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0章 耍賴
亮堂的賭坊內充滿了詭異。
此刻。
人也好,鬼也罷,總之所有東西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張不大的賭桌附近。
就在剛才,紙人抽到的撲克牌是梅花Q,點數為2。
而申天抽到的則是黑桃4。
但從第一輪的抽牌來看,申天的撲克牌點數自然是大過紙人的撲克牌點數。
可是,賭博最讓人著迷的地方就在於此。
為什麽明明有這麽多人清楚賭博的危害,卻還會患上賭癮,癡迷其中無法自拔?
因為真的很刺激。
賭博二字必然涉及錢財的得失,而贏得錢財則是賭徒最渴望的事情。
而在此過程中,賭博最吸引人的地方便是它本身的刺激性。
一場賭局中,賭桌上的一切對於自己而言都是未知的,是不可控制的。
就像眼前這場賭局。
在第二輪結束之前,誰也不知道勝負會花落誰家。
雙方都有一牌翻盤或是一牌墜入深淵的可能。
不知道輸贏,就意味著在牌局徹底結束之前,自己永遠有贏的機會。
也正是在這種高度緊繃的精神狀態下,大腦分泌的激素會讓人的精神進入到一種高度興奮而又緊張的狀態,進而迸發出一種瘋狂般的喜悅。
亦如此刻的申天。
他咬緊牙關,呼吸沉重,眼睛死死盯著面前的撲克牌,連眨都沒有眨一下。
上了賭桌的人就是這樣。
在這場賭局沒有真正分出勝負之前,每個人都會繃緊神經,聚精會神地凝視著賭桌上的關鍵。
然而,申天的對手卻不是人。
此刻。
紙人的臉部依然是那張僵硬的五官輪廓,它不懂得緊張,更沒有神經給它緊繃。
很快,它就這樣取走了第二張牌,並且將其壓在紙做的手掌底下,沒有第一時間開牌。
“該你了。”
這時,賭坊老板的催促聲傳來。
“真的是只能拚運氣了。”
申天深深地吸了口氣,緊接著,他像是為了緩解自己心中的緊張,所以用手扯了扯自己的衣領。
某個隱藏在他衣服底下的紅色東西就這樣悄悄露出了那麽一點點,毫不引人注意。
幸運紅紙。
這是他最大的依仗了。
既然正常手段無法出千,那就只能選擇動用靈異手段了。
這是最為穩妥地,也是真正有可能實現的。
紅紙會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他的幸運程度,讓他在不知不覺間收獲好運。
將幸運紅紙悄悄展露出來以後,申天才伸出手,再度取走了一張牌。
這張牌將決定賭局的走向。
兩張牌,個位數之和如果越接近九點半,他就越可能贏下這場以生命為賭注的賭局。
這一刻,尋常的賭術手法和技巧已經完全沒有用武之地了,能夠依靠的唯有靈異手段。
“嘶……”
然而,申天在偷偷揭開撲克牌一角的瞬間,臉色驟然一變,變得無比難看。
小王。
撲克牌上,一個正在耍雜技的灰色小醜突然是如此顯眼。
宛若遺照般的晦氣顏色,仿佛是在暗指申天的撲克牌圖案,再加上這個倒霉透頂的點數,申天的眸子陡然一縮,面龐更是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他的面部表情無疑是在說明他有多麽不想要這張牌。
如果是鬥地主,申天當然恨不得自己手上的牌全是大小王,讓自己能夠跟轟炸機似的,把對手炸得連出牌的機會都沒有。
但在九點半的玩法中,大小王卻是一種既有用,卻又很沒用的矛盾牌。
因為不論你是在第一張抽到的大小王,還是在第二張抽到的大小王,總而言之,由於大小王隻代表了半點,所以無論怎樣,你的最終點數之和都不會是0。
最差的結果可以因此避開。
但也正是因為大小王代表的點數過小,所以在大部分情況下,這樣一張牌的收益實在低得離譜。
畢竟,抽到9之後再抽到大小王的概率實在太過夢幻了。
而眼下,黑桃4加上小王,最後的點數就是四點半。
點數太低了。
不確定性太強了。
“該死的。”
申天看著這刺眼的灰色和點數,頓時覺得身體裡有一股寒意直衝天靈蓋,讓他變得手腳冰涼,一點力氣都使不出來了。
冷汗浸濕了他的衣襟。
他覺得眼下這座賭坊裡面恐怕不只有大小王這兩個小醜了。
除了大小王以外,這地方現在還多出了一個小醜。
那就是他自己。
這下,自己真的變成小醜了。
“怎麽偏偏是這種時候。”
他猛地一低頭,看似是在逃避,實則是在悄悄打量著那張附著在他胸前的紅紙。
大多數情況下,幸運紅紙能夠給人帶來好運。
但好運不可能永遠眷顧自己,尤其是這樣的好運還是由靈異帶來的。
當一個人幸運太久以後,霉運就會接踵而至。
而且是那種山洪暴發般的一瀉千裡,就像是還債似的,伱之前從紅紙那裡得到了多少的好運,便要一次性用霉運還清。
換句話說,就是要用一次倒大霉來作為一直得到好運的代價。
就像眼下這般。
紅紙有發揮作用嗎?
