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咳咳——”
宋臨手忙腳亂將放下面碗,翻找車上能喝的東西,最後拿著小茶壺灌了下去。
明遂余光瞥過去,聲音更啞了些,“好吃嗎?”
宋臨咬牙切齒,“你和她有仇?”
去踏馬的喜歡,這倆人絕對有仇!
明遂不予理會,把玩著手上的紅酒瓶子,半斂著眸,不知道在想什麽。
“對了,你喝了酒,心臟……沒事?”宋臨眉心深蹙,打量著明遂,沒有發現什麽端倪,但明遂向來不喜外露,他看不出明遂究竟有沒有事。
明遂懶懶抬眉,目光悠悠然轉向宋臨,端著幾分如夢似醒的樣子,仔細望過去,如墨的眸子有些朦朧。
宋臨頓住,這混帳醉了?那要不要趁機弄死他?
宋臨想著,右手便有意識摸向腰間,槍柄寒涼冷硬,宋臨緊盯著明遂,心下懷疑,卻試著尋找時機將明遂一擊斃命。
明遂扔掉手中的紅酒瓶子,向座椅內窩了窩身子,慵懶出聲,“心臟暫時沒事。但是,宋臨,我還不能死。”
宋臨:“……”
這踏馬醉沒醉?
瞧著明遂半醉半醒,又像是憋大招的狀態,宋臨略微失落地放下了手中的槍,把玩著小茶壺,繼續試探明遂。
“為什麽不能死?”
“大概……”
宋臨緊盯著明遂,心想或許能套出明遂的什麽把柄,或者明遂會說出他的弱點和軟肋,屆時,寧城不再是二分天下,而是他宋家獨佔。
明遂慢悠悠出聲,“我的心臟還沒有回來,而且,她做飯好難吃。”
宋臨揉了揉額頭,卸了力氣靠在座椅上,“明遂,以後少喝酒,別總偷摸看腦殘劇。”
明遂耷拉下腦袋,昏暗的燈光打下暗影,看不清他的神色。
宋臨像是想到了什麽,摸出手機,笑容惡劣,“來,明遂,看鏡頭,重複一遍你剛才說了什麽。”
宋臨勾著唇,蕩漾的笑意加深,有這手黑料,北邊的市場,明遂怎麽搶的,就得怎麽給他送回來。
天色昏暗,潑墨的濃稠渲染整片天空,冬季的寒冷,給世界按下了減速鍵。
【宿主,別質疑,電瓶沒電了,只能推回去。】
祁願小臉邦邦硬,環胸靠在路燈杆子上,盯著眼前的三輪車一動不動,深刻懷疑自己卡了倒霉蛋的bug。
“老板?還有面嗎?”
一個穿著單薄的清雋少年搓著手,打著哈氣,瞟著小三輪上的食材,禮貌詢問。
“有。”祁願放下手,走到小三輪前,拿出一張做工精致的菜單,“要吃哪種?”
少年隻瞥了一眼,“清湯面,謝謝。”
祁願略帶可惜,清湯面發揮不出她的水平。
少年搓著手,距離祁願稍微近了些,熱水鍋的熱氣給了他幾分暖源。
“老板,你做這個掙錢嗎?”
祁願摸出手機,定下一個十分鍾的鬧鍾,將面條扔進鍋裡,“不掙錢。”
今天還賠了成本錢。
“老板說笑了,不掙錢的生意沒人會做吧?”清雋少年笑了笑,“老板,這生意投入大嗎?”
“不大。”
祁願時不時攪拌一下面條,什麽佐料都沒有放,在她看來,所謂清湯面,便是清水煮麵。
“那……老板,您收徒嗎?”
【What?瘋了?】
祁願這才認真看向少年,容貌端正,氣質清朗,“你想學?”
少年不好意思摸著後腦杓,大高個在祁願面前像是做錯事的小孩子,“想學。”
“那……”
【宿主,獨家手藝概不外傳。】
宿主從來不吃自己做的飯,她說吃不習慣。扔給別人吃,別人憑著交情說還不錯,宿主就以為自己做的飯很符合人的口味……
“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什麽獨家不獨家的。”
【……行叭!】
從少年口中得知,清雋少年名叫周午,是一個還在上高中的學生,家裡有一個賭棍父親,有一個還在上高中的妹妹,母親外出打工,可是已經七八年沒了音訊,估計是拋棄從前,開啟了新生。
周家三口人,因為義務教育的普及,學雜費倒是沒什麽壓力,只是衣食住行,處處少不了開支。
無奈,周午只能靠著打零工賺錢,但高中之後,課業緊張,從早上六點半到晚上九點半一直都要在學校裡,晚上九點半之後,周午才能回家,但這並不意味著結束。
回家之後,周午還要完成課後作業,以及刷高考真題。
窒息的學習時間,以及繁重的課業量,導致成績靠前,生活壓力大的周午一度崩潰。
“你很想賺錢?”
祁願指揮著周午推小三輪,順便買了一個烤紅薯,邊吃邊問。
“是。”周午說話聲有些哆嗦,單薄的衣物無法讓他氣息平穩地說完一句話。
“想上學?”
“想。”周午像是要證明什麽似的,“我相信世界上有很多條路,可對於什麽都沒有的我來說,學習是最快最有效的一條。”
“我成績還可以,但是我不聰明。我每天都要刷題到很晚,有時候十二點了,我還要整理錯題,早上五點半的鬧鍾也很吵,可我不學,就會被落下。”
“等我考上大學,妹妹也要高三,我們的學費生活費都是問題,我知道自己幾斤幾兩,我成績還好,可放在省裡,也不算什麽,達不到減免學費的條件。”
“我擔心我爸不讓我們繼續上學,只能多攢些錢……”
“你很聰明。”祁願將剩下的烤紅薯塞進周午口袋。
愚笨的人不會對人賣慘。
周午腰間一燙,烤紅薯的余溫還是灼熱,比之冷風的侵襲,烤紅薯給了他今晚無法比擬的溫度。
很燙。
燙得熱氣往心口竄。
祁願掃了周午一眼,手指輕掐,啟唇,“不收徒。”
周午眼神一暗,故作輕松,“我知道,做這行的講究獨家配方,以前只聽別人說起過,沒想到今兒個真見到了!哈哈。”
祁願瞥過去,周午面色不改,故作輕松的模樣很生硬,但能看出,多少有點心眼。
“小孩子就好好學習,大學可以貸款,也可以打零工,所以,你到底為什麽需要賺錢?”
祁願抬眸望過去,一個滿口假話,還要賣慘博同情的小孩兒,以後絕不是良善之輩,她沒有興趣養虎為患。
“還能因為什麽嘛,我不想貸款。”周午垂著頭,聲音依舊顫抖,“我不希望周圍人瞧不起我。”
“哦。”祁願接過小三輪,對上周午錯愕的目光,她的聲音沒什麽情緒,“我現在就瞧不起你。”
有擔當的哥哥在將善意推出去時,也失去了攀爬天梯的機會。
周午沒有再跟著祁願,單薄的少年站在路燈下,光打下的地方,在他的正前方,而他,處在光的陰影裡,與光僅一步之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