韻的聲音是篤定的。

  “是我。”古魔含笑認下。

  “你的這好師兄啊，這段時間一直在嘗試徹底掌控我，我不過就是給了它他一點點希望，他就覺得自己做到了。”

  古魔比著手勢，語氣中有著對紀紅溪本身的輕蔑。

  “他還為了你，來到這種地方，一個沒控制住，啪嗒一下，口子開大了我就出來了。”

  “哦，還得謝謝那什麽魔巢之主，他可比你們更早發現了我的存在。”

  舔了舔唇瓣，古魔靠近陸韻。

  “對方說了，他要你手裡的東西，而我要你的身體。”

  “小師妹，你師兄有沒有告訴過你，你這身體，用來修魔更加合適。”

  黏糊的眼神落在陸韻的身上，明明用著的還是紀紅溪那張臉，卻格外讓陸韻作嘔。

  “你可以試試。”

  陸韻沒再廢話，乾脆出手。

  她自當要將自家師兄找回來，不過在那之前，打一架再說。

  “呵呵，小師妹，他已經不在了，以後我就是你的師兄，他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啊，有我在，以後誰也不能欺負你。”
    熟悉的承諾勾起了陸韻和紀紅溪之間的一些往事。

  她記得當年那個青年對自己的諾言，可那時的紀紅溪，眉眼中的堅定讓她動容，而不是現在這般，仿佛在說一個笑話。

  這裡的空間不對勁，陸韻是知曉的。

  就連她出劍，劍招都稍顯滯澀。

  清凌凌的劍光如撕破黑暗和古魔纏鬥在一起，陸韻看著對方使用紀紅溪慣用的招式，努力平息自己心中的火氣。

  不能被對方牽著走。

  越是這種時候越要冷靜。

  陸韻在心中不斷自我勸告著，可她無法忽略心中那熊熊燃燒的火焰。

  她擰著眉頭，劍招更加快捷，帶了幾分煩躁，失去了以往的分寸。

  古魔看得清楚，因此笑開，嘲弄著陸韻的故作鎮定。

  “小師妹……”

  “閉嘴。”陸韻呵斥著，絲線收繳時，對方如魚輕易掙脫。

  她將尾後針當做暗器扔出，用來暗殺的尾後針出現在光明之中，被對方隨手一劍挑開。

  “我不是你師妹，別這麽稱呼我。”憤怒的呵斥中，陸韻握著寒江雪的手指格外用力。

  她的左手中，虛在凝聚著。

  雙手持劍的陸韻，並未看到對方眼裡期待的笑意，又或者，她看到了，卻被那湧動的憤怒和陰暗思緒所蒙蔽。

  她的腦海中，所有的聲音都在叫囂著，殺了他，殺了紀紅溪！

  “不。”她聽到一個聲音在抗拒著。

  那麽細微，那麽輕微，輕而易舉的就被淹沒在翻湧的浪潮中。

  陸韻的速度很快，失去了章法和沉穩，劍走偏鋒的招式下，古魔應對的有點艱難。

  可即使如此，他還是在不斷干擾陸韻的思維。

  “小丫頭，別掙扎了，你的師兄回不來了，現在這身體是我的了。”

  “你們不是知道的嗎，一旦我複蘇，紀紅溪不可能贏得了我。”

  “這個身體，本就是我選擇的轉世之體，是那小子這麽多年強佔著，這麽說來，其實一開始我就該是你的師兄啊。”

  “師妹，小師妹……哈哈哈，你怎麽不應啊。”

  一字一句，都那麽誅心。

  屬於紀紅溪的那張臉，在陸韻的眼前變得面目可憎起來。

  一劍劃破對方的胳膊，噴湧的鮮血落在她的臉頰，溫熱的觸感讓她瞳孔在變幻著。

  她聽到了紀紅溪的悶哼聲。

  “師妹！”

  “殺了我。”

  隱約的，還有屬於紀紅溪的呻吟。

  微弱的，如同風一般飄過耳邊，可還是被陸韻清晰捕捉到了。

  殺了……師兄嗎？

  她眼神凝聚在對方的身上，她看不到自家的瞳孔中，浮動著無邊的暗色。

  那些黑色，一點點，小心而貪婪的將她佔據。

  “小師妹，你殺了我，你師兄可就真的不在了。”

  “哈哈哈！”

  感受到陸韻的遲疑，對方放肆的大笑著，他甚至主動將自己往陸韻的劍下送過來。

  時至今日，如果紀紅溪不解開身體中的魔氣封印的話，他已不是陸韻的對手。

  曾經照顧小師妹長大的師兄，被小師妹超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