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神化蒼生潛龍出

  三位劍道天品大修的劍意凌厲如盛大驕陽，帶著橫掃一切眼前之敵的威勢籠罩住了白沚。

  “嗡…”

  虛空震動，四色光芒衝天而起，地風水火四力化為四道百丈巨大光柱，接天連地，仿佛又回到了幾十年前的那一日。

  在混亂的地風水火之力面前，哪怕是橫掃千軍的劍意，都折乾沉沙消弭於無形。

  光柱中，白沚不疾不徐的拂袖一揮，四色光柱化為漫天雨落，他在雨中悠然的持傘而行，滴滴雨落不沾分毫。

  可是三位劍主面上卻滿是驚駭，他們放出護體神光，劍罡盾體，仍舊被這滴滴四色雨水腐蝕出一個個小洞，若是落在身上只怕要被這雨滴穿了。

  “是他手中的那把寶傘！”自在劍主急聲提醒道。

  摩天和羅天兩位劍主急忙抬頭看去，只見漫天四色光雨中，白沚手持著一把青色古傘，傘沿綴著六顆寶珠，還有金色鈴鐺在雨中叮當作響，白沚身影站的筆直，在這雨幕中不曾抬頭去看他們一眼，三位劍主的意識開始模糊，心中反應過來這是幻術，但他們卻沒有力氣去抵擋，只能憑借著自己如劍鋒利的道心去穿破虛妄。

  就在三位劍主在幻境裡堅守道心時，白沚持傘踏步，西北而行。

  所過之處，一眾修士都震驚無比，他們看著柳教的帝君持傘落雨，帶著三位劍主向岐國方向而去。

  入幻，並非只是將對方拉入幻境中那麽簡單，不但要分心與對方幻境同步，還要留意外界的風春草動，如果有人想趁著入幻把對方在外界殺死，低境界的修士確實可以，但像地品、天品這等存在，一旦外界有了殺意與幻境之內的氣場不同，他們就能夠瞬間破幻而出，甚至反殺施幻者的元神神念。

  白沚是借用乾坤傘的四象之力和封禁空間之力裹挾著三位劍主西行，一路無阻的來到了岐國邊境重城，平川城外。

  城上無數修士如臨大敵的急喚道：“有大妖來襲！速速備戰！”

  無數劍意劍氣鎖定雨中的白沚，隻待守城主官一聲令下，就是萬劍齊出，勢必要將眼前的大妖刺成篩子。

  白沚默默站在高大雄偉的巨城前，天空四色雨落，仿若天墜琉璃，將天地洗的一塵不染，卻又色彩濃重迷離。

  “今日看在平天劍仙岐王的面子上，放過三位劍主。我，白沚，既能讓世人尊稱一聲帝君，不是沒有道理的。還望岐王有些耐心。”

  說罷，白沚伸手一點，漫天大雨瞬間靜止，無數滴雨珠懸浮在空中，仿佛無數琉璃舍利，場面浩大壯觀又震撼人心。

  白沚緩緩收起了乾坤傘，頓時所有的四色雨滴回流而歸，天幕晴空如洗，大雨停歇，白沚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了，隻留下三位劍主破開幻境，睜眼一看，高大城門上，“平川城”三個大字十分刺眼。

  遠行歸來的白沚回到天國裡，再次開始閉關，每次出關他都不可避免的會受點傷。

  畢竟，如今他所處的風雲變化中，地品境界還是太低了。乾坤傘在此界是難逢敵手，真是越境而戰也輕輕松松，但白沚不過只是一個地品，每一次動用此寶都十分吃力。

  這還因為乾坤傘是他的本命法寶，若是尋常地品修士，只怕連祭煉都做不到。莫說地品，就是天品，都無法煉化如此至寶。

  ……

  岐國皇城中，深宮中，穿過重重帷幕，雲床上盤坐著一個頭戴帝後之冠的傾城女子，厚重的深宮大門被推開，三位劍主走入其中，同聲跪拜而下，“屬下向王上請罪！請王責罰。”

  雲床上的女子緩緩睜開有暗淺粉色的眼目，淡淡道：“如今大災尚未結束，岐國子民尚需你們，不是責罰之際。

  一條小小白蛇妖，竟然成了如此氣候。讓妙成天他們回來，不必去了。”

  自在劍主不解道：“王上，為何不趁其尚未羽翼豐滿，及早……”

