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只是有人忘了
一個是征戰勝利的殿下,一個是殿前端茶送水的宮女,共同討論治軍之事,實在滑稽。
“不敢。”
南蓁見衣裳已經擦地差不多了,遂收回手,眉眼低垂,“殿下帶兵如神,奴婢拙見而已。只是……”
她頓了頓,突然抬眸,一雙杏眼落於蕭奕恆身上,“一個優秀的將領,需聽得進不同的意見,殿下說是與不是?”
面對蕭奕恆的隱怒,她表現地很淡然。
淡定到讓人忽略了她喜感的眉毛,只能瞧見她飛揚的神采,整個人都在發光。
蕭奕恆撇下輕敵的心思,狹長的眸子瞬也不瞬地盯著她,“那你說說,有何不同?”
南蓁不慌不忙,“將軍治軍嚴謹,不容任何閃失,哪怕是一塊小小的蹄鐵,都可能決定戰爭最後的勝利。
他要在戰場上所向披靡,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但治國面對的不是敵人,而是百姓。法理之外,當有人情。”
一方全副武裝,一方手無寸鐵,怎可用相同的模板?
柔軟但清亮的聲音劃過大殿,激起小小的議論聲。
饒是衛良渚都忍不住對她多看了兩眼,可隨後又歎息著搖頭。
衛燕在他身後,“爹,為何搖頭,難道她說得不對?”
“她說得很對,只是有人忘了。”
不然,衛家也不會退居旁側,南大將軍也不會早早解甲歸田。
君心難測,瞬息萬變,宸王和先帝性子很相似,反倒是如今的陛下還懷有一顆仁愛之心。
蕭奕恆聽完,眼底興趣更甚,“若所有東西都以人情來論,那還要律令做什麽?”
“也分情況。”
南蓁毫不膽怯,“單純的偷盜和殺人固然罪無可恕,可若偷的東西本就該是他的,只是被霸道之人搶了去呢?
以命抵命,可若這命債早就欠下,卻因為兩者地位懸殊,有過之人一直得不到嚴懲呢?”
這些,都是她走南闖北時親眼所見,並非單純套用律令能夠解決的。
真實情況永遠比表面展現出來的複雜,很多人遭受了不公的待遇,走投無路,最後提著一把刀,抱著同歸於盡的念頭,砍開了高門。
或是親人受辱,失手錯傷,官府礙於對方權勢,早早結案。
所以尚有良知的人才會拔刀相助,背著通緝罪名,遠走四方。
南蓁指了指桌上的殘跡,“壺把脫落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深究緣由,胡亂砍了最後一環出錯的人的腦袋,以此平息事端。”
“這,才是最大的不嚴謹。”
話音落,滿堂靜默。
消瘦的身形、挺直的脊背如同寒冬臘月的松柏,任爾東西南北風,也不曾彎腰。
蕭容溪把玩著玉佩流蘇的手驀然一頓,指尖稍微用了些力,看向南蓁的目光變了又變。
這番話,非見過世間百態無以為出。
她說得太過自然,於涓涓細流中帶著滿腔熱血,以不可阻擋之勢湧入每個人心間。
眼見蕭奕恆嘴角已經完全耷拉下來,欲開口時,蕭容溪搶先呵斥道,“沒有規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