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是由楊間專門打造出來的圍牆,目的是封死那個從九棟301之中走出的恐怖老人。
然而此刻,一輛鏽跡斑斑,殘破凹陷,好似即將報廢的車輛卻亮著兩盞發黃的車燈,就這樣徑直朝著堅固無比的圍牆撞了過來。
老破車撞牆,必定是車毀人亡的慘劇。
然而,就在這輛破舊的公交車即將撞上由無數廢棄建築材料打造的牆壁之時。
公交車的前方突然變得模糊起來,就此被扭曲改變了。
下一刻,這輛仿佛隨時都會散架的詭異公交車竟然就這樣緩緩地穿過了看似堅不可摧的圍牆,駛進了明月小區,最終停在了一棟滿是焦煙留下痕跡的居民樓前。
顯然,那堵看似雄偉的高牆並不能夠阻擋這輛由靈異打造的公交車,它能夠自由往返於靈異之地與現實,又怎可能會被一堵現實中的牆壁擋住?
不一會兒,這棟被濃煙熏得發黑的老舊居民樓內,兩個人一前一後走了出來,他們同時扛著一具棺材,宛若民間故事裡的抬棺人。
“還真來了。”
顧離還沒下樓就聽到了靈異公交車發出的動靜,而當他真正看到這輛滿是鏽斑的公交車之時,目光隨即凝重了起來。
公交車的車門已經打開,而且打開的只有上車的前門,下車的後面依然緊閉。
這樣的開門方式仿佛是在告訴所有人,這裡只是一個臨時的站點,只能上,不能下。
“信件的收信人或許誰也不是,那可能只是一個信號,當信被留在7棟301之中以後,我將信取走並將門關上的行為,或許就意味著信號發出了,而收到信號的,則是這輛詭異的公交車。”
李樂平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這輛停在門前的公交車,車裡面雖然看起來有些陰暗,但還是可以看出車內是有乘客的。
至於駕駛位上的司機卻顯得有些奇怪,他低著個腦袋,看不清臉,雙臂卻僵硬地抬起,兩隻手緊緊抓著方向盤,紋絲未動。
二人扛著棺材,從樓道口內走了出來。
“信是信號,會招來這輛公交車,所以不只是秦老,就連鬼郵局和那個老婆婆都與這輛公交車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嗎?也許這玩意就是由他們打造的?”
看著這輛果然如老人遺言所交代而出現的公交車,李樂平的臉色依然是那般漠然,先不說他自身的身體情況如何,對於這類涉及靈異的物品,他已經見怪不怪了,只是對靈異公交車的存在以及它與民國之間的關系感到好奇。
想要知道鬼公交會出現的位置本就是一件困難的事情,可是此刻,這輛詭異的公交車卻自己找上門來了,而不是停靠在某個公交站點。
“上車。”
看著那扇已經打開的公交車車門,走在前面的李樂平立刻走了進去。
走進來之後才會發現,公交車的裡面看起來卻是非常正常,竟然和現代的大部分公交車設施沒有什麽區別,有座椅,還有電子顯示屏。
唯一看起來比較詭異的就是公交車的司機,他一直保持著原本的姿勢,雙手扶在方向盤上一動不動。
“這是一個死人,沒有扛住公交車侵蝕的可憐司機。”
李樂平知道這件事情。
這時,後方的顧離也抬著棺材的一邊,走上了這輛詭異的公交車。
不知道是剛好踩點還是純純的巧合,就在他剛剛登上車的瞬間,公交車的車門“砰”地一聲關上了。
司機沒有任何動作,甚至連油門都沒踩,但公交車卻已經重新點燃了引擎,開始發出啟動的轟鳴。
只是,車子一直沒有真正發動行駛,而是一直停留在原地。
因為乘客還沒有入座。
很貼心的機制,只是如果乘客一直沒有入座,那麽車上的鬼可能就要不高興了。
雖然一般情況下,上車的鬼會被公交車的靈異壓製,從而不會在車上殺人。
但是公交車也有公交車的規則,如果乘客一直沒有地方坐下,那麽,它似乎會為了清理出一些位置而解脫鬼身上的束縛,讓鬼在車上殺人。
“開什麽玩笑,這一站直接上來兩隻鬼?”
