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秦老治畫

  大J市，公路上。

  一輛轎車正在無人的道路上橫衝直撞著，油門幾乎已經踩死了，除非是在拐彎的時候，否則根本看不見有減速的跡象。

  有趣的是，這樣一輛車的駕駛座上坐著的不是一個飆車族，而是一個光頭和尚。

  和尚的臉上戴著猙獰恐怖的金剛面具，遮住了半張臉，身上還穿著一件灰色的僧服，看起來樸實無華。

  “咳咳……”

  忽的，後座傳來了一聲聲滿是痛苦的咳嗽。

  “老……老薑，能不能慢一點，我要吐了。”

  顧離即使綁好了安全帶，卻也能看到窗外的景物飛速閃過，尤其是在拐彎的時候，車速帶來的慣性甚至讓他的身體都在左搖右晃的，可想而知，要是沒有綁好安全帶，只怕整個人都要飛出窗外了。

  但相比起車子飛速帶來的不適，更讓人感到驚恐的是此刻顧離的身體狀況。

  他的臉色很差，呼吸也變弱了許多，纖細如女人的手掌此刻已經是煞白一片，比死去幾天的屍體還要白，隱約間還飄蕩出一股腐爛的臭味。

  不止如此，在他的一邊身體上，原本蒼白的肌膚已經變得有些發黑，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暗褐色，這不是因為皮膚顏色的改變，而是隱藏在皮膚底下的東西正在躁動不安地掙扎著，皮膚蠕動，仿佛是這層隱藏在底下的東西即將撕破皮肉，從裡面鑽出來了。

  仔細一看，就會發現這個隱藏在皮肉底下的東西像是一個皮影，一個有臉有身體的皮影。

  恐怖的是，這樣一個詭異皮影此刻正在不斷眨著眼睛，像是在窺視著這個世界。

  不過，在這層不停蠕動的皮肉上，一縷淡淡的微光正在顧離的皮膚表面綻放，仿佛是在嘗試壓製住皮肉底下躁動的皮影。

  “現在是能慢的時候嗎？”

  薑豪眉頭緊皺地看著前方，雨刷不停地在車窗上刮過，卻怎麽也清理不乾淨從天空上飄落下來的灰燼。

  先前，他們在那條冷清的街道上遭遇了一次極為可怕的凶險。

  鍾山，以及另外兩個身穿國際刑警製服的馭鬼者突然向他們發動了襲擊。

  所幸顧離和薑豪二人駕馭的厲鬼恐怖程度足夠，再加上能力特殊，所以才沒有被那三個突然反水的人乾掉。

  而他們來不及細想鍾山的情況，甚至根本來不及原地休息一下。

  天上，一縷縷紙灰飄落，天空仿佛也被這些紙灰彌漫，灰燼將整片天空凝結成了灰色，而不斷飄落的紙灰則將大地都給染成灰白色。

  情況越來越糟了，鬼畫入侵的痕跡已經非常嚴重了。

  眼下，由於被那幾個人拖延了一段時間，鬼畫侵蝕城市的痕跡加重，再加上顧離的狀態不佳，根本不可能再施展鬼域，所以薑豪只能臨時找來一輛汽車，飛速趕往李樂平發給他們的地址。

  只是，現在二人的臉色都不是很好看。

  這不單單是因為剛才對抗鍾山時導致的消耗，更是因為現在大J市被鬼畫入侵的痕跡越來越嚴重了。

  世界變得灰蒙蒙一片，地面上更是開始積起了一層灰白的紙灰。

  可就是在這灰暗，沒有其他色彩的世界之中，隱隱約約的，可以看到一些奇怪的東西。

  那是一幅幅詭異的油畫，不知道在什麽時候，這些油畫開始出現在了市區的各個角落，有的被隨意丟棄在地上，有的被掛在牆壁上，還有的乾脆就擺放在道路中間，似乎沒有任何隱藏痕跡的打算。

  “該死的，還是來不及了嗎……”