應該是發揮作用了。
只是效果不是讓申天獲得好運,而是讓他獲得霉運。
一張小王,對於眼下的賭局來說,可以說是極壞的情況了。
僅次於抽到點數為5的撲克牌。
“看起來不太妙。”
一直沒有什麽存在感的李樂平卻是在時刻關注這場與命相關的賭局。
他站在申天的身後,雖然一直沒有出聲,但也在這一刻看清了申天抽到的紙牌點數。
局勢對他們很不利。
“怎麽?還不開牌嗎?”
而就是在這時,老板的聲音響起,聽起來甚至還有幾分得意的意思,仿佛是在故意嘲諷、挖苦眼下滿頭大汗的申天。
這裡是它的地盤,裡面的一切情況都在它的視線之中。
即使申天刻意想要遮住手中的牌,不讓別人窺伺到撲克牌的點數。
但是在這種由靈異打造的地方,普通人的一隻手怎可能遮蓋住真相?
“老板大概率已經知道申天手中的牌了。”
李樂平環顧四周,雖然看不到發出聲音的人究竟在何處,但卻感受到一種來自四面八方的窺視感。
申天心中也有相同的感受。
他也猜到了,自己手中的撲克牌點數大概率已經被這地方的老板看得一清二楚。
但是他卻拿這種明顯的偷窺作弊手段毫無辦法。
因為這裡是賭坊的地盤,在賭坊坐莊的情況下,賭局本身就充滿了不公平。
除非他能用鐵證明確指出對方出千了。
否則在別人的地盤上,無憑無據地說別人作弊,搞不好是要留下一隻手的。
更不用說在這種鬧鬼的地方了。
“輸了麽?”
雖然並未看清紙人手中的撲克牌點數,但是申天已經猜到了,既然老板敢這樣信誓旦旦地讓他先開牌,那就說明結局已經很明了了。
可就是在申天心中發顫,甚至眼神中都滿是不甘,正在不斷思索有沒有挽回的耍賴方法之際。
驀地。
一隻蒼白的手從他的肩上掠過,立刻抓住了他手中的撲克牌。
還沒反應過來,就只聽到“啪”的一聲。
李樂平替他作出了選擇。
這下,耍潑賴也好,反悔也罷,申天的所有想法都隨著點數揭曉而煙消雲散。
小王就此翻面,穩穩地落在桌子上。
那灰暗的顏色以及小到離譜的點數簡直猶如火辣辣的陽光,讓申天都不願意多看上一眼。
牌已翻面,一切便成定局。
這下,望著那張被李樂平取走之後拍在桌面上的小王,申天隻覺得渾身的力氣也隨著紙牌落桌而被抽幹了。
賭坊的襲擊還沒到來,他倒是率先身子一軟,直接無力地癱倒在椅子上,宛若認命了似的,連反抗的想法都沒有了,腦海直接一片空白。
回想起之前說的豪言壯語,他覺得自己現在就像是一個誇下海口的小醜。
繞了半天,啥都沒有保住。
果然,flag不能亂立。
打臉來的就是如此之快,快得讓他猝不及防。
“該你了。”
李樂平卻是面無表情地看向了紙人,宛若一個不懂規則的愣頭青,連自己快死了都不知道。
“訥訥。”
老板在這時候卻是咂了咂嘴,仿佛是在嘲笑他的無知:“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既然如此,那就送你們一起上路。”
說完,那個拿著撲克牌的紙人便立馬將手中的牌拍在桌面上。
“啪!”
力道很大,甚至連賭桌都被震動了幾下。
清晰的牌桌聲回蕩在幽靜的賭坊之中,如同一巴掌抽在申天臉上的聲音好似在說明賭局的勝負已定。
一直在攤在椅子上,猶如抑鬱了的申天更是被這牌桌聲驚得下意識一蹦,四肢猛地抽動了一下,滿頭的冷汗都落下了幾滴。
“嗯?”