“可是顯示屏的數字雖然發生變化,但你看在後面抬棺材的那個人,他身上穿著的可是總部負責人的製服。”
“看起來還有點小帥。”
二人的出現無疑吸引了不少來自暗中的注視,車上的活人雖然不太清楚顧離的身份,更不認識李樂平這號人物,但對於這兩個抬著棺材上車的人,誰都不可能將他們無視。
公交車上的乘客不多,但這些乘客裡面基本不太可能有普通人,除了誤打誤撞上車的普通人以外,這裡要麽是即將厲鬼複蘇的馭鬼者,要麽是鬼。
馭鬼者基本只有走投無路的時候,才會選擇利用公交車的凶險來拚一把。
而走投無路的馭鬼者必然處在厲鬼即將複蘇的狀態,身體狀態遭受厲鬼的摧殘,大部分開始腐爛發臭,散發出腐屍的異味,麻木的神情宛若厲鬼,如果不多看上幾眼,李樂平也無法準確判斷出乘客裡面究竟哪個是人,哪個是鬼。
也就是在李樂平掃視車內情況的時候,一些馭鬼者也在竊竊私語,看著上車的二人驚疑不定。
因為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情況。
公交車上那個電子板出現了跳動。
之前電子版顯示的數字是“5”,但這時卻一躍變成了“7”。
數字代表車廂內鬼的數量。
可是眼下這兩個抬棺材的人,走在前面的那個人臉色僵硬麻木,看起來倒還真像是一隻鬼,但跟在這隻鬼後面的年輕人看起來卻十分正常,除了膚色稍微有些病態白以外,那眼中流露出的活人神采是不可能屬於鬼的。
“難不成那前面抬棺的是一隻鬼,棺材裡又是一隻鬼,而後面抬棺的那個則是活人?”
不少活著的乘客一臉困惑地看著眼前上車的抬棺二人組,同時也在心中祈求這兩個不知是何情況的人趕緊入座。
鬼按照公交車的規律來行動,那自然是皆大歡喜。
就怕有某隻鬼不按照公交車的規律行事,那可就不是單純地凶險二字能夠形容了。
“位置不少,乘客加起來只有十多個。”
而在這時,被一些人認作是鬼的李樂平開口了,聲音冷得讓人止不住打了個寒顫。
“怎麽回事?!這是一個人?”
不少人對“鬼”口吐人言感到毛骨悚然,一個個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注視著那個散發出陰冷氣息的男子。
而李樂平對這些看過來的目光沒有半點回應的意思,一雙死寂的眼睛連轉動都沒有轉動一下,卻已經大致觀察清楚了公交車上的情況。
他並不關心這些馭鬼者們是如何看待他的,他隻關心車上的空位。
電子屏顯示車上原本有五隻鬼,眼下的乘客卻只有十幾名。
也就是說,車上的活人連十個都不到。
這顯然是不太應該的,畢竟這世上永遠不會缺想要依靠靈異公交車壓製厲鬼複蘇的馭鬼者,而一旦上了這輛鬼車,想要下去可就不是那麽容易的了,並且下車太快也等於無功而返,時間過短是無法讓體內瀕臨複蘇的厲鬼再度沉寂下去的。
大概率是因為靈異公交車不久出現過失控的情況,車上的乘客被清理了一些,所以眼前留坐在車裡的人並不多。
“把棺材放那,然後找個空位坐。”
下一秒,李樂平帶著顧離直奔公車後排的雙人位,沒有絲毫停歇。
“好。”
顧離知道李樂平的打算。
反正這地方空位多,這棺材佔的地方也不小,不太可能將其放在一個單人座位上,除非是像吸血鬼棺材那樣豎著擺放起來,但誰也不知道這樣做的話,棺材蓋會不會掉下來。
保險起見,還是繼續保持原樣橫著放吧。
“就這。”
來到第一排的雙人位置,李樂平沒有太過輕拿輕放,但也沒有隨手一丟,而是盡量在不震動棺材的情況下將其擺在了座位上,顧離也在後面小心翼翼地扶著,生怕這棺材裡的老人磕著了,生氣了,然後跑出來訛他。
做完這一切之後,顧離才勉強松了一口氣。
“找個位置坐,站點已經提前告訴過你了,到時候做好準備就行。”
李樂平並沒有離棺材太遠,而是就近找了個位置坐下,坐姿僵硬,完全沒有活人的關節韌性,像是一具屍僵了的屍體。
但顧離卻沒有在就近的空位入座,而是一步步走到公交車的最後面,然後找到位置坐了下來。
而在他的旁邊,在這個不起眼的角落上,坐著一名大概二十五歲的年輕男子。
男子雖然看起來年輕,但卻透露出一種不符合年紀的桀驁,這可能是跟他眯起的小眼睛以及習慣性歪頭斜眼看人的模樣有關。
上車的時候,李樂平就留意到了這個看向自己這邊的男子,只是他並沒有興趣跟他攀談什麽。
可顧離卻很有興趣跟他聊兩句。
“喲,這不登子嗎?幾天不見,這麽拉了?”
