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江綠照舊給周天講西遊記的故事,正講到了唐僧來到女兒國這一章,女兒國國王要唐僧留下來成親的時候,江綠打了個哈欠,困意襲來,“今天先講到這裡,明天再講。”
“講完再睡!”一個聲音傳來。
江綠以為是周天,可反應過來不對,周天已經睡著了,這是周春禾!
沒想到,江綠給兒子講的故事聽進了周春禾耳朵裡。
她就更不能講了,故意道,“困了困了。”
周春禾抓心撓肺,“到底唐僧留下來沒有?成親了沒有?”
“你猜!”江綠此話一出,才知不妥,惹禍上身了。
周春禾那廝已經翻身而上,壞笑而來,“我要是那唐僧,還取啥經,跟女兒國國王生幾個娃娃不好嗎?”
“女兒國生孩子不需要男人,禦弟哥哥。”江綠就說道。
“但是你需要……”周春禾順手就關了燈。
北風吹呀吹,吹得滿樹梨花開,後半夜的天空裡飄起了雪花,江綠卻渾然未覺,都怪周春禾,太累了。
第二天,江綠那個難得一響的手機突然震動了起來,她才從睡夢中驚醒,抓過手機,眼睛都還沒睜開,就聽見任素秋在電話那頭叫道,“中午來我家吃火鍋。”
江綠把手機拿開一點,看了看,疑惑道,“你用誰的手機給我打的電話?”
“趙斌啊。”任素秋理所當然道。
“哦,他回來了。”江綠想起來,是聽趙太太說過這事,可是一直未曾碰面。
趙太太后來又來找她做過兩次衣服,江綠就發現這位趙太太提起兒子的次數可比提起自己的女兒要多,而且每一次都帶著欣慰而又滿意的笑,一點沒感覺趙斌是養子來著。
為此江綠好一頓感慨,這人雖然投胎的技術不怎地,但是命運對他終究不薄,讓他遇見了這樣好的養母。
有幾個人的原生家庭比得上這個家庭呢?
同時,江綠又好像明白了些為何趙晴清不出現在自己哥哥的婚禮上了,她怕是和錢甜甜一樣的心思,只是表現出來的形式不一樣罷了。
吃火鍋好的呀,特別是這樣的雪天,再好不過了,這還是今年的初雪呢,是該好好慶祝一番的。
這一次,江綠帶上了兒子周天,卻依然未能帶上丈夫周春禾,年底他那裡忙的很,訂菜的老早就在市場等了,有幾個甚至跑到了地裡,就差自己動手拔了。
周春禾不敢讓他們自己拔,那非得糟蹋了他的蔬菜不可。
大滿和喜牙也都派上了用場,不能偷半分的懶了。
這兩人經歷了王會計那事後,好像也有所頓悟,至少是比之前勤快了一些。
江綠坐著周春禾的車先去的服裝鋪子,因為要去吃火鍋,這中午就只能閉店了,付小安忙菜攤那邊已經忙不過來。
“得招個營業員了。”這想法就這樣順其自然地冒了出來。
江綠笑笑,看來是得招個人了。
她自然不能空手去,電視機票還是任素秋幫忙給弄的呢,為此江綠買了一大堆的鹵肉菜準備帶過去。
要是猜得沒錯,付培雅也應該會去,這段時間,她們兩個也熟稔了不少。
周春禾看她東西多,又帶著兒子,開了車過來準備送娘倆過去。
車子行駛到南橋頭,江綠抱著兒子換了換手,無意間往窗外一瞥,就看到橋邊上縮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停車停車!”江綠幾乎是叫出來的。
周春禾急急地靠邊踩了刹車,“怎麽了?”
“你看,那是不是二毛?”
周春禾順手望過去,“好像是。”
“就是二毛!”江綠把周天塞給周春禾,跑了過去。
可憐的二毛,哪裡還有人的樣子,本來就瘦削的他現在只剩下了皮包骨,身上無一處看得出來原本的膚色了。身上的衣服如果還能稱之為衣服的話,已經破爛得壓根沒法蔽體,鞋口張著,露出裡面黑皴皴的腳趾頭。
在這冰天雪地裡,二毛抱著石柱子顫抖在寒風裡。
“二毛?”江綠上前小心翼翼叫了一聲。
“二毛?”她又叫了聲。
二毛這才從勾著的脖子裡抬起頭,看了看江綠,“漂漂亮阿姨?!”
那雙眼睛依舊澄清,只是充滿了恐懼。
江綠就要脫下自己的外套,被趕上來的周春禾攔下了,“穿我的。”
周春禾的軍大衣很大很溫暖,二毛縮在裡面貪婪地享受著那股溫暖。
“二毛,跟我們回去。”江綠知道這裡面一定大有文章,但是她不想在這裡讓二毛說。
二毛看了看不遠的地方,像是害怕著什麽的到來,眼神閃躲道,“我我今天還沒完成任務,不能回家。”
“什麽任務?誰讓你完成的?”江綠急急地問道。
二毛抿著嘴不說話,低著頭看地上。
江綠這才注意到地上還擺著一隻碗,一隻豁了口的肮髒的碗,那裡面靜靜地躺著半個饅頭,饅頭已經硬梆梆了。
她明白了,二毛這是被人當作斂財工具了,他們利用二毛的智殘,盡可能地虐待他,讓他看起來需要同情與憐憫,以博取好心人的施舍。
江綠甚至已經想到了是誰,可是她仍舊抱有希望。
“先跟我回家,不用怕了,林老師還問起你呢。”
“林老師林老師!”二毛聽到這個稱呼,激動得伸出了手在空中揮舞著,急得說不出話來。
“我們去找林老師。”江綠哄道。
二毛這次無所顧忌,毅然決然要跟著江綠走了。
正要上車,橋頭那邊衝過來一個人,還沒到這邊,那叫罵聲已經傳了過來。
“你們是誰?幹嘛帶走我孩子?”來人三五身材,眼小脖子粗,面露凶相。
周春禾把周天又抱給了江綠,擋在他們面前,居高臨下看著那人,“你又是誰?”
“我我是孩子的爹啊,你們幹嘛帶走我娃。”那人看了周春禾一眼,有些慫,但是仍舊鎮定。
“你說這是你孩子?”周春禾眯著眼睛問道。
“自然是。”粗脖子就要上前來拽二毛。
二毛本能地往後縮了縮,江綠就看到那人瞪了一眼二毛。
周春禾一聽這人滿嘴噴糞,一字一句說道,“這孩子的爹我們認識,可是他已經不在了,你說你是他爹?我看咱們得換個地方聊聊了。”
粗脖子見情形不對,連忙改口,“我是孩子的表姑父,這孩子的確是在我家養著的。”
“孩子叫什麽?”
“二毛,劉二毛。”
“他爹是誰?”
“劉衛兵。”
那人對答如流,且都答對了。
周春禾轉向二毛,“二毛,你認識這個人嗎?”
二毛看都不敢看他,不搖頭也不點頭。
世間的苦難總會以我們想不到的方式猝不及防地出現。快樂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