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2章 迷茫
  醫生和護士已經離開，臨走前他們簡單叮囑了幾句，大概就是讓何雪硯好好休息，到服藥時間的時候他們再過來。

  寬敞明亮的病房裡，又只剩下了她一個人。

  此刻。

  坐在病床上的何雪硯打量著這間病房，回想著剛剛發生的一切。

  先前，她雖然被突如其來的異變衝擊得有些沒有反應過來，但在一段時間的懵逼之後，她已經恢復了清醒，並且堅信自己正身陷靈異事件中。

  可是，她依然無法解釋眼前的一切。

  她怎麽也沒想到，自己遭遇的這起靈異事件竟然如此古怪，甚至可以說是聞所未聞。

  自己所熟知的一切都發生了改變。

  “這個世界一定是假的，是一個圍繞‘沒有靈異’的主題打造的虛假世界。”

  何雪硯堅信著這樣一個想法。

  死去的父母，死去的同學。

  包括那個聲稱自己患病的醫生。

  一切肯定都是假的，是被靈異虛構出來的。

  “可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呢？”

  忽然間，不知為何，何雪硯的腦海中突然萌生了這麽一個想法。

  這樣一個想法一閃而過，但卻讓她那張美豔的臉頰上流露出錯愕的神情。

  因為只要有這樣一個念頭產生，後續的想法就會如同雨後春筍一般接踵而至。

  如果有問題的不是這個世界，而是自己的話……

  那麽，所謂的靈異複蘇，所謂的厲鬼橫行其實不過是一場幻覺，一場噩夢罷了。

  夢醒了，人自然就要回到現實中生活了。

  在這個其實是真實的世界中，她的父母沒有死去，何檸的父母也沒有死去，她們都能因此生活在一個正常的世界中，享受著她們本該擁有的日常生活，遠離可怕的惡鬼，遠離絕望與無助。

  “一個沒有靈異的世界……”

  何雪硯的眸光中隱約透露出些許迷茫，她開始幻想這樣一個本該屬於她，卻因為一些變故而距離她無比遙遠的世界。

  “如果沒有靈異的話，我就能上一所優秀的大學，能結識一群優秀的同學，擁有一群正常的舍友，跟關系最好的人一起逛街，一起去各種地方打卡，享受美好的大學生活……”

  “何檸也許還會成為我的學妹，等到畢業以後，我或許還會出國深造，然後再被老爹安排進公司任職，一路順風順水地……”

  她越陷越深，可以說是越想越投入。

  因為那些生活本就該屬於她，所有的事情都是如此溫馨且美好。

  只要她願意承認自己病了，願意承認腦海中的一切不過是一場因病而誕生的幻覺，那麽，她就能重新擁有那些本該屬於她的美好生活。

  放棄幻想，回歸現實。

  而等待自己的現實卻遠比幻想要美好太多太多。

  其中的誘惑真的太大了。

  “只是，在這樣的生活中，我還能結識李樂平麽？”

  驀地。

  同樣不知道為什麽，她的腦海中閃過了這麽一個想法。

  也正是在她想到“李樂平”這三個字的時候。

  某種未知的力量好似硬生生將她從遐想之中拽了出來。

  “李樂平？！”

  這個名字似乎充斥著某種魔力，讓沉淪於美好遐想之中的何雪硯驟然掙脫了出來。

  坐在病床上的她猛然抬起頭，眼中的迷茫已然被驅散，重新變得澄澈起來。

  而在她的眼前，一個虛幻的，好似海市蜃樓般的黑白色身影一晃而過。

  那道身影憑空出現在她的病床前，宛若一個前來探望她的人。

  但是緊接著，這個前來探望她的陌生人又轉過身，憑空消失了。

  一個恍惚間，這個陌生人就消失在了她的眼前，只出現了短短的一瞬間。

  但何雪硯還是看清了。

  看清了那個穿著記憶中國際刑警製服的男人。

  男人神情冷峻，容貌讓何雪硯感到陌生，他光是站在那裡，就會給人一種格外孤僻的感覺。

  不會有錯的。

  那是李樂平。

  “李樂平！”

  重新清醒過來的何雪硯好似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她猛地伸出手，試圖留住那個轉身離開的身影。

  但她失敗了。

  病房之中，唯有向前伸出手，試圖抓住什麽的她。

  而她的前方根本空空如也。

  根本沒有什麽李樂平。

  仿佛剛才一閃而過的身影只是因為執念、病狀而產生的幻覺。

  恰在這時，窗戶旁邊有兩個穿著病服的老人經過。

  他們一邊走著，一邊聊著天。

  “誒，你看看，這是小何在的那間病房吧？真是可惜了，那麽年輕的女娃娃卻患了這種病，天天胡言亂語的，發病的時候跟一個潑婦似的，倒是白瞎了那副面容。”

