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對方拿著真的手令,他興許還會害怕,奈何思思偷去的是假的,不僅沒有作用,還反受其害。
薛林冷笑一聲,也不耽擱,轉身出門,“回都督府!”
他倒要看看,是誰在背後幫葉靖遠。
燕雀樓一事波及甚廣,先前還熱鬧的長街唯余燭火空燒。
商鋪該關門的關門,行人該歸家的歸家,沒有人敢在街上閑逛,以免怒火蔓及自身。
幾匹快馬在石板路上飛馳,從秋水閣一路到都督府,風聲獵獵,衣袍翻飛。
“籲——”
馬兒前蹄離地,嘶鳴一聲後急速停下。
都督府門外的侍衛見到他,立馬迎上前來,“都督,您……”
他一刻鍾前才看到都督進了府,也沒見出去,怎麽會從外面回來?
薛林掃了他一眼,並未說話,走路似風,徑直踏進了門檻。
也不知道是葉靖遠對自己的身份太自信,還是對他的能力有所懷疑,竟就連值守的人都沒換。
薛林片刻不耽擱地往書房走,裡面已經點起了燈,遠遠的便能看到裡面有人影晃動。
他稍微緩了步子,理了理衣襟,這才繼續往前走,確保周圍沒有埋伏後,徑直入了書房。
彼時,葉靖遠正坐在書案後,翻看這些天審閱過的公文。
風過,撩動他臉側的須發,他巋然不動。
這半年來的酷刑折磨使葉靖遠清瘦了不少,可他此刻靜坐執筆的模樣,仍舊攜著一股氣勢,撲面而來。
聽到門口的動靜,葉靖遠頓筆抬眸,笑了一聲,不帶任何情緒,“來啦。”
很平靜的一句話,似乎早已料到他什麽時候會出現。
“你這幾日審閱的筆記,做得可真不怎麽樣。”
葉靖遠只看到了他一眼,便再度垂眸,從左手邊的一摞公文裡抽出最下方的一本,指給他看,“兩個月前的事情,居然到現在都還沒處理,實在不應當。”
薛林不自覺眯了眯眼,“都督是在教我做事?”
葉靖遠點了點頭,“先前確實教了你不少,還以為你都學會了,現在看來還是隻略懂皮毛,不過往後,就沒有學的機會了。”
他不鹹不淡的態度讓薛林有些窩火。
明明此刻他才是那個需要仰人鼻息的階下囚,偏偏姿態比自己做得還足。
“都督不會以為進了都督府,就能動用從前的勢力吧?”薛林嗤笑一聲。
葉靖遠的屬下早就被他清理乾淨了,現在整個都督府,都在他的掌控之內。
只要他一聲令下,葉靖遠,包括一直坐在旁邊喝茶的蕭容溪和南蓁,一個都逃不掉。
薛林扭頭,不經意和南蓁對上視線。
明明是一樣的衣裳,一樣的臉,可眼神卻陌生的很,全然不似前幾日見到的那樣。
他轉身朝向南蓁,定睛道,“不對,你不是畫屏。”
南蓁身上的這份篤定和淡然,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擁有的。
且看她和蕭容溪的動作,兩人分明透露著熟悉和親近,“你是蕭夫人?”
“大人聰明。”
南蓁在他的注視下,緩緩放下茶杯,自臉側撕下一塊薄如蟬翼的面具,露出那張略顯妖豔的臉,對著薛林展唇一笑。
薛林面色肅穆,垂在寬袖中的手已不自覺緊握成拳。
難怪他和對方交流時,總覺得有幾分怪異,
原來並非他多疑,竟是對方先他一步找到了畫屏的存在,瞞天過海,李代桃僵,將他和他的人都騙了過去。
這等能力,一個尚未入仕的學子怎會擁有?
薛林對蕭容溪的身份愈發好奇,但更多的是擔憂和驚懼。
他也不著急弄清楚蕭容溪和南蓁的身份了,準備先把人抓起來再說,以免再節外生枝。
“來人!”
薛林大喝一聲,瞬也不瞬地盯著蕭容溪,“將這些擅闖都督府的人全都抓起來!”
話音落,沒有人應聲,院外卻響起了自遠而近的腳步,多而不亂,隱隱還能聽到刀劍出鞘的聲音。
薛林心下一緊,當即轉身看向院中,正好見周呂奇全副武裝,腰佩長刀地跑進來,身後跟著一眾平日裡和他相熟的武將。
院外的人早已被他控制起來,薛林孤掌難鳴。
“你們……”
透過廊下不算明亮的燭光,他看清了周呂奇帶來的人。
不是軍隊,隻做便衣打扮,各種裝扮都有。
眼前的這些人高矮不一,胖瘦皆有,放在人群中毫不顯眼,可此時身上卻皆泛著殺氣。
他猛然扭頭看向葉靖遠,“你動用那些暗線了!”
周呂奇手中雖有虎符,可沒有都督府手令,調動不了軍隊。
他亦是如此。
除了陛下留在彭城的暗線外,他想不到其他可能。
葉靖遠總算起身,緩緩行至他面前,“你不是總想知道暗線的下落嗎,他們現在就在你面前。”
薛林咬牙,不再同他言語,而是扭頭看向周呂奇,“周將軍,你們政見不和,他重新得勢對你有什麽好處?這半年來我待你也算不薄,你何苦為他拚命!”
聽著他的話,周呂奇突然笑了,笑意卻並不達眼底,“我,隻為君辦事。”
薛林愣了愣,一時沒反應過來。
直到他見葉靖遠和周呂奇不約而同地走到蕭容溪面前,對著他躬身行禮時,才逐漸回過味來。
“陛下。”
雖然已經有了猜測,可當真聽到兩人對蕭容溪的尊稱時,還是忍不住顫了顫。
目光在幾人身上來去兜轉,企圖找到一絲做戲的痕跡。
陛下……陛下怎麽會來彭城呢?
他不是在深宮養病嘛!
蕭容溪看著薛林的臉色變了又變,總算開口道,“我的身份,薛大人還滿意嗎?”
薛林一時間說不出話,蕭容溪自然也沒期待他的回應,隻對葉靖遠和周呂奇道,“剩下的事情,交給你們了。董則佑還在海棠縣,趙家和孫家勾結的事情,他那邊也有一部分證據,需要的話找他要。”
葉靖遠立馬拱手,“是。”
夜濃如墨,稠得化不開。
蕭容溪和南蓁坐上了馬車,準備回棲雲館歇息,飛流後一步上車。
“陛下,京城那邊沒有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