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楊間還是拿著白色鬼燭離開了。
反正是白給的,不要白不要。
“好了,現在說說你的條件吧。”
王小明看著楊間離去的背影,隨後將目光放回到了那名坐在長椅上的陌生男子。
已經和提前跟楊間那邊商量好了,避免了一場不必要的誤會。
但是,避免歸避免,該請人乾活的時候,自然還需要支付相應的酬勞。
李樂平全程沒有插話,他就坐在昏暗的長椅上,靜靜打量著楊間和王小明。
瞧見王小明終於想起自己了,李樂平才擺了擺手,隨後伸出了食指和中指,比了一個“二”。
“讓一個城市的死人從活人的記憶之中消失,並且還要讓活人遺忘這一個月的經歷,可不是那麽容易的。”
“兩根鬼燭,不過分吧。”
大川市的那次記憶清除計劃,算是李樂平為了展現能力而免費打工了一次。
更何況大川市本就是他負責的城市,出了問題,由他處理並進行善後,當然是合情合理的。
但是,大昌市可就不同了。
這又不是他負責的城市,想讓他去清除大昌市市民的記憶,自然需要支付酬勞了。
王小明沉思片刻,隨後微微搖頭:“這段時間總部要支付的資源數額已經達到上限,你一次特別行動就要走兩根鬼燭,這不可能。”
李樂平笑了笑,收起手,雙手抱胸,沒有說話。
不給錢?
不給錢你就另請高明。
“三根鬼燭,三個月後交付給你,條件是你要負責處理乾淨大昌市和大夏市的問題。”王小明將籌碼增加了,因為他需要李樂平去再應付一座城市。
“大夏?”
李樂平雖然不清楚大夏市的具體情況,但是按照何雪硯那邊更新來的消息,似乎說明沈林在臨時召開了一次電話大會之後,就斷線了。
大夏市沈林的狀況不明,就像上吊之後的楊間一樣,已經失聯很長一段時間了。
“你是覺得,沈林能把大夏市的事件解決掉?”
李樂平也不糊塗,立刻就領悟到了王小明的意思。
王小明既然敢誇下海口,支付這麽一張空頭支票,就必然有他的原因。
這說明他認為大夏市也能跟大昌市一樣,得到解救。
可是,大夏市如今也被厲鬼的熒光籠罩,而且又經歷了那麽長事件的靈異洗禮,裡面的幸存者數量早已銳減,再加上城市內部的各種設施無人維護,估計大夏市的市中心早已斷水斷電的狀態,由此,裡面能夠傳遞出來的消息也就越來越少了。
在外面進不去,裡面出不來的情況之下,唯一的突破口就只能是從內部進行攻破了。
而在大夏市,唯一有這個能力的,只有沈林了。
王小明的面色依然是那樣的波瀾不驚,看向李樂平道:“也許他會成功,也許他會失敗,五十對五十的概率,但無論結果如何,做好準備都是必需的。”
“楊間成功了,用特殊的方法摸索出了一條特殊的道路,給予了我一種新的思路。”
“也許沈林也能成功摸索出一些方法,駕馭更強的靈異,從而突破大夏市的封鎖。”
“不會太久的,就像你當初一樣,既然決定動手,那就肯定不會將時間拖得太久,否則按照大夏市現存的幸存者數量來估計,他們最多還能五天。”
“五天之後,如果沈林還沒有消息,那大夏市就完了,剩下的幸存者,要麽死在熒光的寄生之下,要麽被活活餓死,渴死。”
“即使沈林在那之後歸來,意義也已經不大了,畢竟他沒有必要去為一座空城拚命。”
李樂平聳了聳肩,沒有反駁:“隨便你,不過我先說好,要是沈林那邊一直沒有消息,大昌市這邊,我還是要兩根鬼燭。”
兩個城市,三根鬼燭,這個價格,倒是雙方都可以接受的價格。
畢竟只要發生了大型靈異事件,那李樂平就肯定是有得賺的。
他隻負責善後工作,又不負責處理這裡的靈異事件。
某種意義上,這也算是出工不出力了。
所以,李樂平也沒有在這個討價還價的問題上死磕。
做生意嘛,如果一次獅子大開口,把老板逼急了,那下次可就沒得賺了。
最後的定價本來就是在一次次討價還價之中退讓到雙方都能接受的程度。
不過,李樂平雖然答應了王小明的條件,但也沒有把話說得太絕對。
畢竟誰也不知道大夏市的現狀如何,也沒人敢拍一胸脯保證大夏市能夠從那場恐怖的S級事件之中掙脫出來。
萬一大夏市真的淪陷在那隻疫鬼的手中,總不可能因為王小明的一個空頭支票,然後導致自己到手的鬼燭飛了吧?