  “你個死老頭子就少說兩句吧，人家一家已經夠可憐了，姐妹兩個年紀輕輕就攤上這種大病，而且還都住進了同一家醫院，你還在別人窗外奚落人家。”

  “嘿，怎地？她不服氣的話就跳出來打我啊。”

  話剛出口。

  “啊——！”

  一隻似是太久沒有照到陽光而顯得尤為蒼白的手從防盜網之中猛然伸出，瞬間拽住了那個穿著病服，頭上已經沒有幾根毛的老頭。

  “乖乖，這女娃又發瘋了！”

  被何雪硯揪住頭頂雜毛的老頭頓時雙目一瞪，疼得齜牙咧嘴，大聲喊叫著。

  不少在庭院裡閑逛的病人也在這時齊齊側過頭，其中一個中年男子也不知是看熱鬧不嫌事多，還是因為他也犯病了，所以才在這時指著被抓住頭髮的老人，哈哈大笑：“哈哈哈，有人頭頂上的地中海要變成鹵蛋咯。”

  “何檸在哪？”

  沒有理會周圍人的目光，何雪硯的臉色有些猙獰，像是許多年沒有仔細打理過臉頰了，披頭散發的同時隻問了這麽一句話。

  “誒喲，輕點，輕點。”

  那個剛才還在叫囂的老頭此刻卻是連連求饒。

  “回答我的問題！”何雪硯有些激動地喊道。

  “隔壁，就在你隔壁。”

  老頭疼得眼淚都流出來了，但還是指了一個方向。

  “我得帶何檸走，我原本就待在她的附近，她很可能也被這地方影響到了。”

  松開手的何雪硯也不說一句道歉的話，立刻轉身向著病房外的走廊跑去。

  “小何？你怎麽出來了？”

  當何雪硯衝出來的瞬間，剛好跟一個護士面對面撞上了。

  護士看著臉色凶狠，頭髮都散落到臉前，連鞋都沒有穿上，宛若跟潑婦罵完街似的何雪硯，不免愣了一下。

  但很快她就反應了過來，大聲呼喊同事的同時，快步上前試圖製住疑似病狀加深的何雪硯。

  “讓開！”

  何雪硯也不知道從哪來的力氣，直接就把靠近過來的護士推到一旁。

  “咚！”

  一米七五的何雪硯輕而易舉地就將一米六左右的護士推到一旁，護士嬌滴滴的身子撞在牆上，疼得發出一聲嬌喝，白皙的手掌按著撞到牆壁的部位，身子都在顫抖。

  “我這樣對麽？”

  何雪硯看著被她推倒之後表現得跟一個正常人毫無差異的護士。

  那一雙看向自己，眼中充滿懼怕的眼神，正在深深刺激著何雪硯的心靈。

  何雪硯不由地感到了害怕。

  她的神情雖然看起來給人一種咬牙切齒的堅定，但這何嘗不是因為害怕而做出的虛張聲勢？

  越害怕的時候，就越要故作堅強。

  何雪硯很怕。

  她怕記憶中的一切確實是臆想。

  如果那些事情都是臆想的話，那麽此時的自己不正是一個犯病的瘋子嗎？
  “哇！”

  “怎麽回事？”

  “發生什麽事了？”

  鬧出的動靜很快就引起了其他病房裡的病人的注意。

  他們紛紛走出病房，立刻就看到一個披頭散發，膚色蒼白，身上穿著病號服卻赤著雙腳的女人。

  女人咬著牙，眼中泛著血絲，看起來尤為可怕，如同一個發瘋的女瘋子。

  而在她的腳邊，一個對比起來有些嬌小的護士則面露驚恐地看著那個居高臨下的女人，非常害怕女人進一步發瘋，繼續傷害她。

  任誰看到這樣一幕，都會覺得何雪硯這是犯病了。

  “不，不是這樣的。”

  看著那些看著自己，眼中充滿驚恐與認定她犯病了的眼神，何雪硯的眼中閃過一絲驚慌。

  但她很快就一咬嘴唇，強行用疼痛來讓自己清醒過來。

  沒有再理會那些來自周圍的目光，她光著腳在走道上飛奔，很快便闖入了隔壁的病房。

  “何檸！”