  顧離渾身被冷汗打濕，體內厲鬼掙脫產生的劇烈痛楚使得他呼吸都有些困難，肌肉更是時不時抽搐一下，宛如隨時都要背過氣似的。

  可最讓他感到棘手的不是身體裡躁動的厲鬼，而是他沿途能夠看到的一幅幅油畫。

  不同於最初市區內發現的油畫，那時的油畫雖然背景有所不同，但是每幅油畫的人物都是那個看不清容貌的詭異女子。

  可是如今入侵到現實中的油畫，已經不再是以那個女子為主要人物的油畫了。

  新出現的油畫之中，有臉色陰沉的老人，有滿臉死寂的小孩，還有一些連人都算不上，看起來就是一個奇怪的人形輪廓……

  這不是一個好消息，說難聽點，這就是壞到極點的消息。

  顧離很熟悉眼前正常發生的場景。

  在黃崗村的時候，他們親眼見證了鬼畫入侵某片區域的過程。

  天空變得灰蒙蒙一片，緊接著灰暗的天空上開始落下紙灰，灰燼會將整片區域染成灰白色，再然後，一幅幅詭異的油畫會開始出現，最終，畫中走出的厲鬼將標志著這片區域完全屬於鬼畫，因為只有在鬼畫之中，鬼畫才能隨意釋放，改變這些厲鬼所處的位置。

  清楚這個入侵過程的不只是他。

  亞洲國際刑警總部。

  此刻總部也是陷入在一片焦頭爛額之中。

  雖然這裡被用作處理鬼畫的應對中心，但是面對鬼畫的侵襲，王小明等總部重要成員也是有些一籌莫展。

  靈異的侵蝕不是光靠嘴巴或是人數就能將其壓製的。

  一隻S級厲鬼，一隻可以毀滅一個小國的無解級厲鬼正在侵蝕大J市。

  甚至，這隻S級厲鬼的鬼域之中，還存在著另外一隻堪稱無解的S級厲鬼。

  代號：鬼差。

  除此之外，鬼畫之中還存在著數不盡的厲鬼，這些鬼的恐怖程度不一定很高，也許幾名馭鬼者聯手是能夠將其關押的。

  但是，數量會引發可怕的質變，隨著鬼畫的侵蝕逐步加深，隨著一幅幅承載著厲鬼的油畫開始出現在市區，當鬼畫徹底入侵這片區域之後，油畫內的厲鬼將會出現，然後遍布整個大J市，將這裡變成人間地獄。

  到那時，這裡將會成為了秩序崩壞的起點，當一個國家最重要的核心城市崩潰之後，帶來的惡劣影響將會迅速輻射全國。

  “王教授，怎麽辦？”

  這已經是王小明今天聽到的不知道是第幾句詢問的話語了，聽得他耳朵都要起繭了。

  然而，他根本無法給予一個有效的方案。

  他是人，不是神。

  是人就會有極限。

  “事情的起因源自鬼棺失控，失控的具體原因無法說清，但可以確定的是，罪魁禍首是一隻恐怖的厲鬼，它不僅引發了鬼棺的失控，更是入侵了不少隸屬總部的成員，在未被察覺之時，潛移默化地影響了許多人。”

  “緊接著，接踵而至的問題之下，現在一切即將失控。”

  王小明此刻的眼神很冷，冷得讓人有些不敢靠近，就連那個開口詢問的人也不由自主地坐回到了原位。

  他想要思考對策，但是眼下他已經無人可用了。

  鬼已經設計乾掉了李軍，陳義，薑尚白，郭凡，現在楊間也生死不明，方世明和整個朋友圈被打掉，曹洋等人消耗頗大。

  即使王小明想謀劃些什麽，也沒有合適的人選了。

  “難道現在就要動用衛景了嗎？不，不行，鬼差被限制在鬼畫之中，讓他去處理鬼畫，很容易引發更大的問題。”

  王小明仍在思考著。

  而在會議室內，其他人臉上的恐懼已經掩蓋不住了。

  他們是第一時間知曉情報的人，但是知道得越多，心中的驚恐也就越積越深。

  恐怖似乎即將開始，大J市即將被鬼畫吞噬，淪為群鬼遊蕩的地獄。

  而在一些地方，巨變已經開始了。

  絕望的哭喊聲與哀嚎回檔在街道上，車輛相互碰撞時的撞擊聲，以及偶爾幾個被逼入絕境，最終選擇從樓上跳下的沉悶落地聲。

  人們在逃散，恐懼與絕望開始充斥在這個城市的一些角落。

  已經有鬼開始從油畫之中走出，那是人們從未見過的恐怖厲鬼，它們的身上散發出一種活人出於本能而畏懼的陰冷氣息，它們的腳步緩慢，正在緩緩走向眼前被盯上的活人。

  猶如神話中的地獄一般，厲鬼開始屠戮眼前所見的一切生命，大街小巷內橫屍遍野，鮮血和殘肢，死法各異的屍體隨處可見。

  唯一能夠站著的，是一個個身形僵硬的身影。

  鬼沒有停下腳步，而是在這片區域內開始遊蕩，猶如當初借鬼在大川市時的那般，開始清掃這片區域內的活人。

  這片區域正在逐漸演變成為活人禁區。

  此刻。

  “是時候了。”

