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歌本來正摸索著起身,聽到這句話,腦子裡有一瞬的空白。
“我不知道。”
她其實沒有什麽心願。
“你可以想想,你曾經有什麽想做的事。”
白茶還挺有耐心的,反正也不差這一時半會兒。
秋歌呆坐在那裡很久,忽然想到了小時候的某天。
她那時去學堂上學識字,那天老師講到君子如珩羽衣昱耀,她覺得,那句話真的好聽,一下就記住了。
她甚至不記得出處,不記得那天老師講了別的任何的東西,只是恰好又看到了窗外盛開的花,覺得一切都如此美好。
她很喜歡美麗的風景,尤其是山與河。
也是那天,她萌生出來一種念頭。
倘若她是一個男孩,是不是也能去看更多的風景?
她就是在那一天見到珩耀的。
是啊,他們的確是一個人。
那是她能想到的,彼時最美好的寄托。
“我想出去看看。”
如果有心願,大概就是如此了。
而當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心裡忽然湧出萬般不甘。
“珩耀,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
內心深處積攢的情緒,在她徹底接受珩耀和自己是一個人的這一刻,徹底地噴薄而出。
她承認了自己,她不再壓製,長年累月積攢的所有的渴望,如同雨後春筍一樣瘋狂的生長。
那些情緒積壓在喉嚨裡,衝破了那一層障礙,她終於重新開口說話了。
“我不甘心!”
“憑什麽!”
“為什麽我生來就要被人擺布,為什麽我不能夠去做我想做的事?”
“為什麽我只能像藤蘿那樣,找一個依附呢?”
“我明明也柔順聽話的聽從了,可為什麽等待我的只有被燒死的結局?”
“我聽他們的話,我也認真的做一個孝順的女兒,可他們為什麽就不肯把我當一個人來看呢?”
“我不甘心……”
“如果我一定要依靠什麽,為什麽我不能依靠鋒銳的劍?最起碼,還能帶我殺出去!不,為什麽我自己不能是一把劍?”
秋歌閉上了眼睛,兩行血淚落下。
她不再多說什麽,站起身,她看不見,但是這是她熟悉的房間,順著床邊直接就摸到了梳妝台。
“珩耀,不……其實你不是珩耀,他已經死了,在我選擇封閉自己的時候,他就消失了。”
白茶沉默。
“但沒關系,不管你是誰,謝謝你在最後告訴我這些。”
“你不用在鏡子裡,回你該回的地方,燈,你也拿走。”
在她說完這番話的時候,白茶感覺到自己的主意識,就那麽輕飄飄的飛了起來,連同那盞燈,正在快速的剝離這個世界。
白茶留在她眼睛裡的還有一部分意識,她看到秋歌摸索著,摸到了燈燭。
然後,一把火扔到床上,她也跳了上去。
火焰在燃燒,燒起了帷幔,也點燃了她的衣服。
很多時候火災裡面死去的人並不是被燒死的。
但是秋歌選擇的是用火直接點燃了自己。
地上還躺著她的母親。
等到她母親感受到火焰的溫度,聞到味道,醒來的時候,床上已經完全燒了起來。
秋歌就坐在火焰裡,她已經疼的發不出什麽聲音了,她也要死了。
母親發出一聲尖叫,倉皇的後退,不顧身上的疼痛開始喊人。
外面的人衝了進來,見狀,當場就要拿水救火。
然而就在此刻,火焰裡,倚在牆壁上的秋歌的眼睛,忽然轉動了一下。
明明還隔著熊熊燃燒的烈火,可是那雙詭異的眼睛就是能夠被人直接看到。
這讓他們覺得毛骨悚然,不敢再靠近。
聞訊而來的父親見到如此驚悚一幕,又被勾起了剛剛的恐懼。
他表情猙獰了幾下,忽然道:“所有人退出去,再加一把火!”
“老爺?”母親有些不可置信的,看他。
“閉嘴!你還沒看出來嗎?那已經不是你女兒了,是一個怪物,怪物附身到他的身上,她已經不能作為獻祭了,之所以會燃起火,就是因為神明在憤怒,想要直接燒死她!”
這些話也不知道秋歌是能聽到還是不能,總之,更大的火焰燃燒了起來。
秋歌徹底死去。
但是,白茶的意識也沒有因此消散。
她看到秋歌的身體,真的慢慢的在火焰裡變成了一把劍,一把短劍。
她的意識就在劍身的寶石上。
原來如此。
白茶抽回了全部的意識。
她重新回到了那個黑暗的空間,這一次,那條蜿蜒的小路不見了。
只有她手裡的燈還能照亮一點光。
很好,接下來就該想辦法回去了。
她舉起燈,這燈該有點用吧?
燈芯裡的火焰晃動了兩下,忽然飛出去了一點火星。
那火星朝著某個方向而去,白茶也跟了上去,同時她也注意到火星的離去,讓燈稍微暗淡了一點,明明這盞燈之前就算燒了那麽久,都沒有任何的熄滅痕跡,也沒有要變短的意思。
現在看來應該是使用途徑不一樣,那點火星飛出之後,手裡的蠟燭就稍微短了一點。
其實這蠟燭本來就只有一節,大概只有半個大拇指高。
回去的路仿佛很長一樣,又或者是因為黑暗,導致人對於時間空間的感知弱化。
而且,黑暗中,好像有什麽東西正在逐漸的靠近。
白茶立刻加快了腳步。
黑暗中,有黑色的影子抓住了她的腳踝。
白茶身體晃了一下,差點摔倒。
她猛的一蹬腳,甩開了那個影子。
但有更多的影子向她伸出了手。
抓的方向都是她的胳膊腿,身上倒是沒有什麽,可能是因為身上還穿著那件芭蕾舞裙。
可是如果芭蕾舞裙只能防備身上,那這個A級裝備未免有點……
所以大概率可能是這片黑暗的空間更特殊,道具能發揮的作用比較低。
白茶仿佛陷入泥沼那樣,走的越來越艱難了。
這片黑暗想要將她留在這裡。
做夢!
白茶右眼的眼珠子動了動,看向黑暗裡那些影子。
影子頃刻間就融化消散,只是很快又會聚集出來。
但這給白茶方便了很多。
終於,在她的苦苦掙扎下,她從黑暗中跌出,在棺材裡猛的睜開了眼。
然後就對上了珩耀的臉,對方的爪子,正停留在她的右眼珠子旁邊,像是想摳下來。
似乎沒想到她會醒來,珩耀頓住,若無其事的收回了爪子。
白茶:“……”
珩耀:我說我其實是想給撩一下頭髮你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