“可以,不過我還是那句話,總部現在要支付的物資數額太多,所以即使是兩根鬼燭,也至少得等三個月後才能支付給你,甚至是要再拖一段時間。”
“我還是那句話,一個城市,不值得兩根鬼燭,所以那多出來的部分,取決於你在其他方面的貢獻。”
王小明依然那般冷酷,奉行那套價值體系理論。
“你是老板,你說了算,只要不給我畫大餅就行。”李樂平說著,從長椅上起身。
條件已經談論好了,楊間那邊也沒有什麽問題。
行動準備開始了。
看了眼時間。
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了。
“明天上午八點,我會在大昌市的主乾道上等著。”
說完這句話,李樂平就消失在了原地。
王小明看著李樂平失去蹤影的原位,對此沒有任何表達,只是摸出了自己的衛星電話,撥打了一個號碼。
他要對接下來的事情進行安排,首先要做的就是通知在大昌市指揮中心的曹延華,告訴他,李樂平已經到位,記憶清除計劃即將開始,總部要開始清理大昌室內各種殘缺不全的屍體,將整座城市偽裝成餓死鬼事件未發生的那個時間段。
而在將一系列安排告知於曹延華之後,王小明也不能閑著。
他要迅速離開大昌市了,這不單單是因為楊間不歡迎他,更是因為在五百多公裡以外的大夏市,還有特殊情況需要他去應對。
而在另一邊。
某個酒店裡。
這裡陰森恐怖,酒店內的每個房間的房門上都充滿了大小不一的黑色手掌印。
房門似乎被這些手掌印的主人強行拍開了,大門敞開,無論是房間內,還是走廊上,全部是黑漆漆一片。
這裡沒有燈光,卻有一股揮之不去的屍臭味彌漫在昏暗之中。
那是一個個身體殘缺不全的死人,斷肢殘骸,甚至還有一些被啃食得認不出原本相貌的人頭,臉上還留存著死前的恐懼與絕望。
這些屬於人體一部分的肢體,就這樣宛若丟垃圾一般,被丟在了走廊上。
毫無疑問,這是一間遭遇了鬼嬰襲擊的酒店,整座酒店裡恐怕已經沒有一個活人了。
看到,觸碰,聽見。
鬼嬰每成長一個階段,都會孕育出新的殺人規律,最終成長出來的第四階段鬼嬰,甚至會殺死一切吸入餓死鬼黑青色陰霾的人。
這可以說是一種近乎無規則殺人的殺人規律了,畢竟只要是人就會呼吸,而在餓死鬼的鬼域之中,吸入那黑青色的氣體,可以說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本身,前面三個階段的鬼嬰殺人規律就難以被規避,尤其是對於普通人而言,即使是知道靈異事件的普通人,在真正看見那一隻隻恐怖的厲鬼之時,也不可能敢保證自己一點聲音也不會發出吧?