  總部會議室內，一名坐在不起眼角落，身穿老式長衫，臉上長滿老人斑的老人從座椅上輕輕起身，口中念了一句沒有被任何人聽到的話語。

  他杵著拐杖，站起身的時候，身形看起來有些佝僂。

  “嗯？”

  而就是老人的這一個動作，卻讓會議室內的每一個人臉色驟變，原本沒精打采的眼神中洋溢起驚喜之色。

  絕望與無力仿佛煙消雲散，化作了象征希望的春雨。

  “秦老，您……”

  副部長曹延華在此刻站起身，言語中充滿了敬意。

  不只是他，王小明，沈良等人看向他的眼神中也是充滿了敬重。

  這個年已百歲的老人，這個有著大J市第一馭鬼者之稱的老人終於打算出手了嗎？

  “呵呵。”

  秦老輕輕擺了擺手，臉上帶著仿佛知曉一切，一切盡在掌控之中的微笑。

  似乎他早已預料到了即將發生的事情，並且任由事情往這個方向發展，然後在合適的時候出手，終結一切。

  “秦老，拜托您了。”

  曹延華當即彎下腰，鞠了個躬。

  現在，也只能靠這名神秘的老人了，也只有他才能破除彌漫在大J市上空的陰霾。

  “小事。”

  秦老笑著說道，仿佛眼下讓無數人感到絕望的鬼畫事件，在他眼中根本算不上什麽大事。

  “嗒、嗒、嗒。”

  拐杖落地，這個有些駝背的老人仿佛是在閑逛一般，就這樣慢慢地向著門外走去。

  伴隨著拐杖落下。

  “撲通。”

  “撲通。”

  一個個遭受靈異入侵的，讓王小明都感到焦頭爛額，難以分辨的人就這樣栽倒在地，身上留存的靈異似乎在這一刻被剔除乾淨。

  失去了靈異的支撐，這幾個人也就此死去，但是在王小明的眼中，這些人屬於早就該死之人。

  “果然，秦老知道這一切，但卻任由這一切發生。”

  相比起直接愣住，根本不知道這幾個人為何突然死去的曹延華，王小明則是眯著眼睛，默不作聲地打量起眼前發生的一幕。

  秦老身上的秘密太多太多了，一些秘密甚至連秦老自己都不知道，更不用說王小明了。

  對於秦老的能力，王小明也是一無所知，畢竟這樣一個老人想要閉口不談，總部也沒有人可以強行讓他開口。

  只是長時間的相處下來，王小明也多少猜到了秦老的實力上限。

  上限？

  這個詞似乎不足以精確形容秦老。

  這種民國時期活到現在的老人都不一般，每一位都有平定S級靈異事件的能力，甚至所謂的S級事件在他們眼中根本算不上什麽。

  畢竟，他們本就是從那個時代活到現在的人物，相比起那個風雲波蕩的年代，相比起他們曾經經歷過的，眼下，一起S級事件根本算不上什麽。

  而現在，秦老似乎確定了時間。

  現在，他來為這場鬧劇畫上句號了。

  那幾個被鬼入侵的人也被他清理出去了。

  接下來，就是鬼畫。

  拄著拐杖，秦老緩緩的走向會議室外，但是就是在替總部清理掉這些不純粹的人之後，他佝僂的身形突然變得模糊起來。

  下一秒，秦老就消失了。

  在眾目睽睽之下消失了。

  “王教授，這……”

  曹延華啞然，看著地上倒下的那幾具屍體，有些不知所措。

  秦老是肯定不會亂殺人的，這個老人見過的死人估計比他見過的活人還多。

  既然選擇清理掉這幾個人，就說明這幾個人肯定是有問題。

  “總部有人被鬼入侵了，你也在我的懷疑對象之中，所以我一直沒有告訴你。”