  “唉～人運已失，妖魔當興。這是大勢，除去了他還會有更多的妖魔起勢，與其如此，不如是他，一個能讓萬民尊為帝君的妖。”她的眼底浮現了一絲興趣，“我倒要看看他能讓本王見識到什麽。”

  摩天劍主出聲道：“王上，此妖手中有一寶物，乃是一把青色古傘，威能極大，只怕來頭不小。”

  雲床上的女子凝神道：“此傘應當是自那仙界遺跡中得來的，定然在天品之上，持有此傘，非我親至，你們是拿不下他的。

  但此妖知道，我一國之君，當世劍仙絕不會親自出手對付一隻地品小妖，否則只怕我岐國顏面盡失。

  他注定不凡，且看著吧，說不得再過萬載就會有妖族第九域了。”

  ……

  天國歷，92年，柳教佔領玉闕國、北魏國、山越國。

  天國歷，104年，柳教佔領桐國、鏡玄國。

  天國歷，119年，柳教佔領北周國、南周國、南呂國。

  至此，臨南洲終於肅清了一切中立國，西北有岐國與其五個附庸小國。

  東北有紫金國和三個附屬小國。

  東南有風都國，中部和南部則是大晉，而西南十八國則歸屬於柳教統治。

  臨南大洲出現了五方勢力對峙的局面，而柳教自然是其中最弱的，無論是明面上還是背地裡。

  但，柳教背後是白沚的萬妖之府，如果動他，誰也不敢保證會不會引發萬妖獸潮發生人妖兩族的大戰。

  如今道門自顧不暇，忙著動用一切力量盡快鎮壓四源，結束災難，這個時候若在和妖族開戰，或者說讓妖族有了借口開戰，那可就是亂上加亂，只怕道門百宗都會四分五裂。

  而佛門也沒閑心去理一塊飛地的大洲局勢，更何況紫金國和柳教中間還隔著大晉，遠交近攻的道理誰都會。

  至於大晉和柳教的關系，實在是剪不斷，理還亂。一直以來柳教，天沚國都是大晉名義上的附屬，但實際上一直都是獨立的。

  而且嬴稷比其他任何勢力都忌憚白沚，誰讓大晉和妖洲接壤呢？一旦開戰，無論輸贏，倒霉的必然是大晉。

  而岐國有五個附庸國作為緩衝之地，也牽扯不到什麽太大的利害關系，白沚既然給她岐王一個面子沒有動三位劍主，岐王自然不能一點臉皮都不顧及。

  所以，臨南洲的局勢就處在這種詭異的平穩之中，災劫未消，人族數量十去五六，誰都沒有太大的心思還想著擴張侵略。

  除了白沚這個非人的異類，你說他是妖吧，可卻又是萬民信仰的香火神靈，神靈神教治國也不稀奇，倒也合理。但在人族高境界的修士眼裡，白沚又是妖，讓一個妖來統治人族，又太荒謬。

  所以，天元十九洲，也就只有白沚這麽一個獨特的存在，正是因為獨特，沒有前例，也沒誰會想到最合適完美的處理辦法。

  但無論怎麽說，柳教終於是完成了躍升，十八國之地的疆域在四國中最廣，然而人口數量卻是最少的。

  因為國家之間互相征伐，沒有天災的歲月裡人災的可怕絲毫不弱於天災，戰爭、叛亂、起義、王朝更替、貪官汙吏、洪災、旱災、雪災、瘟疫、蝗災……各種天災碰上人禍，生存都成問題，哪裡有多少人呢？

  柳教早年佔領的十國之地還稍微好些，但由於一直對外征戰，沒有時間精力去治理國家，也好不到哪裡去。

  只有天沚國，是十八國中最為富饒的，也是柳教之國。

  虺山這一帶的大晉祁南州、明州、雲州，可以說是天沚國領土也差不多了，只不過名義上還是大晉，但實際上從官員、百姓信仰、土地城隍，無不是柳教之人。

  面對十七國這麽大一個爛攤子，柳教所有人都覺得頭大，治國理政可不是說說那麽簡單，其中有著千頭萬緒，還有各國的政策在治理上都不能完全一致，否則還會更亂。

  當柳教的使者，信徒，在追隨帝君之願西出移民踏上諸國的土地時，看到的是滿目絕望，雜草叢生荒廢的道路，路邊數不清多少塊被啃食過的人骨，流著口水的野獸，肆虐的妖魔鬼怪，貪婪無度的治理者，如同皮骨的乞丐，無數的流民。

