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衛將南蓁帶進房間後就出去了,房門上了鎖,從裡面打不開。
但窗戶還是活動的。
對方將畫屏調查得徹底,知道她不會武功,也就沒找人刻意進屋看著她,隻守在周圍,不讓她有機會逃跑便是了。
南蓁簡單掃了眼屋內的陳設,步子輕輕地走到窗邊,透過窗欞的縫隙往外看,眉尖微蹙。
秋水閣外是參差錯落的宅子,很安靜,雖在城中,卻仿佛沒有人煙。
天色大亮,南蓁卻分不清這是哪兒,她簡單鎖定了外面幾個暗衛的位置,便轉身回到圓桌旁。
……
得到地址的薛林並未閑著,當即就派人去往烏柳巷五號,自己則在房中靜靜等待消息。
他倒要看看,葉靖遠說的是真是假。
若是真的,那說明還有壓榨的價值;若是假的,哼,他和畫屏一個也別想好過。
午後,日上中天,照在人身上毒辣辣的,仿佛都能曬脫一層皮。
幾道匆忙的身影頂著烈日飛快往前走,闖過人聲鼎沸的鬧市,折舊巷來到不見行人的街口,最後進到秋水閣內。
很快,房門被敲響。
薛林端著茶杯,輕抿一口,隱約瞧見門口晃動的身影,應道,“進來吧。”
門“吱呀”被推開,丁武疾步而入,拱手道,“都督。”
“如何了?”
丁武:“回稟都督,我們的人趕到城東時,那裡已經空了。”
“嘭——”
薛林猛得將茶杯擱下,怒道,“葉靖遠騙我?!”
“也不算,”丁武繼續道,“那裡雖然沒人,但各種器具皆在,甚至連廚房裡都還生著火,看起來像是前後腳。”
這些人前腳剛走,他們後腳就到了,剛好錯開。
“不過我們在灶膛中發現了尚未燒完的信件。”
丁武說著,便從懷中掏出幾塊殘片遞了上去。
薛林接過,稍微看了看,“都是些隻言片語,連不成完整的句子……殘片多嗎?”
丁武搖頭,“統共都在這兒了。”
“嗯……”薛林手指輕撚著信箋,半歎半說道,“去查查這紙是從哪家鋪子買的。”
一個消息據點需要的信箋不在少數,應該能找到些線索才是。
“屬下這就去辦。”
薛林揮手示意他離開,目光仍舊落在那些碎片上——
怎麽會這樣巧呢?
他剛從葉靖遠口中問出來,對方馬上就知道了,還能及時轉移,除了有人通風報信外,他實在想不出第二個可能。
薛林眯了眯眼,眼神逐漸變得狠厲。
莫非,還有內賊?
院子裡的聲聲蟬鳴打斷了他的思緒,薛林眉頭蹙起,心中頗為煩躁。
他叫人把樹上的蟬給粘了,才清淨下來。
薛林在房間裡擺弄了一會兒破碎的信箋,沒得到什麽有用的信息,遂起身開門,問手下的人,“葉靖遠呢,現在怎麽樣了?”
“回都督,他吃完午飯後就一直睡著,現下還躺在床上。”
薛林:“沒什麽異常?”
“沒有。”
“叫大夫去給他換藥了嗎?”
手下:“換過了,大夫說傷口正在愈合。都督現在可要去審問他?”
薛林搖頭,“不必,你們守著他便是。”
葉靖遠才受了重刑,現在虛弱得很,全憑胸中的一口氣吊著,不找大夫瞧一瞧,怕是沒多久就會死在牢房中。
可他畢竟還有利用價值,哪能就這麽死了?
審問之事明日再議,讓他稍微喘口氣吧。
“對了,畫屏怎麽樣,有沒有胡亂折騰?”
手下答道,“沒有,中午送飯進去的時候我還特意觀察了一下,她也許是被嚇到了,看起來很聽話,不吵不鬧的。”
薛林輕笑一聲,“不是說她挺有骨氣的嘛,原來遇事也不過如此。”
原先他還真以為畫屏能被葉靖遠看上,是有什麽過人之處,如今瞧著,不過就是長得好看罷了。
“我去看看,你們好好守著,有任何異常,隨時稟報。”
“是。”
薛林調轉腳尖,走到樓梯口,拾階而上。
守在屋外的人見他來了,即刻抱拳行禮,“都督。”
“嗯。”
薛林站在門口,揚了揚下巴,“把門打開。”
“哢噠。”
守衛開了鎖,推開門,“都督請。”
薛林雙手負在身後,踏進門檻。
透過屏風,隱隱瞧能見坐在圓凳上的女子,正翻閱畫冊。
薛林剛出現在門口的時候,南蓁就已經發現了,此刻她知道對方站在不遠處,故意沒抬頭。
不出片刻,薛林便忍不住,主動開口道,“此般境地,畫屏姑娘還能有心思安安靜靜地坐在這裡看書,實在讓我刮目相看。”
進門之前,他還以為畫屏見到自己,會猶如驚弓之鳥。
聽到聲音,南蓁總算抬眸,眼波微漾。
薛林會過來,她還是有些詫異的。
見對方不說話,薛林邁步朝前,主動道,“見到了真正的葉都督,感覺如何?叱吒一方的都督,現在不過是階下囚,苟延殘喘,這種樣子,你還喜歡嗎?”
南蓁斂眸,聲音雖輕,語調平穩,“我欣賞葉都督的人品,與他的身份地位無關。
有些人,即便身處高位,也難掩骨子裡的自卑;有些人,哪怕一時落魄,照舊風骨不減。”
薛林聽完,先是微微一怔,隨即扯著嘴角,似嘲似諷,“話說得真好聽,我都忍不住要為你鼓掌了。別以為你對我有用,我就不敢動你。”
他的語氣愈發低沉,看南蓁的眼神也越來越陰鷙。
這麽久以來,還是第一次有人敢這樣跟自己說話。
南蓁見他似乎惱羞成怒了,於是閉嘴,垂眸不再看他。
她本就不會裝柔弱,方才在牢中,已經用盡了她畢生的演技,再看下去,她怕自己會忍不住動手。
“您說的是,如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是該收斂些。”
明明是服軟的話,可經由南蓁嘴裡說出來,總帶著一絲嘲弄。
薛林沒太計較,在她對面坐下,視線緊緊攫著她,“我有些好奇,你和葉靖遠是什麽時候勾搭上的?”
他在葉靖遠手底下辦事,居然連一點風聲都沒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