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忘鬼被壓製了？”

  李樂平感受著來自記憶世界的異變。

  “這怎麽可能？外面的鬼已經恢復了行動的能力，那就說明我這邊應該是佔優的，怎麽遺忘鬼還會被持續壓製？”

  “難不成這老太婆是專門盯著遺忘鬼死磕到底，對其他靠近過來的鬼已經完全不管不顧了？”

  黑暗的記憶世界中，女屍模樣的遺忘鬼已經消失了，而最讓李樂平感到困惑的是，遺忘鬼在失去原本模樣之後，竟然化作了一團黑白色的濃霧。

  這是一團聚而不散的濃霧，在黑暗的世界之中無比突兀。

  李樂平是第一次見過這樣這樣的情況。

  他根本不知道為什麽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

  沒有任何征兆，就是在他將注意力轉移在外界的短短幾秒之中，遺忘鬼自身竟然發生了巨變。

  “遺忘鬼現在之所以失去原本的模樣，似乎是在說明它遭受了某種極強的壓製？”

  “會不會是因為對抗是相互進行、彼此影響的，所以遺忘鬼在讓老人遺忘複蘇的過程中，也在遭受老人的壓製。”

  “正因遺忘鬼的極限被逼了出來，所以遺忘鬼才遺忘了自己浮於表面的模樣？”

  李樂平察覺到了問題的關鍵。

  遺忘鬼不可能無緣無故失去原本的模樣，更不該莫名其妙地轉化成一團黑白色濃霧。

  除非，遺忘鬼受到了某種靈異的干擾。

  “我不該按照固有思維去思考有關鬼的事情，遺忘鬼的容貌應該只是因為陳夢瑤與它糾纏過多後產生的，所以遺忘鬼雖然明面上長著一張陳夢瑤的臉，但這並不代表遺忘鬼原本就長著一張陳夢瑤的臉。”

  這其實不難理解，就好比鬼差原本肯定不是長著一副衛景的模樣，但是隨著鬼差重啟到衛景身上，以衛景的身份進行活動之後，鬼差就是衛景的模樣。

  但是，鬼差也不可能一輩子就是衛景的模樣了，當它進行下一次重啟之後，它就會以另外一個人的身份歸來。

  容貌對於鬼來說根本算不上什麽，只有人才會在乎外表的相貌。

  “而現在，遺忘鬼跟老人對抗的程度加深，已經被逼出了極限，在這樣的過程中，原本屬於陳夢瑤的容貌也被遺忘了，或者說，現在在我面前的，這團黑白色的迷霧才是遺忘鬼的真正模樣。”

  李樂平恍然大悟，意識始終環繞在那個詭異的人形輪廓樣式的黑白色濃霧周圍。

  “可這還是解釋不了為什麽遺忘鬼還在遭受壓製……等一下……”

  驀地，李樂平想到了一件非常不可思議，足以讓他拉長下巴的事情。

  “遺忘鬼，該不會是在竊取那個老太婆身上的靈異……吧？”

  這一刻，一個令他不安的想法出現了。

  勝負已經逐漸清晰，但他仍然能感受到遺忘鬼正在承受某種可怕的壓製。

  結合遺忘鬼連原本容貌都無法維持住的事實，外加上那黑白顏色的人形濃霧，李樂平得出了一個讓他都為之驚愕的結論。

  鬼與鬼之間的劇烈碰撞之後，自然就是分出輸贏。

  贏得一方將輸的一方壓製，這很正常。

  但是李樂平沒有去思考後續，或者說根本沒有心思去想什麽後續。

  能扛住這個老人的襲擊就已經是天大的萬幸了，怎麽可能還有心思在這樣極具壓迫的氛圍中思考後續會如何？

  但隨著現實中傳來的動靜，李樂平也知道外面的鬼已經恢復行動能力了。

  這就讓他不得不去思考一個問題。

  有些時候，鬼的本能會驅使它去吞噬遭受壓製的那一方。

  這是一種並不常見的現象，只有當鬼覺得對方身上的靈異非常適合作為自己的拚圖之時，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這種現象雖然詭異，但不難理解。

  只是李樂平萬萬沒有想到，遺忘鬼偏偏在這種時候盯上了老人身上的靈異，而且竟然膽大包天地開始竊取老人身上的靈異。

  “不，不行。”