  這裡有著太多太多罄竹難書之事，來到這裡就會發現下地獄也是一種解脫。

  柳教沒有更換王朝，也沒有將十八國合一，這不是短短幾十年能做到的，有合必有分，既然如此那不如不合。

  十八國的國主都被帶到了虺山神宮峰上，親自面見帝君神像，然後，上香供奉，祭拜。

  白沚沒有讓他們下跪，身為國主之人，不能太過屈辱，否則就會埋下反抗之心。他會用柔軟的感化之策去降伏他們的心。

  暴力的統一，柔和的治理。

  當十八國之主在虺山神宮峰上一同祭拜之時，整個臨南洲西南方向，海量氣運東流虺山，無數信仰之力升入天上神國。

  九天雲海轟然而開，天國之門浮現蒼穹之上，巍峨天門震撼著每一位國主的心靈。

  天國之域在融合了這般海量的氣運和信仰之後，再次成長擴張，天國震動，一位位仙官天官神官仰望天國之上，重重信仰雲海中隱約可見一道巨大的神榜之影。

  若是能身處天元界外，就會發現在這一刻，天元界南方，一條小蛇在吞吃著氣運雲海身軀急劇壯大。

  小蛇幼生千年，終成蛇化蟒，從這方浩大的棋局中抽身而出，成為一眾執棋人中的一位。

  神國太極殿中，原本快要出關的曌，猛然間發覺靈台之內金光乍現，他的神印之上赫然浮現了一個“天”字！

  這一刻的曌神魂中浮現無數生靈的命運，無數廝殺、紛爭、天地災劫、陰謀算計，他看到的是人道。

  無數山河經歷亙古，海枯石爛，天崩地裂，山河移位，陰司萬鬼，輪回轉世，他看見了地道。

  風雲雨雪，日月星辰，浩蕩青冥，俯覽蒼生，因果命運，歲月時辰，天地大宇，他看見了天道。

  曌的元神不知何時消失了，他的元神分化萬千，落在了一顆被人人踐踏的野草身上；落在了一頭被被人拉著鼻子，抽著鞭子的老水牛身上；落在了一隻被猛虎追趕拚命奔逃的野鹿身上；落在了一個三歲幼童的身上；落在了一個即將刑場問斬的罪犯身上；落在了一個大開殺戒的惡賊身上；落在了一個沉迷酒色花天酒地的公子哥身上；落在了一個被兒子活生生掐死的老婆子身上；落在了一個整日笑迎相逢的店小二身上；落在了一個起義首領擁兵數萬的豪傑身上；落在了一個身負血海深仇的武林小卒身上；落在了一隻含冤而死的厲鬼身上……

  曌的意志已經消失，只有芸芸眾生中的一道意念。

  在帝君神宮中閉關的白沚猛然站起身來，他身形一閃就已經出現在了太極殿前，抬起頭就要推開塵封數十年的殿門。

  他感知到，曌的神魂消失了。

  這，意味著，死亡，隕落。

  白沚沉默不語，站在殿門前三日三夜，終究沒有推開這座大殿。

  他選擇相信曌，相信自己的驕傲意志，如果連自己都不相信，那還有誰可信？

  無論曌是生是死，在白沚心中永遠相信祂活著。而且，要讓群妖、天國眾人，乃至天下人都相信曌還在活著。

  所以，他不能推開那扇門，一旦推開，就完了。

  白沚抬起頭，看著依舊鎏金爍彩的“太極殿”三個大字，第一次覺得它有些太刺眼了。

  轉過身，看著天穹雲海上那道榜封之影，低聲道：“天意不可知，世事皆無常。既然我們共同選擇了這條路，無論伱我在與不在，都要走下去！”

  ……

  混天洲，西北，蒼龍之國，國都祭壇之上，國主跪拜，身後文武百官同樣跟隨著跪拜，各州各縣萬民亦在跪拜。

  而他們所有人面前，供奉的是一條青色神龍。

  蒼龍國遠方連綿的山脈中，大地地脈與天穹人運在山巒處，天地交合，三才匯聚。

  這一刻，天光頓暗，黑雲蔽日，青冥落雨，風雨如晦，潛龍出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