  王小明將這駭人聽聞的情報公開了。

  一時間，會議室內，所有還活著人當即瞳孔微縮，臉上滿是驚愕。

  而就在秦老消失在會議室內不久之後。

  平安大廈。

  由於總部與朋友圈之間的紛爭，所以平安大廈已經被徹底清空封鎖，裡面沒有一個活人，甚至連原本的辦公設施都沒有來得及運走，直接就維持原樣，進行了封鎖。

  而就在此時。

  平安大廈的天台，一個滿臉老人斑，看起來死氣沉沉的老人出現在了這裡。

  他杵著拐杖，身形單薄且消瘦，在這冷風席卷的高樓上，看起來隨時都會被吹倒。

  然而，秦老此刻卻猶如一座大山，屹立在高樓之上，微微抬頭，打量著那覆蓋了整座城市的灰暗陰霾。

  灰白色的世界中，一縷縷紙灰飄下，但這看似可怕，代表著鬼畫的灰燼，卻在靠近秦老身邊之時盡數消散，仿佛是在避讓這位靈異力量深不見底的老人。

  俯瞰著腳底下的這座城市，渾濁的眼珠像是能夠將這座城市盡收眼底，看到這座城市中的每一個角落，以及每個角落中正在發生的淒慘一幕。

  “差不多該結束了，鬼差，鬼畫，就趁這個機會，留給後人吧。”

  微微抬起頭，凝望著灰白色的天空，秦老默念一句之後，輕輕抬起手中的拐杖，然後朝著地面稍微一敲。

  “嗒。”

  秦老敲了敲拐杖，發出了蒼老的聲音。

  伴隨著這樣一個動作，整座城市仿佛都定格在了這一瞬間。

  “啊~！”

  城市中的某個角落，一個眼看厲鬼已經走到身前，即將被殺死的人發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喊。

  他閉上了眼睛，仿佛在等待自己的結局。

  但是下一刻，死亡卻沒有到來。

  “嗯？”

  那個人有些不敢相信地緩緩睜開眼睛。

  無法理解的一幕出現了。

  鬼就站在他的身前，僵硬的身軀一動不動的，死寂的臉上雖然沒有任何活人的神采，但看起來卻像是被壓製住了一般，沒有任何動作。

  事實上，不只是這裡，在這座城市的每一寸土地上，相同的事情都在發生。

  鬼被壓製了，即使相隔數十裡，都被一種可怕的靈異壓製了。

  而就在人們還沒來得及感謝老天保佑，甚至都沒回過神之時。

  “嗒。”

  平安大廈的頂樓，拐杖再次敲響。

  這一刻，更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天空中飄蕩下來的紙灰開始如潮水一般退縮，時間仿佛倒流了一般，一縷縷紙灰從灰暗的天空中落下，卻又從一路折回到了灰暗的天空中。

  與此同時，積留在地面上的紙灰也開始不斷消散，像是被某種看不見的力量強行碾碎了一般，化作一縷縷灰塵，被冷風吹散，最後不見了蹤影。

  至於那一幅幅油畫，也在此刻變得黯淡模糊，很快就連帶著從畫中走出的厲鬼，一齊消失不見了。

  一起似乎恢復了原樣。

  “嗒。”

  伴隨著第三次敲動拐杖。

  灰白的天空宛若被按下了倒退鍵，色彩單調的陰霾開始不斷收縮，緊接著，陽光重新出現，開始從城市的最邊緣一直向著城市中心揮灑而來。

  溫暖的陽光，市區內灰白且單調的顏色正在飛速褪色，世界仿佛被重新上色了一般，變得鮮豔多彩，從冰冷的世界中掙脫了出來，配合著陽光，為這座城市恢復了溫暖。

  陽光灑落，照耀在一個個才經歷過絕望的人的臉上，整個城市雖然才被鬼畫侵蝕了那麽一會兒，但是在那段灰暗的時間中，已經有不少人被厲鬼殺死了。

  只不過，絕望與恐懼還沒有徹底蔓延開來之際，一切卻都結束了。

  一切就如噩夢一般，當醒來之後，隨著太陽重新升起，一切都恢復了原樣。

  “結束了。”

  秦老依然是杵著拐杖，佝僂著腰，但是臉上的暮氣卻是越來越嚴重了，仿佛意味著他的極限要到了。

  “接下來，就靠你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