“真是慘啊。”
李樂平拿著手電筒,打算在這個全是死人的酒店裡找到一間空房。
結果剛停在敞開的大門外,還真正沒進去呢,他就先看到了地上殘缺著的幾道手指印。
他不打算再進去了。
看這幾道手指印的延伸方向,很明顯地,是某個人在抗拒之時被強行拖進房間深處時留下的。
那個人在死前絕望地掙扎著,手指與地板劇烈地摩擦,擦破手皮的痛苦根本比不上那來自身後厲鬼的恐怖注視。
他不想被房間裡的厲鬼拖拽進去。
只可惜,他的力氣太小了,只在地上留下了這幾道已經顏色發黑的血色條痕,然後就被鬼嬰抓進房間吃掉了。
搖了搖頭,李樂平又消失在了原地。
這間酒店裡死的人實在太多,或者說,整個大昌市幾乎就沒有幾個乾淨的人家了。
如若單看恐怖程度,餓死鬼還不足以稱得上是無解。
但是,總部采取的所謂的C級,B級之類的靈異事件級別劃分,劃分的標準並不取決於厲鬼的恐怖程度,而是取決於厲鬼的危害程度。
也許一隻鬼的恐怖程度可以被定義為A級,面對這樣級別的厲鬼,意味著即使是馭鬼者也無法在它的襲擊之下扛過幾秒。
但是,這並不意味著這隻鬼的危害級別就一定會很高。
也許這隻鬼一次只會盯上一個人,只不過它可以輕易將任何被它盯上的人秒殺,即使這個人是一名實力強勁的馭鬼者,也逃不過死亡的結局。
但是,這樣的鬼雖然很恐怖,但是危害程度最多也只會被定義為C級,因為它能夠造成的危害確實很有限。
但是像餓死鬼這樣的情況就不同了,它的成長出來的殺人規律,使得它非常容易就盯上活人,而且是一大片一大片地標記活人。
這樣的恐怖趨勢下,只要時間稍長一點,根本不可能有人能在這種趨勢下生存。
這座酒店裡到處是腐爛的屍體,還彌漫著一股令人作嘔的屍臭。
沒有辦法,最後在鬼煙的包裹之下,李樂平終於找到了一個無人居住的房間。
只不過,這個房間的大門也是敞開的,房門上印有幾道黑色的手掌印。
這是厲鬼在遊蕩之時留下的,鬼嬰曾經進入過這個房間,只不過沒有在這個房間裡找到可以吃掉的活人罷了。
大昌市還沒有恢復水電,如今的水龍頭裡一滴水也沒有,電燈的開關也失去了作用。
而李樂平對此也沒有什麽意見,他早已適應了黑暗,如今也正是在黑暗之中等待夢遊鬼的蘇醒。
經過這段時間的遺忘鬼壓製,夢遊鬼的本能已經逐漸被壓製到了極點。
但是,在午夜十二點的前後十分鍾,也就是晚上的十一點五十到十二點十分這段時間,夢遊鬼的蘇醒本能是無法被壓製的。
那是夢遊鬼靈異存在的最強時間段,也是專屬於夢遊鬼殺人規律的時間段。
想要將這段時間的夢遊鬼本能徹底抹除,是不可能的。
除非有某種方法可以磨滅掉厲鬼的殺人規律。
或者李樂平不需要夢遊鬼了,將其完全關押隔離。
否則,夢遊鬼的蘇醒就是必然的。
不過,這二十分鍾對於李樂平而言是可以接受的。
他甚至覺得這沒有什麽。
畢竟,這二十分鍾對他而言可不是什麽虛弱期,而是某種意義上的巔峰時刻。
這是夢遊鬼靈異最強的時間段,再配上找人鬼的靈異襲擊,二者疊加之下,誰靠近,誰死。
……
第二天。
大昌市,從災難之中幸存下來的人們,終於在時隔一個月之後,再度感受到了陽光的溫暖。
只不過,城市道路上依然是那般冷清、凌亂,空氣中還飄蕩著一股怪味。
放眼望去,不論是店鋪的卷簾門,還是小區樓下的安全門,都已經被某種可怕的力量破壞,所有的大門都被強行打開,留在地板上的黑色腳印錯雜,仿佛在說明這裡曾經遭遇過許多不速之客。
至於這些店鋪,或者這棟居民樓之中還有沒有活人,還有幾個活人,就不清楚了。
道路上積留著無數空蕩蕩的汽車,車上積攢起了一層冷風吹拂上去的枯葉,一個個塑料袋卡在車子的後視鏡上,無力地隨風搖擺著,仿佛在寓意著這座城市的荒涼。
而在大昌市的主乾道上,在昨晚救援部隊的通宵努力之下,原本停放的汽車已經被淨空,沒過多久,空蕩蕩的路面上,一輛輛載滿屍體的卡車開始駛來。
一名相貌平平的青年就這樣坐在路邊,面無表情地看著一輛輛卡車從身前經過。
這不是他第一次在路邊數今天有幾輛卡車經過了。
但是他知道,當太陽再度升起的時候,這座飽經磨難的城市,將會和大川市一樣,迎來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