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門口，李老太監正在當值。

  他負責收到議政院交上來的奏疏，沒有緊急的就先放著。

  緊急的就看見拿去給朱克臧批示。

  “李公公，這裡是議政院剛剛製訂的，一份比較重要奏疏！”

  李老太監聞言，並沒有對此太過在意，連頭都沒抬，敷衍道。

  “嗯，我知道了，你先放在那裡吧！”

  個個拿上來都說是重要的文件。

  現在朱克臧在禦花園陪太子和長公主頑耍，天倫之樂，不好打擾。

  “李公，這……這是首相大人親自吩咐的……”

  那名官員見此情形，臉上滿是為難之色，支支吾吾道。

  他又不好直說是官紳一體化方案，畢竟現在還是機密。

  首相陳永華親自吩咐的，那可能確實是重要的事情。

  李老太監從他的手中，將記錄有官紳一體化納糧細則的奏疏文件接過，準備看看是怎回事。

  那名官員見李太久已經將奏疏接過，不由得松了一口氣，旋即恭敬道：“那李公公，小的就不打擾您了，小的這就告退。”

  由不得他不恭敬，這可是跟朱克臧出生入死的老太監，得罪誰都不要得罪他。

  他要是給朱克臧打個小報告，有他苦頭吃的。

  小官員說完，沒有絲毫停留，快步離開了禦書房。

  李老太監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微不可查地搖了搖頭，旋即將奏疏文件翻開。

  霎時間，只見李老太監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的臉上滿是驚駭之色，仿佛是看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東西一般。

  他還以為是自己眼花了，緊接著又將奏疏之中記錄的內容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這才確認自己沒有看錯。

  李老太監歎了一口氣，這指定又是一場腥風血雨。

  他準備帶著這封奏疏，前去禦花園面見朱克臧。

  ……

  禦花園內，朱克臧正與太子朱怡銘一邊下著圍棋，一邊教導他。

  朱怡銘也不小了，是時候給他灌輸點治國理念了，畢竟是自己的繼承人。

  只聽啪嗒一聲，朱克臧將手中的黑棋落入棋盤之中，緩緩道。

  “銘兒，今天我來考考你，你認為，對於一個百姓，注意重要的東西是什麽？”

  朱怡銘聞言，臉上頓時流露思考神色，他嚴重懷疑父皇是圍棋下不過他，來盤外招干擾他！

  不過他還是認真思考了一下。

  朱怡銘思考了很久之後，回答道：“父皇，兒臣認為錢最重要，有錢能買到吃的，有錢能買到耕地的機器，有錢能讀書識字，改變自己的人生。”

  朱怡銘才七歲，居然就有這個認知，有點超乎了朱克臧意料，不愧是他的種。

  朱克臧語氣凝重的說道:“這個問題，很多人都有不同的答案。

  新大明之前的王朝，有兩個東西貫穿了數千年，主導了王朝的興衰。

  他們就是土地與技術。

  有土地，才能種植糧食，養活自己家人。

  而每一次技術的突破，都會改變一個時代。

  很可能就會引起一個朝廷的興衰與滅亡。”

  朱怡銘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沒關系，在年幼的太子腦海中先種下一顆種子，記住土地與技術的重要性就夠了。

  只要他理解這個東西，就能抓住事情的本質，不會被文臣們忽悠。

  他又笑著說道：“父皇知道你聽不太懂，父皇結合實例，幫助你們理解這些東西。”

  其實，新大明就是一個例子，靠先進的武器和軍隊碾壓韃清。

  “銘兒，你最近開始學歷史了吧，你可知戰國時期為什麽會是歷史的大變局嗎？”

  “那是因為冶煉技術取得突破，鐵器開始大規模裝備。

  鐵製的武器更加堅韌鋒利，碾壓青銅武器。

  鐵製的農具可以讓一戶人家，就有實力開墾荒田。

  正式冶煉技術的進步，一個家庭就能耕種土地，百姓紛紛逃脫貴族的束縛，成為自耕農，前往荒地開墾土地。

  自耕農掌握土地，就能養活大量的孩子。

  他們為了維護自己的利益。

  自耕農的兒子踴躍參軍，這些人更服從指揮，能組成遠比貴族私軍更強大的軍隊。

  各國紛紛變法，以適應自耕農和鐵器帶來的變化。

  齊、楚、燕、韓、趙、魏、秦這七國抓住機會，變法成功，成為戰國七雄。

  貴族私軍的沒落，分封製也被郡縣製取代。

  其中秦的變法最徹底，耕戰國策能極大動員自耕農，他最終統一了天下。”

  朱怡銘瞪大了眼睛，朱克臧講述的這一個角度，是他從沒有接觸過。

  朱克臧又繼續絮絮叨叨，從竹簡到造紙術，又從造紙術說到印刷術。

  “竹簡時代，掌握話語權的是貴族，造紙術時代掌握話語權的是世家。”

  “印刷術的出現，讓書籍變得很廉價，小地主的後代，也能讀書識字。大量的土地由小地主掌控，他們稱自己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他們就是士紳，士紳們不在乎誰統治國家，只在乎自己的利益！”

  “銘兒，為什麽王朝普遍不過三百年，就是因為土地，土地被兼並完了，老百姓怎麽辦呢？”

  朱怡銘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父皇，如果我是老百姓的話，我也會揭竿而起，因為不公平！”

  “就像父皇對皇妹特別好，對我沒那麽好，我也會覺得不公平。”

  機智的太子趁機提醒一下父皇朱克臧要注意公平，一碗水端平。

  “你這臭小子，別打岔！”

  難怪說七八歲的年紀，狗憎人厭，叛逆期到了。

  “前明就是因為土地亡國，所以父皇會在你接位置之前，盡量緩解土地問題。”

  朱怡銘點點頭，父皇就是好，把難題都給他解決了。

  “但是，銘兒，你要記牢了，新大明以蒸汽機為主的技術，會改變整個世界和華夏，未來商賈也將會取代士紳，成為這個國家最重要的一支力量。”

  朱克臧這番話，完全顛覆了太子朱怡銘接受的儒家教育。

  都說士農工商，商賈不是最低賤的嗎？

  “銘兒，你要記住，可以借用商賈的力量，但不能讓他們為所欲為，商賈們不受控制，也會導致亡國。”

  “父皇，我一定會記住你今天的教導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