然而,回過神來的他,看著那張被紙人拍在桌子上,展露真容的紙牌,神情頓時從驚恐化作驚愕。
一瞬間的錯愕之後,他臉上的頹廢一掃而空。
揪心的失落感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蹬鼻子上臉的譏諷與嘲笑。
“你媽了個巴子的,拿個空牌糊弄老子?”
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只見那張被紙人拍在桌子上的撲克牌根本是空空如也,牌面上根本什麽都沒有。
既沒有花色,也沒有點數。
這就是一張白紙。
一張什麽都沒有的空白牌,又豈能被算作點數?
別說算點數了,這牌根本連點數都沒有。
可就在申天剛剛從椅子上站起來,還沒有來得及嘲諷一句之時。
“砰!”
瞬間,賭坊的大門猛然合上,門閂也自動落下。
與此同時,桌子上的蠟燭突然開始無風搖曳起來,賭坊內的光線隨之變得忽明忽暗。
而那些分散各桌的紙人也在這一刻同時站起身。
包括那個一直站在前台當迎賓小姐的女紙人,賭坊裡的所有紙人全部在這一瞬間僵硬地轉過頭,用著一雙被畫出來的眼睛盯著李樂平和申天。
顯然,撲克牌變成一片空白的情況,引發了此間主人的不悅。
“你敢耍詐?”
老板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的聲音中卻帶著一種強烈的寒意,大有一種隨時都會撕破臉皮動手的感覺。
一旦動手,這家剛剛還能進行賭博的賭坊一定會瞬間變成一處恐怖的靈異之地。
李樂平很清楚其中的風險。
但是他也沒有辦法。
因為申天真的如他所料,賭輸了。
那麽,相比起直接輸掉賭局,然後任由對方宰割的無力,倒不如由自己破罐子破摔,直接動用遺忘鬼的靈異來創造一種特殊的情況。
“耍詐?你看到我耍詐了麽?你要是這樣往我身上潑髒水,那我還得說你這地方怕是很不乾淨呢,只怕剛才有人的眼睛還喜歡亂瞟,一不小心就瞟到別人手中的撲克牌身上去了。”
李樂平卻是神情平靜,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並且還隱晦表明了賭坊本身也不乾淨。
有沒有耍手段,他當然清楚。
賭坊之中,除了他以外,還會有誰是既需要,又有能力影響那副靈異紙牌的?
老板也很清楚,撲克牌的變化必然跟李樂平脫不了乾系。
但是,這就跟李樂平無法指征賭坊存在偷看牌的行為一樣。
只要對方拿不出證據,李樂平當然會咬死不承認事情跟自己有關。
說我耍賴?
你有證據嗎?
沒證據就是誣陷!是誹謗!
實際上,就算對方拿得出證據,他也會想辦法抹去證據存在的痕跡。
你掏出一個證據,我就讓你遺忘一個證據。
反正原則只有一個。
那就是自己絕對不能被視作賭輸的那一方。
同時,他也不能被賭坊明確存在作弊的行為。
破壞規則的人,一定會引發賭坊展露出真正恐怖的一面。
這是李樂平最不願意看到的。
如果他取回了找人鬼,並且短棍也在他手裡的話,這種情況他未必不能一拚。
只是眼下這兩個條件全都無法滿足。
找人鬼還在黃金容器裡躺著,短棍更是被刺青館的老人借去紋圖案了。
也正是因為李樂平這死不承認的話語。
大門緊閉的賭坊內竟然刮起了陣陣陰寒的冷風。
忽明忽暗的賭坊之中,幾根位於邊緣地帶的蠟燭在最後晃動了幾下燭光以後,驟然熄滅。
一瞬間,賭坊之中再度出現了不少昏暗的區域。
可是,就在那片昏暗的區域之中,當燭光消失之際,李樂平隱約看到了數個詭異的身影在其中走動。
“沙沙……”
伴隨著的,是一陣陣聽起來十分奇怪的聲音。
像是紙張摩擦地面時才會發出的聲音。
“是那幾個紙人?”李樂平立刻有所猜測。
“我糙,李隊,這地方要發狂了。”
是個人都能覺察到這地方暴露出的凶險有多麽可怕。
此時申天也是重新站在李樂平身前,臉上的得意之色還沒有出現幾秒便立刻被驚恐頂替。
“打算動手麽?”
李樂平微微眯起眼睛,警惕四周,做好了死磕的打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