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明的日子比起以往，倒是更加閑適，因為陸韻面前多了幾個伺候的人，其中最積極的，要屬紀紅溪。

  那些個長老不知道在忙些什麽，南山道人怕陸韻太寂寞，便讓這些小弟子陪同。

  村中大樹下，陸韻靠著樹，能聽到四周孩童銀鈴般的笑聲，目不視物，感官加強不少。

  “裴公子。”

  她略微側頭看向左側，那裡來了一個人。

  “是我。”

  裴歌黎在觀察眼前的女子，模樣是不一樣的，他知曉這人是陸韻時，也是有些驚訝。

  長相不同，和那雙眼睛是一樣的，黑沉而璀璨，像是照亮夜色的繁星，只是如今，那眼裡的繁星熄滅了。

  他抬手在對方面前揮揮，就見到對方在眨眼，鴉羽抖動，彎著清冷的弧度。

  “裴公子，我雖然看不見，但是能感受到。”

  這種幼稚的行為放在裴歌黎身上也是難得。

  而被拆穿的裴歌黎赫然垂眼，卻又想起對方看不見，他撩起袍子坐在陸韻的身邊。

  “這半年來我去過很多地方。”

  他想起在藏劍宗時，自己不識時務的擅闖問天峰的情景。

  那是他想的很簡單，紀紅溪身上有魔氣，自己身為聖子，見到自然要將其處理掉。

  至於紀紅溪的意願和藏劍宗是否答應，不在他的考慮范圍中。

  彼時被那師兄妹兩人一頓諷刺，才讓他恍惚覺得自己做了錯事。

  半年時光，並不會身上銘刻什麽痕跡，但是他的想法成熟很多，以至於再見紀紅溪，以及是心平氣和。

  唯獨面對陸韻不一樣。

  “我為我當初的唐突向你們道歉。”

  裴歌黎說得認真，聖地之人，只有真正腳踏實地，才能看清這人世間的種種。

  “無妨。”

  隔了這麽久，陸韻並不在意。

  她靠著身後的樹，眼睛合著，感受著拂面而來的風。

  這小山村很寧靜，像是世外桃源不染俗世，但是如今情況不同了，那麽多修行之人在這裡來來去去，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發現端倪。

  而那位村長呢，放任這些人的到來了，也要了好處。

  一種修行功法。

  所以這幾日，村子裡的人少了很多，大多都在家裡研究那什麽功法。

  若有朝一日也能飛天入地的，誰能不向往呢。

  “姐姐，姐姐。”

  桃桃小姑娘撲在陸韻的懷裡，耳畔是桃桃興奮的聲音：“姐姐，我也能修行了。”

  “嗯，的確引氣入體了。”

  裴歌黎碰了下桃桃的手腕就肯定道，那語氣是難掩的驚訝。

  修行功法才到手幾日，就算有他們偶爾的指點，從未接觸過這些的桃桃便已引氣入體，足以說明桃桃的資質上佳。

  “真棒！”

  陸韻不吝嗇的誇讚。

  “姐姐，我以後會保護你的。”她知道了一個小秘密，陸姐姐是不能修行的凡人，桃桃一定會保護好陸姐姐的。

  “好。”陸韻失笑，倒也沒辜負小家夥的一番心意。

  “快成了。”

  裴歌黎的聲音聽起來溫和很多，失了曾經的那股子凌寒之氣。

  他看向不遠處的山川中，那裡有人正在布陣。

  逆天之陣，準備了足足一個月，為的就是讓陸韻的身體徹底脫胎換骨，一旦回爐重造成功，她就能修行。

  算算時間，差不多明日就能陣成。

  無神的眼睛同樣看向那個方向，什麽都見不到。

  手腕籠罩在袖子下，那一抹印記微微發熱，幾日前，這印記就開始有反應。

  有一種直覺告訴陸韻，這次的計劃還是會失敗，可他們誰也沒有退路。

  桃桃還在嘰嘰喳喳說著什麽，陸韻有一搭沒一搭的應著。

  日落日升，便是新的一日。

  這一日陸韻起了個大早，在白萱的幫忙下，陸韻穿戴一新。

  “小師妹不用害怕，今日我們都在。”

  白萱和陸韻接觸不多，不過她還記得白藥的吩咐。

  “好，多謝白師姐。”

  對方身上那青木般的藥香，和白藥身上的如出一轍，讓人很是放松。

  任由對方牽著自己，腦袋稍微暈眩，陸韻就知道自己來到山裡。

  周圍的清新之氣更加濃鬱，風過山林聲入耳。

  陸韻看不到，自己正站在一個大陣的中心位置，而在每一個陣腳處，都有兩人在等待。

  有人來了，她動動腦袋，喊了一聲：“師父。”

  “嗯，是我，不用擔心，會有點疼，一定要忍住。”

  南山道人手指落在陸韻的腦袋上，可比起以往的安撫，這次更多的是沉甸甸的囑咐。

  “好。”她燦爛的笑著，那張瑩白如玉的面容上，笑容不見憂愁，像是最純白的雲，柔軟而縹緲。

  站在原地的陸韻感受到身邊的人在撤退，在後再某一刻，腳步聲消失，余下的是南山道人鄭重的嗓音。

  “開始！”

  “好，大陣起！”

  “各位，一旦陣開，不得松手。”

  斷斷續續的聲音落入陸韻的耳裡，她靜默在原地，感覺到四周刮起大風，那些風吹得她衣衫和發絲糾纏在一起。

  她抬頭，將一縷碎發撩在而後。

  便在這一刻，頭頂上傳來一股龐大的威壓，以及……強烈的殺機。

  這一刻，她感覺自己被什麽東西所矚目，那隻眼睛就在自己的頭頂上，垂眸看著自己，準備給予自己致命一擊。

  而在她看不到的外界，她的腳底下，那些入土三分的陣法開始運轉，灼眼的光芒將陸韻籠罩。

  她的上空，出現一隻碩大的金色的眼睛，閉合的眼睛一經出現，陣法產生波動。

  “快，就是現在，誰也不能停下來。”

  不知是誰的呼喊聲中，那些守陣的人抽取自己的靈力灌入陣法中。

  行逆天之事的大陣，天不容，而天地之間的靈氣更不會給予任何回應。

  所以陣法所需要的靈力，全部都由他們供給。

  雙方人馬都有入場的，誰也不敢做什麽小動作，而隨著靈力被強行抽取，他們臉色開始難看起來，身體極度虛弱。

  各派弟子守在自家長老身邊，警惕著其余的人。

  “徐長老，到你了！”

  雲天身側是霸皇山的徐長老，這位大魔修最喜高高在上，面對雲天的提醒，神色冷淡。

  “不用你提醒。”

  掌心攤開，靈力匯聚，在沒入下方的陣法中，做完這些，徐長老有片刻恍神。

  而變故，便在此時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