  李樂平清醒認識到事情的不可行性。

  不可否認，如若遺忘鬼真的將那個老婆婆身上的靈異盡數駕馭，那麽，他必將一躍成為這個時代，甚至是在民國時期都能位於頂尖層次的馭鬼者。

  可問題是，遺忘鬼真的能夠駕馭這份靈異嗎？
  要知道，這個恐怖的老人之所以能被暫時壓製住，是因為李樂平已經動用了所有手段，甚至選擇放出厲鬼來跟老人硬碰硬，最終才勉強佔據了上風。

  也就是說，單靠遺忘鬼根本不足以壓製這個老人身上的靈異。

  即使這個老人身上的靈異並不完整。

  說白了，遺忘鬼可以像是撿漏一般將老人的靈異拿走。

  但問題是，遺忘鬼自身根本扛不住這份竊取而來的靈異。

  大夥一齊上陣才勉強將其打下來，你想要將其獨吞，你有這個胃口嗎？
  然而，鬼的本能可不會跟你講這麽多，鬼更不會去思考為何這個老人突然搖身一變處於弱勢方。

  鬼只知道遵從規律與本能行事，在湊齊一幅幅拚圖之後，讓自己成長得更為強大。

  遺忘鬼也不例外。

  “該死的，這老太婆身上的靈異可不能亂竊取啊……”

  意識到這一點的李樂平猛地一驚，他的意識開始變得躁動，因為他急於恢復身體的控制權，他想要趕緊將這個老人的屍體丟回到301之中，以此阻止遺忘鬼繼續竊取老人身上的靈異。

  再這樣竊取下去，搞不好遺忘鬼就要先把自己壓製住了。

  遺忘鬼的承受能力根本不足以承載這個老人身上的靈異，但遺忘鬼的本能卻又在驅使著它湊齊拚圖，因為老人身上的靈異似乎非常符合它的需求。

  如果這樣一直持續竊取下去，遺忘鬼一定會被老人的靈異強行塞滿，就像是在往水杯裡無限制地丟石頭一樣，水遲早會溢出來的。

  而李樂平不能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鬼是無法被殺死，但他是可以被殺死的。

  換做以前，在他身體尚在，意識清晰的時候，或許還有機會強行將遺忘鬼竊取靈異的本能壓製下去。

  但是現在的他做不到。

  此刻的他，意識是處在鬼影頭之中的，同時還在接話鬼與遺忘鬼的保護之下得以延續。

  這種歸屬早已混亂不清的意識，能夠將遺忘鬼困住就不錯了，還指望強行對抗鬼的本能？

  原本，在李樂平的計劃之中，他打算先依靠遺忘鬼跟接話鬼的靈異維持住意識，然後當鬼影頭與夢遊鬼分出勝負之後，他就可以動用遺忘鬼的靈異，將自己的意識固定在夢遊鬼的身體上，進而駕馭這樣一副厲鬼之軀。

  可如果遺忘鬼被壓製，李樂平將失去第一時間爭奪身體的機會，計劃也會隨之泡湯。

  搞不好還會連帶著遺忘鬼一起被反駕馭。

  畢竟遺忘鬼在竊取靈異的過程也是最為虛弱的，尤其是在竊取過度，反而遭受壓製之時。

  屆時，無論是夢遊鬼還是鬼影頭，只要其中一隻鬼掌握了身體的控制權，那麽，就等於是掌控了李樂平的意識，連帶著掌握了他意識中的遺忘鬼。

  “果然，涉及靈異的事情從來就不會按照我的規劃進行下去。”

  “現在必須提前奪取身體的控制權了，要盡快將這個老人封鎖回301之中，只有這樣才能阻止遺忘鬼繼續竊取老人身上的靈異，不然漁翁得利的可能就是夢遊鬼或是鬼影頭了。”

  眼前的困境讓李樂平感到焦頭爛額，緊張無比，但他並沒有因此喪失理智。

  “只能提前介入鬼影頭跟夢遊鬼的紛爭了，先將鬼影頭之中的記憶完全清理乾淨，再想辦法對抗夢遊鬼。”

  他在這一刻很是急切，因為稍有不慎就會滿盤皆輸。

  而他行動的速度也很快。

  他不需要活動手腳，也不需要身體的配合，盡管現在他自己的意識已經不知道該歸屬到哪一方了，但只要遺忘鬼還寄存在他的記憶之中，他就始終是駕馭遺忘鬼的馭鬼者。

  只需要一個念頭生出，遺忘鬼尚能調動的靈異就立刻開始配合李樂平入侵向鬼影頭。

  “遺忘鬼能動用的靈異力量越來越少了……”

