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離開紫宸殿,門重新關上後,南蓁才問道,“陛下何時把他歸為自己人了?”
剛看到林玦時,南蓁還以為蕭容溪不會見他。
畢竟中蠱一事隱秘,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蕭容溪笑著摸了摸大黑的頭,“認真算起來,是從你救他那次開始吧。”
之後林玦進宮找他談話,交換意見。
他是個善識人、敢放權的君主,而林玦是個有抱負有能力的臣子,自是一拍即合。
百年之後,說不準還能成就一番佳話。
南蓁隨之一笑,再度垂眸,將目光放在刻刀尖尖。
雕刻已經基本完成,稍加修飾即可。
她盯著木雕,蕭容溪則盯著她。
時光靜靜又緩緩,頗有一番偷得浮生半日閑的滋味。
片刻後,南蓁突然道,“好了!”
她長舒一口氣,將刻刀放下,撇去木雕上的碎屑,將其擺在蕭容溪攤開的手掌上,“陛下瞧瞧,怎麽樣?”
蕭容溪眉毛一抬,輕輕撫過虎耳,摩挲著上面紋路,“不錯啊,教你的師傅必定是個高人吧?”
“我自己瞎琢磨的,”南蓁順勢坐到了床沿,湊上前去,“只是有些可惜,虎耳上的血跡擦不掉了。”
她已經盡力將染血的地方刨除,但還是留有印記,不能完全規避。
否則形態會遭到破壞。
南蓁隻留心著虎耳的不完美之處,並未注意到兩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
頭幾乎都能碰上了。
蕭容溪的視線逐漸從木雕挪到了她臉上,掠過微顫的睫毛,掃過精致的鼻梁,最終滑落至微微抿起的唇上。
不由自主地往前傾身。
誰料南蓁突然抬頭,恰好撞上他的下巴。
“嘶——”
兩人同時往後彈開。
南蓁撞到了鼻尖,眼底蓄起點點水光。
就算蕭容溪知道這是正常反應,可見她一副淚汪汪倍覺委屈的樣子,心霎時軟下一半。
“過來朕看看。”
南蓁捂著鼻頭,甕聲甕氣道,“沒事,一會兒就好了。”
待痛感過去,南蓁又跟個沒事人似的,逗大黑玩去了。
只有蕭容溪暗暗磨牙,有些氣惱。
如此好的氛圍,怎的偏偏就撞上了?
……
春日初升,陽光驚動了立在枝頭的麻雀,翅膀一扇,撲騰著飛到了簷下。
宸王府下人不多,此刻的書房更是安靜。
蕭奕恆靠在軟榻上翻閱兵書。
這一頁不過短短幾行字,卻已經讓他停頓一刻之久。
開口,嗓音低沉,“張安和虞星洪暗中相見?”
楊初站在旁邊,應聲道,“是,上元節當日,芝寧茶坊。”
蕭奕恆眉頭一擰,“沒聽說過。”
“芝寧茶坊並不出名,但位置比較特殊,在明月閣附近。”
蕭奕恆想將明月閣收為己用,張安出了不少計策。
他當初征戰在外,明月閣的相關事宜都交給了虞星洪,兩人見面實屬正常。
可暗中聯系,就有些怪異了。
蕭奕恆拇指和食指不由得搓了搓書頁,繼續問,“消息準確嗎?哪裡得來的?”
“是我們的人在追查樓慎行蹤時偶然發現的,經查證,是真的。”
起初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楊初也很詫異。
這舉動,經不起深思。
所以他親自去跑了一趟,得到相同結果後,才敢告知殿下。
蕭奕恆眯了眯眼,將兵書隨手扔至一邊,“你去把張安叫過來,本王要親自問問他。”
“是,屬下這就去。”
宸王府幕僚多,大多都是兩三人共用一個院子。
只有少部分人擁有單獨的院落,張安便是其一。
楊初到的時候,他還在廊下逗弄鸚鵡。
“張先生,”楊初對他還算客氣,“殿下請你去書房一趟。”
張安拿著草.杆的手一頓,垂眸,眼神微滯,旋即恢復如常,“知道了,多謝楊侍衛。”
他率先邁步,走在了前面,“不知殿下可有說是因為何事?”
“殿下沒說,我也不清楚,先生去了便知道了。”
張安點點頭,“好。”
楊初落後他幾步,突然駐足,瞥向籠子裡關著的鸚鵡。
都說鸚鵡學舌,可他卻從未聽到這隻鸚鵡說話。
奇怪。
楊初思索片刻,在張安回頭之前,大步趕上。
蕭奕恆要和張安單獨說話,楊初就沒有再進書房,只是守在門外。
書房外栽種著幾顆桃樹,如今已開始抽芽,還結起了花骨朵。
嫩粉色的蓓蕾將綻未綻,卻仿佛已經有了香味。
張安進去後,對著軟榻上的人拱手行禮,“參見殿下。”
蕭奕恆掀起眼皮,視線掃過他的臉,沒著急應答。
幾息之後,抬抬手,“張先生不必客氣,坐吧。”
“多謝殿下。”
待落座後,張安才問道,“不知殿下今日傳我過來,所為何事?”
蕭奕恆屈肘撐著臉側,沒有同他繞彎子,開門見山道,“明月閣的事。”
張安呼吸稍微亂了節奏,卻又很快調整過來,讓人來不及捕捉。
頂著對面的目光,主動開口道,“我也正準備向殿下稟報呢!”
蕭奕恆不言,隻定定地看著他。
張安隻好繼續說,“前些日子,我們依照齊鳴給的暗道地圖進去找尋,確實發現了一塊令牌。”
“嗯?”蕭奕恆微怔,眼皮下壓,“那你為何不說?”
張安歎了口氣,從懷中掏出令牌,恭恭敬敬地遞上去。
蕭奕恆看著已經松動的“令”字,冷笑一聲,“假的?”
“是。並且當晚,齊鳴就被抓了。”
自己想必也暴露了。
否則青影根本不可能讓他看到院子裡的一幕,還特地解釋這是明月閣的叛徒。
蕭奕恆把玩著手中的假令牌,眸色漸深。
這點,他確實沒料到。
張安又接著道,“不過齊鳴被抓之前,曾告訴過我一件事,說麗嬪有問題。”
蕭奕恆指尖動作一頓,“具體些。”
“齊鳴說,麗嬪在調查他。”
“麗嬪怎麽會認識他?”
張安:“據他所說,自己和麗嬪全無聯系,與秦家更是八竿子都打不著,他也納悶麗嬪為何會這樣做。”
蕭奕恆腦海中浮現出南蓁的臉,眉頭越鎖越緊。
她……和明月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