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邊急報!”
“速速退避!”
一行人一邊疾馬飛馳,一邊放聲高喊,永安街不管是人還是車,連忙退避讓行。
漫天烏雲狂卷,鋪天蓋地,黑雲洶湧而下,雲層間掠過一道道雪亮電光。
風聲響徹大街小巷。
薑扶光睡了一個時辰了,臉色終於不像之前那樣難看,姬如玄取了一張薄毯,蓋在她身上。
她醒來的時候,廡廊裡一片昏暗,狂風吹打著四周的竹席。
身上的不適已經消失,她坐起身。
“醒了。”耳邊傳來嘶啞的聲響。
就見姬如玄坐在錦凳上,神情專注地看她:“頭還暈不暈?”
“不暈了。”她搖搖頭,剛睡醒,她顯得格外乖巧,神情很柔軟,臉上帶了一抹剛睡醒的紅暈,顯得嬌豔可人。
“喝了。”
他聲音暗啞。
薑扶光接過碗,發現是一碗四神湯。
她低頭喝了一口,味道清淡鮮香,一碗下肚,頓覺神清氣爽。
“我睡了多久?”
剛睡醒,她眼角微紅,像抹了明豔的胭脂,隱約帶了幾分天真嫵媚,姬如玄回答:“快兩個時辰了。”
“這麽久啊。”
薑扶光連忙從榻上起身,她身上有些綿軟,起身太急,身子突然一歪,姬如玄手臂橫在她腰間,將她往懷裡一帶,她踉蹌著撲到他胸前。
“姬如玄……”嗓音又嬌又軟。
姬如玄眼眸顫動,忍不住低頭看她,廡廊下一片黯淡,可她白玉般的面容,卻明珠生暈,瑩潤皎然。
“我不暈了。”她小聲說。
姬如玄一語不發,狹小的空間裡,兩人相擁而立,他攬著她的腰,讓她靠在自己身上,感覺就像抱了一團軟玉,溫香嬌暖,春水般細柔。
呼吸纏繞,氣息交融,她仰起臉看他,紅唇微張。
姬如玄低頭,離她越來越近。
風拍打著廡廊下的竹簾,發出聲響,越顯得廡廊裡一片幽靜。
“長公主!”廡廊外面傳來一聲叫喚。
姬如玄放開她。
“長公主,”瓔珞急步走進廡廊裡,“北邊有急報進京,陛下急召您進宮議事,德公公在前廳候著。”
北邊急報?質子邦交議定後,連月來,兩國邊境安穩,薑扶光目光微頓:“可有提過,所謂何事?”
瓔珞搖頭:“不曾。”
薑扶光連忙同瓔珞一起出了廡廊,突然想到什麽似的,駐足回頭,見姬如玄站在廡廊裡,身影在昏暗的空間裡,顯得很黯淡。
“我去去就回,”她忍不住說了一句,接著又道,“北苑潮濕,我做了一些芳香燥濕的香藥,走的時候,別忘了讓珍珠拿給你。”
姬如玄笑了一下。
不知為什麽,薑扶光總覺得他的笑容有些莫名晦澀,卻也來不及多想,匆匆隨瓔珞一起離開。
姬如玄看著消失在長廊深處的身影,目光幽深難言。
該來的,始終要來。
一道青白色的閃電,嗞嗞地將天空撕裂,厚厚的黑雲裡,哼起了悶雷的聲響,街上空無一人,唯獨一輛馬車,在空蕩蕩的街道疾馳。
轟隆隆——
震耳欲聾的雷聲在天空炸響,那一瞬間,仿佛連天地都在震顫。
狂風肆虐,烏雲壓城,雷聲轟鳴,層層黑雲籠罩,電光在天際狂舞,薑扶光被小德子引進了南書房。
顧相、承安侯,禦史台柳大夫等十余位大臣,已經在書房等候。
薑扶光頓時有種山雨欲來的感覺。
南書房裡安靜了片刻。
南興帝終於從堆積如山的奏折裡,抬起頭來,目光一掃書房裡的諸人,說了一句令人心驚肉跳的話。
“北朝十位使臣,於三個月前,在北雁關被殺害,北朝陛下修書向南朝詢問,為何使臣遲遲不歸。”
她陡然明白了,為什麽之前林弦照回京後,就稱病不出,連向父皇複命,也是由皇城司李校尉代勞。
是因林弦照早就回京了,還帶回了北朝使臣被殺的消息。
陛下防止走漏了風聲,遮掩了林弦照歸京一事。
薑扶光不由遍體生寒,情神不由一陣恍惚,腦中浮現了,進宮前,姬如玄站在黯淡的廡廊下,目光專注地看著她,神色間透了晦澀。
他從沒告訴過她這件事。
薑扶光眼眶發熱,輕顫了顫眼睫,緩緩斂下了雙眼,閉上眼睛深吸了口氣,強迫自己定下神。
“使臣被殺三月有余,為何北朝直到現在才發現不對勁?”她聲音乾澀,問出了在場所有人的疑惑。
“北朝皇帝說,北雁關外等待接應使臣的一百精兵被殺害,導致消息滯後。”南興帝聲音嘶啞。
薑扶光倒吸了一口涼氣。
北朝作為戰敗國,派使臣出使南朝時,護送的精兵是不允進入南朝疆土,全部候在北雁關外,等待使臣歸國,在踏入北朝領地後,才會繼續護送使臣歸朝。
“而且,”南興帝繼續道,“有人兩度冒充北朝使臣張成顯,向北朝傳遞消息,說出使歸期暫緩。”
北朝雖然覺得奇怪,可人在南朝,一時也不好追問什麽。
南北兩朝路途本就遙遠,出門在外,總會有諸多意外,比如大雨積泥,山路塌方,馬車損壞等等,行程因各樣原因耽擱,也是常有的事。
“就沒人發現消息有問題?”顧相覺得不可思議。
“經多方鑒定,傳遞消息的字跡,是張成顯無疑。”南興帝又拋出另一個疑點。
薑扶光已然明白了。
張成顯是姬如玄的人,他在臨死前,已經寫好了傳遞消息的信箋,他在北朝定是極有名望,所以沒有人懷疑他。
“可有查出是何人所為?”薑扶光聲音暗啞。
不可能查到,誰能想到一個初來南朝的質子,會有能力在南朝布下如此殺機?
就連她都沒有發現不是嗎?
書房裡沉默了一瞬間。
“不曾,”南興帝微歎一聲,“羽林衛和皇城司都出動了,沒有查到絲毫蛛絲馬跡。”
顧相臉色不好看:“可有懷疑的人選?”
南興帝同樣搖頭:“作案手法,與當年的舊派殘黨相似,作案的動機,也是為了攪弄南朝局勢。”
顧相神色凝重:“如果真是這樣,這件事就有些棘手了。”
書房裡又是一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