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唐紅音，你要阻止我嗎？

  黑石研究所對於接觸汙染物的安全線是這麽規定的：
  1、直視汙染物不得超過半小時，否則你可能被汙染。

  2、聆聽汙染物的禱言不可超過三遍，否則你可能被汙染。但最好一遍都不要聽到，否則你可能會瞬間失去反抗能力。

  3、不要觸碰汙染物，否則伱可能被汙染。

  在汙染中能堅持多久，很大程度上取決於自身的意志——所以時常會出現一些明明看著要遭，最後卻反殺了汙染物的神人。

  唐紅音記得這三條規則。

  但是小女孩卻不知道。

  在遇到唐紅音之前，又或許是在一路走來的時候，她不知何時多看了幾眼汙染物，多聽了幾句禱言，又或者身上濺到了它們的血。

  於是，她就被汙染了。

  人生最諷刺的事，莫過於此。

  “不，不要，不要！”淺野金澤緊緊抱住了自己的女兒，從未有過的慌亂和驚恐湧上心頭，他驚慌失措地往向唐紅音和貝拉，“救救她，你們可以做到的，一定可以的！”

  他從來都沒有那麽慌亂過。

  哪怕對數以千計的詭異汙染物，他也能保持冷靜和理智。

  但唯獨這一次，他無比地恐懼，仿佛有一頭怪物，在吞吃著他的心臟。

  他緊緊地抱住女兒，一遍又一遍地呼喊著她的名字，想將她從可怕的異變過程中拯救出來，但是沒有用。他眼睜睜地那張粉嫩嫩的、惹人憐愛的小臉，在短時間內變形，變成了猙獰詭異的羊臉。

  而他自己裸露在外的雙手，也因為直接接觸了汙染物，慢慢地出現了異變的征兆。

  “救救她！求求你們，救救她！”淺野金澤撕心裂肺地呼喊，聲音裡甚至帶了哭腔，“只要救她，我什麽都可以答應，我……”

  回應他的是，卻是貝拉凶狠的一刀。

  貝拉揮舞著蛛爪，狠狠地抽在了他肩膀上，將他掃翻在地。還沒等淺野金澤反應過來，貝拉已經用兩根蛛爪分別架住了他和他的女兒，將他們強行拉扯了開來。

  “不，不要——”淺野金澤想要撲過去，但是卻被貝拉的蛛爪死死地攔住了。

  被貝拉強行分開的兩者，左邊是一頭羊首魚身的汙染物，只是體型較小，上半身還套著崩了線的滑稽兒童裝，還在掙扎、尖嘯著，狂亂的模樣和它的同類一模一樣；右邊是一位傷心欲絕的年輕父親，他的雙手已經出現了僵直和皮膚硬化的早期汙染症狀，但仍舊發了瘋一樣想要掙脫束縛，想要去擁抱自己的女兒。

  “她已經沒救了。”貝拉冷漠地說道。

  “不，一定有辦法的！一定還有辦法的！”淺野金澤仿佛預見到了接下來即將發生的事一樣，拚命地嘶喊哀求著，“把她還給我，求求你！我會帶她離開這裡，我們馬上就走！求求你，不要殺她，求求你！”

  看著一位父親絕望的模樣，貝拉垂下眸，不說話，卻是慢慢收緊了鉗製住幼小重度汙染者的蛛爪，只要她再用一些力，就能切下她的腦袋，或者把她切成無數段。

  當著她父親的面。

  或許有憐憫，但是沒有猶豫，因為她確信自己做的是對的。

  老板說汙染物是所有生靈的天敵，所以貝拉在殺死它們的時候，從來都沒有絲毫猶豫，不管它們生前是誰。

  於是她稍稍用力——

  “不要！！！”又一個聲音呼喊道。

  是唐紅音。

  貝拉側過頭，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的同僚：“唐紅音，你要阻止我嗎？”

  唐紅音卻朝她走了過來。

  她笨拙地伸出手，羊類生物不怎麽靈活的前肢上托著一管靈力藥劑——那是言律歌留給她的。

  唐紅音靜靜地看著貝拉：“真的沒有辦法嗎？真的沒有辦法讓大家變回原來的樣子嗎？”

  貝拉搖了搖頭。

  面對同僚，她難得有耐心地解釋道：“輕度和中度的汙染可以靠靈力藥劑治愈，但是大部分重度汙染者的肉體和精神已經深度扭曲了，沒有拯救的價值。”

  如果被汙染的是一個意志堅定的人，那麽可以試試用注射靈力藥劑的方式驅逐汙染。

  但是一個孩子……她沒有那麽強大、理性的心智，就算強行救回了她的軀體，她的精神也是扭曲的。

  “這樣嗎？”唐紅音低垂著眉眼，“我是不是又做錯事了？我是不是不該帶她回來的？”

  貝拉沒有說話。

  以她一貫的耿直思維，她其實很想罵她一頓：你來幹什麽？自己沒能力，就老老實實蹲在後方看著就行了，跑來添什麽亂？

  但是此刻，她卻從唐紅音的身上感受一種莫名的情緒，於是選擇了沉默。

  唐紅音抬起頭，神情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但是那樣的笑容卻讓貝拉莫名地心悸。

  “如果不能讓大家都活下來的話，那麽我希望……再也不要有人受到傷害。”唐紅音笑著說道。

  她將那管靈力藥劑狠狠地刺進了自己的身體裡。

  隨著靈力藥劑的注入，唐紅音身上的異變痕跡也慢慢地消退，露出了她原本的模樣。

  貝拉猛地瞪大眼睛。

  唐紅音的聲音在夜風中傳來：“我好沒用啊。

  “我什麽都不會。

  “長得很醜，沒讀過書。

  “不會乾活，不會燒飯。

  “交不到朋友，不會說好聽的話，幫不了別人的忙。

  “打遊戲打不好，開網店開不好，寫小說沒人看。

  “我活了24年，卻什麽事都沒做成過。

  “我真的好沒用。

  “還給大家添了很多麻煩。

  “我的家人失蹤了，好多人為我想辦法。

  “我被抓走了，您和老板還親自來救我。

  “為了我，讓大家陷入了這樣危險的事情裡。

  “而我卻什麽都做不了，還不停地犯錯。

  “我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廢物。

  “反正這個世界上，少了一個我這樣的人，不會有任何變化。

  “老板說，當我做出決定的時候，可以試著使用它。然後，或許會有奇跡發生。

  “現在，我已經做出決定了。

  “我想要這個奇跡。

  “如果不能讓大家都活下來的話，那麽我希望，再也不要有人受到傷害，好不好？
  “好不好！！！”

  一對璀璨的光羽，在她身後驟然展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