顧離居然認識這個看起來有些桀驁不馴的人,坐下來的瞬間還伸出胳膊,搭在了這個人的身上,打了個招呼。
也就是在這時。
隨著一人兩鬼入座,公交車終於在一次次引擎的轟鳴聲之後緩緩開動,速度漸漸加快,徑直駛向小區的後門。
只是在這一次,當它再度駛向那堵高聳的圍牆之時,當它前方的景象再次變得模糊扭曲之時,它卻沒有出現在圍牆的另一邊,而是就此消失在了現實之中,不見蹤影。
靈異公交車再次啟動出發,承載車廂內的人和鬼駛向未知的地方。
“唉。”
坐在顧離旁邊的周登此刻唉聲歎氣地瞥了一眼他,宛若失去了渾身的力氣,軟倒在了座位上。
“你這是什麽意思?不歡迎我?”顧離看著這個裝作不認識他的老熟人道。
“你怎會在這?”
周登已經可以算是把“不歡迎”這三個字擺在臉上了,一臉愁悶地看著顧離。
他和顧離同為大西市出身,關系從他願意將周躍交給顧離就能看出,二人也多少算是個鐵哥們關系。
但問題是,自己這個鐵哥們太喜歡當刑警了。
自己已經多次被他大義滅親過了。
“這車又不是你家開的,我為什麽不能在這?倒是你,坐這車的時間倒是越來越久了,以前你還說是為了壓製厲鬼複蘇,但現在看來……”
話音拉長的同時,顧離的目光瞄了一眼周登的手。
他的手上正拿著一副面具。
這是一副軟塌塌的面具,像是一張人皮,來自一張陌生的面孔,仿佛是從那張面孔的臉上活生生扒下來的。
“你又去偷東西了?”顧離扎心地嚷嚷道。
周登聞言,頓時瞪大眼睛,嘴角都抽搐了一下:“你憑什麽這樣汙人清白?”
“清白?你手上這玩意可不像是清白人會拿在手裡的。”顧離乘勝追擊道。
“這……這是……”
周登反覆張嘴,說話卻出現了卡殼,額上的青筋鼓起,顯得有些氣急敗壞道:“拿鬼的東西怎麽能算偷……拿東西,馭鬼者的事情,能叫偷嗎?”
接下來便是一通通晦澀難懂的話語,例如什麽“為民除害”,“人鬼殊途”之類的話,引得顧離嘴角上揚,忍不住發笑起來,好在公交車上的鬼沒有跟著他一起笑。
“行了,不跟你在這扯淡了,我先把話說開了,這次我是有事要去做的,你管好你那雙手,在我下車之前,不要亂偷東西,尤其是從一些不乾淨的乘客身上偷東西。”顧離義正詞嚴道,神情也變得嚴肅了許多。
他是很清楚周登這家夥的性子的,跟他那個“不成器”的弟弟相比,這家夥可是個經驗豐富的老扒手了。
周躍自稱回拘留所跟回家似的,裡面的人個個都是人才,說話又好聽,還管飯,餓了的時候都不用點外賣,去警局門口當面撬一輛電動車,馬上就能進去享受別人想都不敢想的服務。
當然了,這都是周躍的嘴硬之詞,說白了就是技術不到位。
然而,周登跟他那個偷一回就被當場逮住一回的弟弟不同,這老小子雖然看著年紀不大,手藝活卻是異常高超,以前在藍秀區那邊號稱電瓶哥,意思是只要你惹了他,那你馬上就會遭受“電瓶消失術”的襲擊,可以準備走回家了。
當然了,隨著時代遷移,周登現在也不屑於一般的小偷小摸了。
摸人錢包算什麽本身?
對於身為馭鬼者的周登而言,最大的本事就是從鬼的身上摸東西。
薅鬼的羊毛,把偷竊的功夫用在跟靈異事件的對抗上,可能全世界也就只有他這麽一個特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