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

  殷章帶著人離開殷府，他走的是側門，看見他的人沒幾個。

  馬車一路穩行到十裡長亭。

  殷章掀開馬車簾子，望向威嚴氣派的皇宮，目光晦澀。

  正當此時，小廝恭敬地開口，打破了詭異的沉默。

  “少爺，殷懷少爺來了。”

  殷章收回視線看向來人，果然見到了一身宮中侍衛統領打扮的殷懷。

  “沒想到你會來……”

  殷懷語氣淡淡，“我們是兄弟。”

  說話間，塞給他一包銀子，“出門在外多帶些盤纏，以後別衝動了，萬事保重，有事給家裡傳個信。”

  殷章心裡竟掀起一絲絲漣漪。

  可是，他的一切，光明的前程，外人的恭維和尊敬，家族的重視……明明都被殷懷得了去——

  殷懷只是給他送一包銀子而已，他竟會感動，他是賤嗎？
  似是看出了殷章的想法，殷懷把銀子塞過去後，後退一步，隨後轉過身去，給他一個背影。

  揮揮手。

  “走吧，我不送了，一路順風。”

  殷章輕嗤一聲。

  看在那包銀子的份兒上，好心提醒了一句，“殷家靠不住，早為自己做打算吧。”

  殷懷回頭看他，眼神幽深。

  “呵。”殷章諷刺地笑了，“我就是前車之鑒，聽不聽隨你。”

  話落，啪的放下車簾子。

  馬車行駛，很快遠去。

  殷懷目送一車幾人離開，神色說不出的複雜。

  曾幾何時，殷章是殷家最得意的人，出行前後擁滿了人，從什麽開始，他變得這樣落魄了。

  或許他確實應該多替自己打算了……

  …

  趙兮無故受了大委屈，罪魁禍首殷章一直被盯著。

  即便殷國舅處理了那個侍衛，還把殷章送回老家，也難消趙大人的怒火。

  是以，殷章離開中都沒多久，便被趙家派去的人跟上了。

  雙方一番惡戰。

  …

  沈念吃完朝食，從親爹口中得知了殷章出事的消息。

  她驚訝地瞪圓了眼睛，“怎麽出的事？”

  殷章看著閨女不掩好奇的眼神，好笑地說：“外面懷疑是趙家下的手。”

  外面懷疑？那還有實際上的嘍。

  沈念反應很快地道：“那實際上呢？”

  “……與殷章有仇的都動手了。”柳國公神色淡定沉穩。

  就他所知，榮親王妃那位世子也安排了人。

  “這……”沈念表情和心情一樣複雜，“殷章是有多會拉仇恨值呀。”

  柳國公一副了然於胸的表情，耐心的給女兒解釋，“殷章還未斷臂前曾是殷家重點培養的對象，在中都風頭無二，身後跟班無數，他又是個囂張的，得罪的人不知凡幾，如今他被殷家徹底放棄，多的是人想踩一腳。”

  “殷家不管他了嗎？”沈念問道。

  柳國公凌厲的黑眸微眯，語氣譏諷，“殷家對沒用的人不是棄之就是下黑手，殷章的下場已經不錯了，好歹留著條命不是。”

  他位高權重，各府都有眼線，知道殷家手段黑，對於沒什麽用的人，他們一向不留後患。

  沈念聽出爹爹的言外之意，對殷家的狠有了新的認識。

  “那殷章現在呢，被搞成什麽樣了？”

  柳國公神情微妙，“……被人追的退無可退，情急之下跳了馬車，頭撞到石頭上，傻了。”

  “……”沈念沉默了。

  須臾後，才道：“真傻了？”

  “真的。”柳國公語氣肯定。

  “傻了就不用回老家了吧？”沈念尋思著殷章會不會在裝傻，為了逃避回老家。

  柳國公看了她一眼，說道：“殷家安排了大夫，已經在送回去的路上了。”

  沈念臉上出現不可思議，“他爹娘也不管他？”

  人都傻了啊，回去老家，連個親人也沒有，殷家人不怕殷章被奴才欺辱嗎？
  柳國公：“殷家容不下給家族抹黑的人，尤其還是嫡系。”

  所以殷章唯一的結局就是，悄無聲息死在老家。

  沈念感覺到大戶人家的無情，眨巴下眼睛，看著柳國公問：“爹，要是我三哥傻掉了，你會嫌棄他嗎？”

  “嫌棄什麽，柳家這麽大的家業，養個傻子而已，還不是輕輕松松的事。”柳國公語氣淡淡，態度堅定。

  “你三哥蠢是蠢，但也是我柳紹行的親兒子，便是真傻了，你爹我也能護他余生順遂。”

  不過是多費些心而已。

  柳國公很不能理解殷家的做法，好歹是自家的人，那麽大的府、那麽多的人，養個傻子又不費勁。

  沈念彎眸笑著，聲音透著軟，“能當爹的孩子真好。”

  柳國公心口說不出的暖和。

  聽聽，女兒多會說話，這不比兒子香多了。

  文平恭順地走過來，說道：“國公爺，大小姐，趙夫人帶著趙小姐來了。”

  沈念面上露出喜色，輕輕擊掌，“來謝我的吧，爹你要跟我一起去看看嗎？”

  來的是趙夫人，柳國公不方便過去，遂拒絕了她，“爹過去不方便，我讓高嬤嬤隨你一起。”

  沈念點點頭，“好吧。”

  於是帶著高嬤嬤和幾個丫鬟去了接待來客的堂屋。

  趙夫人和趙兮沒等多久，就見榮安郡主來了。

  “拜見榮安郡主，突然來府拜訪，唐突之處還請郡主見諒。”趙夫人臉上帶著端莊的笑，很是真心實意。

  沈念擺擺手，“不唐突不唐突，這是我回國公府後第一次接待客人，感覺很新鮮呢。”

  說完，看向趙兮，“趙姑娘身體還好吧？”

  趙兮心下一暖，笑著說：“還好，多謝郡主關心。”

  臉上出現感激，“昨日之事，多謝郡主。”

  “謝什麽，舉手之勞而已，你沒事就好。”沈念不在意地說。

  趙兮忸怩了下，捏著手指，說道：“榮安郡主，過幾日是我的婚事，你……”

  到底才及笄沒多久，說起婚事羞的緊，她沒好意思說出口。

  沈念眼睛一亮，直接問：“你要請我去參加你的婚禮嗎？”

  趙兮看出她感興趣，心裡一松，點點頭，“對。”

  “好，我真想去看看呢，謝謝你啊。”沈念嫩白的小臉盈滿雀躍，看著很高興。

  高嬤嬤瞧著大小姐明媚的笑顏，古板嚴肅的臉上露出一絲笑。

  上了年紀的人最喜歡笑呵呵的姑娘，只是看著這笑臉，就讓人有種變年輕了的感覺。

  大小姐回來後，府裡都熱鬧了，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