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春禾是夜裡十點多回來的，江綠突發奇想，要給二毛織一件毛衣寄去，所以周春禾到家的時候，江綠還在客廳打著哈欠織毛衣。

  周春禾的眉頭就擰在了一塊，“不是讓你早點睡麽？”不聽話啊，上來就略施了懲罰，捏了捏她的臉。

  “我又不是等你。”江綠嘴硬，眼皮子已經打架了。

  也是奇怪了，上一世十點夜生活才開始，如今卻是過了九點就想睡了。

  “現在織毛衣是不是早了點，還有好幾個月呢？”周春禾洗了個手出來說道。

  “這是給二毛織的，眼見著天要轉涼了。”

  周春禾“哦”一聲，“早點睡吧。”進去洗澡了。

  “娘今天來了？”江綠不動聲色問道。

  “嗯，來看周天。”浴室裡傳來嘩嘩的水流聲。

  “你跟她說了？”

  “說了。”

  “娘是啥意思？”

  “她沒啥意思，就算她有啥意思也不重要，是她犯錯在先。”周春禾就說道，公正得像是包公，更像個局外人。

  “娘能同意？”

  “老太太不傻，誰帶孫子都不影響她是孩子的奶奶，所以她很快就接受了。”

  江綠倒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似的，顯得她小肚雞腸不懂事了，當下悶悶的，收了毛線，去房間睡覺了。

  周春禾洗澡出來，沒看到媳婦，便猜是睡覺去了。

  周天已經在他們的房間睡熟，周春禾進來了，就把周天抱到隔壁的房間讓他自己睡去了。

  江綠沒意見，翻了個身，睡自己的覺。

  周春禾回來的時候，上床的同時就關了燈，順手就把江綠撈進了手臂裡。

  “今天洗頭了？”

  “嗯。”江綠困意襲來，閉著眼睛哼道，周春禾身上香皂的味道和淡淡的煙草味道若有若無傳進她的鼻子裡，像是迷魂藥般，讓她愈加的昏昏欲睡。

  “睡吧，下次洗頭跟我說，我給你洗。”周春禾習慣性地親了親她的頭頂，像拍孩子般拍著她的後背哄睡。

  江綠沉沉睡去。

  後半夜的時候她做了個夢，夢到周天帶著妹妹去挖泉眼，被周春禾好生一頓揍。周天倔著一張嘴就是不認錯，瞪著哭哭啼啼的小妹妹怪罪道：女孩就是麻煩。

  醒來已是天亮，周春禾出門了，周天還在睡夢裡，江綠走過去親吻了一下他的額頭。要真是夢裡的應驗了，那就好了，怕就怕在事與願違，據說夢都是相反的。

  江綠甩甩頭，想這些幹啥，她笑自己。

  周春禾買了早餐回來，是豆漿油條和包子，還有豆腐腦，甜口的。

  江綠至今也沒習慣這吃法，在她的印象裡，豆腐腦不都是鹹口的嗎？
  “我還買了沒放糖的豆腐腦，我去給你拌點辣椒油進去。”周春禾說道。

  “你放著我自己來，周天該起床了，你去看看他。”江綠說道。

  周春禾進去了，又出來了，氣勢洶洶，手裡拎著兒子周天。

  “這是什麽操作？”江綠驚呼，周天臉上掛著兩行淚，抿著嘴不敢哭出聲，顯然是受到了某種強大的力量的威脅。

  “這麽大了還尿床，你說該打不該打？”周春禾就說道。

  江綠的眉頭也就擰了起來，“怎麽又尿床了呢？”這個月已經是第三次尿床了，床單上個禮拜才換的。

  周天見著媽媽了，再也忍不住，哭了出來，“我想尿尿，夢到了廁所的，就就尿了……”

  原來周天也做夢了，只不過是一個水漫金山的夢啊。

  “算了算了，你先去上班吧，我來收拾。”江綠搖頭道，一大早她不想看到雞飛狗跳的父子。

  “兔崽子，等我晚上回來收拾你。”周春禾指著兒子氣惱道。

  周天以為躲過了一劫，結果江綠告訴他，介於他這一而再再而三的尿床行為，得接受懲罰，但是因為尿床也不是他自己願意的，所以就罰三天不準吃零食，這樣晚上就不會口渴，就不會喝大量的水，這樣也就不會尿床了。

  周天垂頭喪氣，生無可戀。

  “媽媽記得你書包裡還有一大包的糖果？”江綠試探道。

  周天小臉通紅，“那是我帶給同學吃的，媽媽，你不能拿走。”

  “你自己不吃？”

  周天使勁地搖搖頭，“我一個都不會吃的。”

  “那行吧，媽媽相信你，希望你做一個說到做到的孩子。”

  然後給周天換下透著一股尿騷味的褲子，穿上乾淨的衣服，又給他拿來豆漿包子，讓他吃早餐。

  安排好這些，江綠才去拆換床單被套了。

  等到好不容易把周天送到幼兒園，還得去店裡，江綠突然覺得有點力不從心，在上樓梯的時候，她中途停下來休息了一會，扶著欄杆，看眼前這熟悉的場景，想象這裡兩年前還是塊荒地，自豪的同時也不禁心生感歎，世事的變化太快了，即使她這樣一個如此特殊的身份的人，好像也輕而易舉被淹沒在了人海。

  世間百態，不管什麽人和什麽事，投入到這個大熔爐裡面，都一樣泯然眾人矣。

  “這麽好的閑情逸致一大早在這看風景？”趙斌進門來的時候就觀察到江綠伏在這裡看得出神，等他上來她還在這裡。

  江綠一看，原來是趙斌，又趴了回去，“我再歇會。”

  “幹嘛那麽拚，你很缺錢嗎？”趙斌就問道。

  “誰會嫌錢多呢？你會嗎？趙總？”江綠打趣道。

  “但我知道我什麽時候該休息，什麽時候該享受生活。”趙斌淡淡道，語氣裡有幾分責備。

  江綠就笑笑，趙斌還不知道她懷孕的事，現在也不是說這事的時候，於是就說道，“沒什麽，就是剛剛走得太猛了，有點上不來氣，歇一歇就好。”

  “嗯，累了就休息吧，不要逞強。”趙斌隻當她是拚命三娘，隨即換上一副輕松的口吻，“不然年底分紅你也不想一年白乾，替醫院打工吧？”

  “那是當然，謝謝趙總提醒，我一定謹記在心。”江綠笑道。

  趙斌沒再說什麽，臨走的時候告訴她，他這兩天就要去廣市。

  “那就勞煩您幫我問問打樣的事。”

  “知道了。”

  等江綠到了店裡，高桃已經早早到了店裡，開了門，還打掃了衛生，甚至連櫃台上的綠植的葉子都擦乾淨了。

  江綠的心情就這樣好了起來。

  本來早上的時候，在她收拾周天上學，又收拾自己上班的時候，她已經感受到些生活的一地雞毛，以及煙火味的過度燃放，她一想到以後的每一天都要這樣度過，甚至在二寶降臨後，這種情況還會愈演愈烈，她頓感挫敗。

  可是幸好，生活不僅只有一地的雞毛，還有意外的驚喜，比如新來員工的高度自覺，比如坐在縫紉機前的一杯溫度適宜的茶水，又讓她對生活重新燃起了鬥志。

  就在這時，江綠放在包裡的手機響了起來。

  “喂？是周天媽媽嗎？”是幼兒園老師。

  “是的，您是朱朱老師吧？”

  “是的，周天媽媽，你現在有空來一趟學校嗎？”

  江綠心裡一咯噔，雞毛又來了！

  周天：大人也喜歡打小報告，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