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裡思當即不幹了:“我沒有推顧嘉彥,也根本不知道顧嘉彥在亭中,我來荷風亭時,顧嘉彥已經落水了,顧相僅憑三言兩語,就斷定是我推了顧嘉彥,也未免太過武斷了吧!”
南興帝看向顧相,眼睛微眯:“你有何證據?”
“嘉彥的長隨南星,就守在荷風園附近的小道上,他親眼看到,戌時三刻左右,閣裡思王子帶著侍從阿烏蠻進荷風亭,南星特意避開閣裡思王子,匆匆前去向主子報訊,這才發現主子落水,當時亭中隻閣裡思一人,王子方才也承認了,亭中沒有其他人在,嘉彥落水的時間,和閣裡思王子到達荷風亭的時間完全吻合,嘉彥頭部受擊,是被人擊暈後,推進湖裡。”
荷風亭沒有第三人,閣裡思就是嫌疑人。
閣裡思怒道:“這都是他們主仆二人的一面之詞,怎可為證?”
“有一個人可以證明,南星所言非虛。”顧相老神在在。
閣裡思腦中浮現了一個人,心中湧現了一股不好的預感。
“哦?”南興帝蹙眉問,“是誰?”
“是長公主。”顧相回答。
連扶光也被牽扯進來了,南興帝目光銳利地看向顧相,面上透了不悅之色。
顧相越發謹慎:“嘉彥之所以會去荷風亭,是因約了長公主戌時四刻,在荷風亭見面,長公主的貼身令侍瓔珞說,長公主出行時,路遇兵馬司辦差,耽擱了不少時間,出了內城之後,就套了馬車上的馬匹,直接乘馬趕去了荷風亭。”
這些說辭有證可查,只需向兵馬司調取今晚執法的簿冊。
南興帝目光深了深:“宣長公主進宮。”
薑扶光回府不久,就被小德子請進了宮。
雖然不認同姬如玄的做法,卻也不得不承認,姬如玄此計精準毒辣,把中立派也拖下水。
書房裡靜水一般的沉寂,落針可聞,連枝燈樹上,燭光輕盈地跳躍,偶爾發出嗞聲輕響。
薑扶光從袖中取出一封信箋,拿給顧相:“三日前,我府中收到了令公子的長隨南星,送來的信箋,是令公子的手書,落款亦是他的私人印鑒,令公子在信中約我端午節晚戌時四刻,去荷風園亭中相見。”
顧相拆開信箋,略略看了幾眼,確實出自嘉彥之手:“這封信除了長公主外,可曾有旁人看過?”
這話問得十分犀利,信箋就是被姬如玄看到,才有今日這事,薑扶光如實回答:“府中收到令公子的信箋時,我正在批閱折子,令侍便將信箋送去了書房,待我處理完折子,這才送上來的。”
她的回答,也堪稱滴水不漏。
接收各府往來信箋、請帖的奴才,極受主子信重,書房更是府中重地,出入有嚴格規定,更不可能出錯了。
顧相點頭。
接著,薑扶光就把自己知道的事說了一遍“……我在荷風亭處的石橋上,同閣裡思王子打了一個照面,當時閣裡思王子行色匆匆,身邊沒有帶任何侍從,我的侍從衛十二告訴我,閣裡思王子是從荷風亭出來的。”
今夜月華如水,繁星高爍,習武之人眼力過人,衛十二確實能察覺荷風亭內的動靜。
“我心中有異,匆忙趕到荷風亭時,令公子被南星救起,已經不省人事,情況十分危險,便讓瓔珞為令公子緊急施救。”
一席話條理清晰,有理有據。
顧相又問:“長公主命人先一步送嘉彥回來,之後在荷風亭,是否發現其他異樣?”
嘉彥落水一事,分明十分蹊蹺,長公主如此聰慧,不可能察覺不了,肯定會仔細探查荷風亭。
“不曾,”薑扶光輕顫了一下眼睫,緩緩斂下雙眼,“我讓衛四探查荷風亭,沒有發現任何異樣。”
荷風亭裡確實沒有異樣。
異樣在湖中。
她沒有說謊。
人證有了,顧相掀了掀眼皮,看向閣裡思:“閣裡思王子,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南書房裡倏然一靜。
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了閣裡思,令他百口莫辯:“我帶著阿烏蠻來荷風亭,阿烏蠻分明說,荷風亭裡有一個人影,等我到了荷風亭,人影突然不見了,我當時覺得奇怪,來不及反應,顧嘉彥的隨從,突然從另一個方向闖進了亭中。”
顧相神色淡淡:“當時嘉彥就在亭中,且沒有離開過荷風亭,阿烏蠻看到的人影就是嘉彥。”
知子莫若父,嘉彥那麽喜歡長公主,在長公主沒到之前,他不可能離開荷風亭半步。
閣裡思一陣語塞,當時夜色淒迷,他也不能肯定,亭中的人是不是顧嘉彥:“反正我沒有謀殺顧嘉彥,顧相若想指證我,請拿出更有力的物證來。”
人證、物證缺一不可。
單憑人證不可能將一國王子定罪。
閣裡思有恃無恐,斷定南朝拿不出更有力的證據。
案子陷入了僵局。
南興帝始終不置一詞,他站在排窗前,看進了夜色裡,廡廊下掛著幾盞宮燈,從這個位置,能看到忍冬花攀延繞纏,枝葉間金銀二色的花,在月下起舞,深吸一口氣,還能聞見忍冬花四溢的清香。
“陛下,”張德全小聲稟報,“吳中尉求見陛下。”
“宣!”
身披盔甲,腰間佩刀的吳中尉,大步走進南書房,咚一聲單膝跪地:“稟陛下,顧二郎清醒了片刻,並且交代,他昏迷之中,看到擊暈他的凶手,身長約九尺,佩戴香囊裡有蒼術這一味藥材,這是他親手畫押的供詞。”
薑扶光眼睫輕顫,呼吸一下摒在鼻腔裡。
閣裡思身長同姬如玄差不多,只是香囊……端午節香囊裡填充的香藥料,有不下上百種。
萬一閣裡思的香囊裡,沒有蒼術?
姬如玄心思縝密,偏就在香囊上面出現了失誤,是因香囊是她送的,他從一開始,就對她毫無戒心,在算計這一切時,把香囊都忽略了過去,更沒想到,顧嘉彥能分辨蒼術的氣味。
薑扶光斂下眼睛,絕不能讓皇城司盯上姬如玄。
張德全取過供詞,南興帝只看了一眼,就拿給其他人互相傳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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