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吃完餃子後，按照慣例，白家人偎著火爐要守歲。

  小福圓年紀小，甄氏擔心她熬不住，隻讓她守了一會，便帶著小福圓睡下了。

  屋子裡燒的熱熱的炭火，小福圓依著甄氏身上乾燥溫暖的味道很快沉沉睡去。

  忽然，小福圓睡夢中被一陣巨響驚醒。

  她還以為發生了什麽事兒。

  睜開眼睛，一片靜悄悄的，只有甄氏的輕微鼾聲和上房傳來時斷時續的輕聲聊天聲。

  小福圓坐了起來。

  也不知此時是什麽時辰，外頭一片漆黑，北風呼呼的吹著，外頭似乎又飄起了雪花。

  小福圓的胸口憋悶的十分難受，忍不住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怎了？”甄氏聽到動靜慌忙坐了起來。

  點上燈發現小福圓吐了。

  “哎呦，娘的小乖乖，這是怎了？娘讓你爹去叫郎中。”甄氏不知道小閨女是受涼了還是積食了，今晚吃的餃子都吐了出來，因此十分慌亂。

  “娘，別忙。”小福圓扯住了甄氏，緩了緩說道，“我沒事的，就是睡前餃子吃多了，加上做了噩夢。”

  關心則亂。

  甄氏冷靜下來。

  發現小閨女真的只是因為積食，吐出來就沒事了，於是輕輕拍著她的背，又倒蜂蜜水給她喝。

  小福圓喝了半碗蜂蜜水，擰眉望著窗外漆黑的天，輕聲說道：“大哥二哥五哥可得好好的。”

  甄氏心下大驚，閨女不會無緣無故這樣說。

  她記得上次閨女夢中老五挨餓，果然是真的。

  這次閨女再次被噩夢驚醒。

  難道邊境又遇到了更嚴重的事？
  “閨女，你做的啥夢？”甄氏聲音很輕，卻滿臉焦急。

  “我聽到一陣巨響。”小福圓捂著胸口說道。

  巨響？

  什麽情況下才有巨響。

  打仗的炮火？炸城的炮火？
  甄氏越想越心驚，從年前劉鴻嘴裡得知，戎國一而再再而三的想攻破寧城。

  她的三個兒子都在寧城，難不成寧城城破了？
  “戎國人攻進了寧城？”甄氏喃喃自語，臉色煞白。

  小福圓想了想靠到甄氏懷裡，輕聲說道：“娘，大哥他們肯定會沒事的，孟大將軍也會沒事的。”

  小福圓有強烈的預感，今晚寧城十分凶險，但凶險過後，五哥他們肯定會迎來轉機。

  甄氏摟緊了小福圓，祈禱道：“你大哥他們一定要平安。”

  小福圓抱著甄氏的手臂，說道：“大哥他們一定要平安。”

  西北的風真冷。

  尤其是夜晚。

  尤青芽哪怕穿著一身鎧甲，依然能感受到刺骨的冷意。

  尤其是暴露在空氣中的面孔，早已經被寒風肆虐的開裂。

  從前在神樹村時她雖然性格像糙漢，但依然有著姑娘家的愛美天性，會用擦臉油細細的將被寒風吹皸的臉撫平。

  在軍營，她早已經摒棄了愛美的心思，整個人像真正的戰士一樣訓練、迎敵、在泥土裡翻滾、在戰火裡廝殺……

  此刻，除夕之夜她站在城牆上警戒。

  望著寧城星星點點的燭火，想到神樹村的家。

  盡管，尤青芽在神樹村並不快樂，對父母乾的一些事十分無奈。

  在除夕夜，她還是想起來那個想讓自己無數次逃離的家。

  這些日子見識了戎國人的殘忍，感受到了戰爭的殘酷，體會到了殺敵的快意……

  她喜歡這裡，願意守在這裡，在這裡她找到了自己的價值。

  只是今夜是除夕，想到有可能戰死在這裡，思緒便飄向了神樹村。
    “青芽，冷不冷。咱們今晚得更加驚醒些。”身旁的武小影輕聲問到。

  見鬼，今夜怎那麽冷。

  “我還行。”尤青芽說道，一身的鎧甲在暗夜中發出冷冷的銀光。

  一開始武小影還懷疑尤青芽吃不了軍營的苦。事實證明尤青芽從一個小村姑很快成長為合格的戰士，從不喊苦和累，禦敵從不怯場。

  這幾次戎國的進攻，她都在前線英勇迎敵。

  這讓武小影既佩服又刮目相看。

  “你想家嗎？”武小影問道。

  “不想。”尤青芽違心的說道。

  “但是我想，我很久沒有回家了。京城的除夕夜十分熱鬧，徹夜不宵禁。有焰火表演，有當街唱歌的歌女，有賣糕的阿婆，有捏兔兒泥的手藝人……我最喜歡吃平安街王婆家的羊頭肉，在家裡吃年夜飯時特意留下肚子趕過去吃。”

  武小影靜靜的輕聲的講著。

  話鋒一轉繼續說道:“其實寧城在戰爭前和京城差不多。也有焰火表演，有唱歌的胡姬，有賣糕的阿婆，有當街耍的孩子……”

  尤青芽看向寧城城裡，冷清的不像除夕。

  都是戎國人做的孽。

  “所以我們不能讓戎國人攻進來。”尤青芽說道。

  “我總覺得今夜會不太平。”武小影朝西北方向看去。

  那是戎國人駐扎的方向。

  尤青芽有同感，戎國人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極有可能在夏國舉家團圓的時候打來。

  “青芽，咱們打退戎國人後，我帶你去寧城逛一逛，然後去京城……”

  武小影話還沒有說完，就聽到西北角傳來轟然的響聲。

  緊接著是一道熊熊的火光劃破暗夜。

  接著就傳來驚慌的“城牆被炸了”的呼喊聲。

  武小影和尤青芽對視一眼，急忙朝西北角的城牆趕去。

  ……

  白大壯在睡夢中被一聲巨響驚醒。

  睜開眼，神思恍惚中還以為是在神樹村。

  大營裡號子聲讓他意識到此時正身處西北大營。

  緊接著，就是緊急集合聲和腳步聲。

  白大壯心裡一緊，莫不是戎國真的在除夕夜攻打寧城了。

  “……西北角的城牆被敵人炸毀了……”

  “戎國大軍壓來了。”

  一聲又一聲焦急的軍情聲鑽進白大壯的耳朵裡。

  一個激靈，睡在身旁的白二壯翻身坐了起來。

  “快別睡了！都起來。”

  “趕緊起來！”

  白大壯和白二壯爬起來朝地上睡的橫七豎八的神樹村人喊起來。

  吃了餃子喝了酒加之是除夕，神樹村的青壯勞力們睡的很沉，一時之間誰也沒有起來。

  “打仗了！快起來！”白大壯邊吼邊挨個推人。

  打仗了！
  這聲驚呼，讓神樹村青壯勞力紛紛坐了起來。

  “狗日的戎國人，竟然在大年夜打來了。”

  白大壯忍不住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