  破門闖入的瞬間，她大聲呼喊著堂妹的名字。

  但是接下來，她的身形一頓，整個人怔在了門外，不敢置信地看著病房中的一切。

  病床上坐著一名看起來才剛剛成年的少女，皮膚粉嫩，面容姣好，正是含苞待放最美好的年華，只是身材有些消瘦，再加上身上穿著的藍白條紋病號服，讓人倍感憐惜。

  只不過，這樣一名讓人心生憐惜之情的少女，此刻卻面帶微笑地被一名中年美婦攬在懷裡。

  美婦的穿著非常幹練，很有女強人的風范，然而此刻這樣一名女強人模樣的美婦臉上卻掛滿了淚痕，她的容貌跟懷中的少女有幾分相似，皮膚上的膠原蛋白雖然不如少女那般白嫩，卻無時無刻不在透露出一種成熟的韻味。

  “嬸嬸？！”

  何雪硯難以相信地看著眼前和藹溫馨的一幕，一時間失了神，下意識地開口了。

  那名將何檸攬在懷中，此刻一副淚流滿面模樣的中年女人，正是她那早已死去的嬸嬸，也就是何檸的母親。

  “這怎麽可能！”

  何雪硯隻覺得天靈蓋都要炸了，渾身更是止不住地發抖。

  一個在記憶中早已死去的人，如今卻活生生地站在她的眼前，上演著足以令人潸然淚下的一幕。

  “雪硯？”

  美婦睜開眼睛，瞧見了闖進來的何雪硯。

  她沒有因為何雪硯這樣一副狼狽的模樣而嫌棄什麽，而是輕輕拍了拍女兒的後背，然後松開手，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走向何雪硯。

  “怎麽了？”她問道。

  何雪硯沒有回答。

  “外面發生什麽事情了？”

  大門敞開，門外議論紛紛的聲音傳了進來，頓時讓美婦做了個探頭的動作，繼續問道。

  何雪硯依然沒有回答。

  看著眼前這位在記憶中已經死去，如今卻出現在眼前的熟悉面容，何雪硯的眼中流露出一絲掙扎。

  然後在美婦不解的眼神中，何雪硯走入病房，來到了何檸的身旁。

  “你是何檸，對嗎？”

  她的聲音有些顫抖，輕輕撫摸何檸臉頰的手甚至在因為恐懼而顫抖。

  她迫切需要一個站在她這邊，讓她知道自己沒有瘋的人。

  然而。

  “姐，我的病好了，之前的都只是一場夢，我的爸媽都還活著。”

  病床上，何檸的樣子雖然看起來非常消瘦，但臉上卻展露出一種興奮。

  她伸出瘦得有些皮包骨的手，輕輕按在了何雪硯的手上，像是在跟她分享此時心中的喜悅。

  “幻覺！這都是幻覺！何檸，不要被幻覺欺騙了！這些都是假的！”

  何雪硯尤為急切地提醒著何檸，手掌也從何檸的臉上轉移到了她的兩邊肩膀上，不斷搖晃著，似乎是想要讓她回想起原本的一切。

  “不，不是假的，姐，我們病了，那些才是幻覺。”

  何檸臉上的笑容驟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自我否認，她很是抗拒，猛地搖頭反駁著。

  跟何雪硯截然相反，何檸似乎認為眼前的這個世界才是真實的，而記憶中的一切劫難都不過是一場噩夢。

  聽到這句話，再回想起一直抑鬱，直到剛才才終於重新展露出笑顏的何檸，何雪硯自己都愣住了。

  “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該有多好？”

  “或許這一切本來就是真的呢？也許我真的精神分裂了？”

  她感覺自己也有些分不清了。

  因為眼下這個世界所展現的一切都是如此真實，而且如此美好。

  何檸的父母還活著。

  那麽，自己的父母一定也還活著。

  遺憾將不再是遺憾。

  “幻覺！這些都是幻覺！何檸，這些都是假的！跟我走，離開這裡。”

  可是，何雪硯還是從糾結中掙扎了出來，她很快冷靜下來，一把拉住了何檸的手，要把她從病床裡拽出來，然後帶她離開這裡。

  “姐？！你要幹什麽？”

  何檸在病床上反抗著，不願接受何雪硯的說法。

  “雪硯？你這是做什麽？”

  一旁的嬸嬸也走了過來，她的臉上很是焦急，手也已經抓在了何雪硯的手臂上。

  可是，嬸嬸似乎真的是何檸的母親，她的臉上閃過一絲不忍心，始終不敢用太大的力氣將何雪硯從何檸身上拽開。

  “都是假的，你也是假的！”何雪硯紅著眼睛喊道。

  她在動搖。

  她聽到了嬸嬸焦急卻又依然保持溫柔的語氣。

  她何嘗不能感受到，那隻抓住自己手臂的手掌是如此溫軟，哪怕到現在都沒有舍得傷害她？

  太像了。

  眼前所展露的一切都太真實了，甚至精確到了這種細節上。

  這個世界，真的是由靈異打造的麽？
  “會不會，真的是我瘋了？”

  這一刻，何雪硯呆住了，迷茫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