  剛剛才動用過巔峰狀態下的遺忘鬼靈異，如今稍稍一對比，李樂平就能清楚感受到此刻能夠調動起來的遺忘鬼靈異越來越少了。

  這樣下去，遺忘鬼真的會把自己撐到被壓製的程度。

  沒有猶豫。

  當即，遺忘鬼開始了對鬼影頭的入侵。

  那是鬼影頭所掌握的，由十幾萬人記憶構成的詭異世界。

  這裡的一切都充斥著混亂與無規則，因為這裡混雜著無數人的記憶，涵蓋了社會上各行各業人士的記憶，宛如一個大染缸，什麽都有一點。

  只不過由於鬼影頭一直在跟夢遊鬼進行對抗，所以眼下這裡的記憶數量已經減少了許多。

  蘇醒過來的夢遊鬼，清理這些記憶可是毫不手軟的。

  必死的詛咒瞬間蔓延開來，輕而易舉地摧毀一個個試圖讓它重新沉睡下去的記憶。

  要知道，這還不是夢遊鬼靈異力量最強的時候。

  如果到了午夜十二點，夢遊鬼清理鬼影頭記憶的速度就會更有效率。

  而隨著遺忘鬼的再度加入，在李樂平的刻意引導之下，遺忘鬼跟夢遊鬼之間並沒有第一時間爆發衝突，而是在聯手清理入侵而來的鬼影頭記憶。

  每一秒鍾過去，至少上千個存在於鬼影頭之中的記憶就會遭受抹除。

  盡管遺忘鬼因為竊取老人身上的靈異，導致自身遭受了削弱。

  但是相比起第一次跟鬼影頭對抗時的窘迫，如今的它即使無法複刻之前的巔峰狀態，也不是鬼影頭能夠輕易碰瓷的。

  抹除記憶對於遺忘鬼而言根本不是什麽難事，活人的記憶實在太過脆弱，稍稍觸碰一下就會灰飛煙滅了。

  哪怕這記憶之中夾帶著些許鬼影頭的靈異，但在遺忘鬼的靈異面前依然算不上什麽。

  如若不是因為那時候李樂平正在同時遭受老人與夢遊鬼的威脅，導致不得不分出大部分的靈異去對抗它們的話，一顆小小的鬼影頭，半分鍾就足以將它竊取而來的記憶盡數抹除了。

  鬼影頭的恐怖程度其實並不高，襲擊手段充其量就是依靠眾多的記憶來吞沒活人意識，以此讓遭受襲擊的人無法確定自己的身份，最終沉淪於鬼影頭的靈異之中罷了。

  對於人來說，由於意識類的襲擊太難以對抗，再加上它已經竊取了很多人的記憶，所以才使得它的危害程度被拔高了許多。

  但在真正涉及意識對抗的厲鬼面前，鬼影頭的恐怖程度依然有些不夠看。

  畢竟它本身還處在遭受肢解的狀態，終究只是一個沒有身體的腦袋罷了，發動的襲擊也是基於那些竊取而來的活人記憶。

  依靠一堆活人記憶發動的襲擊，對抗普通人或是一些普通的馭鬼者，或許很有效果。

  但是想要對抗頂尖層次的馭鬼者，應該還不夠。

  至少還不足以對抗李樂平。

  然而，就在遺忘鬼抹除鬼影頭的記憶沒多久之後。

  “嗯？”

  忽的，李樂平像是覺察到了什麽。

  “記憶越來越少了？不，不對，是鬼影頭想要逃離逃跑。”

  他隻覺得遺忘鬼抹除的記憶數量開始出現了銳減，但這種銳減並非因為鬼影頭所擁有的記憶不足，而是因為鬼影頭正在試圖擺脫被遺忘鬼和夢遊鬼夾擊的局面。

  竊取了很多活人意識之後的鬼影頭明顯具備了極強的智慧，它自身靈異的恐怖程度雖然不高，但成長出的智慧卻使得他能夠認識到眼前的局勢發生了轉變。

  在李樂平的刻意引導下，它反而成為了被夾擊的對象。

  而它也很清楚，自己試圖拖垮李樂平的謀劃失敗了。

  遺忘鬼的上限遠比它預估的要高，更不用說李樂平的身體裡還有一隻夢遊鬼能夠跟它進行持續對抗，甚至夢遊鬼的靈異強度還在隨著時間加強。

  這時。

  樓道口一片昏暗，唯一的光源就是掛在李樂平屍體上的手電筒。

  如果李樂平能夠睜開眼睛的話，就會發現自己身底下的影子正在發生著詭異的變化。

  腦袋部位的影子正在扭曲、晃動，似乎是在這具不適於自己的影子身軀上掙扎著，迫切地想要擺脫這具身體的影子。

  果不其然，鬼影頭想要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