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璃和秦諾被派去了一處中等規模的仙城。

  這處仙城在寧州靠右的地方，離海域很近。

  這些時日也被邪修圍攻過，只是因為此處的城主修為強悍，這才從邪修手中保下此城。

  不久前，這座城的城主與邪修交手的時候受了重傷，不得已，才選擇向青山劍派求援。

  這座城雖不至於滿目瘡痍，卻也不見絲毫繁華之景。

  街道上搭起了簡陋的帳篷，無數無家可歸的凡人和低階修士棲息其中。

  “這座城的城主，看起來還是個仁善之人。”

  仙城之中，是不可能生活著數量如此之多的凡人的，所以這些人，應當都是城主從附近接應過來，將他們安置在了仙城之中。

  楚璃和秦諾穿梭在這些連綿的帳篷旁留出的小道上，那些凡人這些時日似是見慣了修士，對於楚璃和秦諾的到來並沒有表現出太大的好奇。

  最多的，也只是無力地掀起眼皮看了兩人一眼，隨後又開始做自己的事。

  “戰爭使他們麻木。”楚璃目光淡淡地掃過這些凡人，“在修仙界，他們無疑是最弱小的那一類人，他們的生活，甚至都比不上人界之中的那些凡人安穩。空有靈根沒有修為，生於此世卻任人宰割。”

  “修士一念，破千山，滅萬人，萬裡無生。修士何故，凡人何辜。”

  “是啊。”秦諾也感慨道，“好歹人界之中的凡人還有天道法則相護，可修仙界中的凡人，什麽也沒有。僅憑我們仙門百家製下的合約，又能幫得了他們多少。”

  “這便是蒼生。”楚璃道，“我們走上仙途，與凡人的生活割裂，他們的苦難，說到底，是與我們無甚關聯。只是心中有道，便見不得人世苦難。”

  秦諾眼中似有哀色：“其命哀矣，吾生何辜。”

  這些凡人身上多多少少都帶了傷，只是因為正邪交手，他們受到了波及才會如此。

  他們弱小、無助，只能期盼那高高在上的仙人可以稍稍憐憫他們，賜他們以生的機會。

  “若這世上人人都可修仙，是不是就不會有這種情況產生。”

  不遠處，有一耄耋老者倚靠在髒汙攀附的外牆上，雙目無神地望著漆黑的天空。

  所見之天不是天，只是被護城大陣隔離的邪氣聚集於此，這才落入了老者的眼中。

  他身上所著衣物破破爛爛，瘦削的身形胸骨可見。

  髒亂的頭髮覆蓋了他半張面容，整個人就像死了般，一動不動。

  可是那微弱的呼吸卻又告訴楚璃，這個人是還活著的。

  “不會的。”楚璃望著那位老者，“若世上人人都可修仙，那麽承載凡人命運的，將是修為最低的那一層修士。所謂仙凡有別，不過是修士想要將自己和凡人徹底割裂，去做那高高在上的仙人，俯瞰眾生。”

  “所以，凡人的存在，不可避免。”

  人人可修仙，這也只能是一個美好的祈願。

  “所以，我們幫不了他們。”秦諾也看向了那名老者，“蒼生道，何其艱辛。不曾想有朝一日，我也會慶幸自己不是那種心懷天下之人。”

  “修仙法則罷了。”楚璃看得透徹，“這塵世哀鴻本與你我無關。須知九幽下有風，群峰之上有天道，天道之下，萬物為一。既然一件事情會存在於這天道之下，那就必是被其默許。凡人苦難，修士又何嘗不是如此。與其憐憫他人，不如感懷自己。”

  秦諾的腳步頓了頓。

  “或許，我們之間會在此事上有所分歧了。”

  楚璃側首：“有分歧才是正常，你我所修之道本就不同，只是緣分深然，命運使然。我不會強行扭曲你的道，你亦無法改變的我心。兩者相成，亦可共存。就像這天下法則道途萬千，是為共存之理。”

  “我明白了。”秦諾釋然，“我之劍道，乃一往無前，是鋤奸扶弱，捍衛正道。這是因為我本心如此，雖行逍遙之道，心中亦可藏納正義。”

  楚璃道：“而我行事，向來隨心。我心之所在之處，便是我的道。”

  所以，她可以為了那一舟新弟子不顧自己的安危以血祭之術誅殺邪魔，也可以為了自己的命運眼睜睜地看著風青璃的意識消散。

  楚璃想做的，向來都是自己。

  “阿諾，想要救他們嗎？”

  秦諾望著旁邊那些無助的凡人，定了定心神。

  “目之所見，自為心念。或許在我看不見的地方仍有許多苦難，但是眼前的這些既然我已經看到了，便無法視若無睹。不是為了拯救世界，而是為了不愧對自己的內心。”

  何為仙，何為道。

  何為魔，何為邪。

  秦諾的心中早有界定。

  或許有些修士的本心早已不見，他們汲汲營營，去希求一些本不該屬於自己的東西，從而放棄仙途。但是心志堅定懷有善意者，這修仙界從來不缺。

  這也是為什麽仙道可以昌盛千萬載而不衰。

  修士修身，亦修心。

  能攀上頂峰的那些修士，無一不是道心堅定固守本心之人。

  “璃璃，你會怎麽做？”

  “我嗎？”楚璃收回自己的視線，語氣平緩，“這些凡人與我無仇無怨，而且我既然已經被派到此處，若是能救的話，自然要救。”

  只是她不會豁出自己的性命去救這些與自己素未謀面的人，最多，也只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庇護他們罷了。

  “去見城主吧，我們來了這麽久，也該去見見他。”

  秦諾點頭，同楚璃並肩往城主府而去。

  說是城主府，其實也和難民營差不多。

  城主府是一直大開著的，門口還有兩個煉氣修為的護衛在施粥放糧。

  見到楚璃和秦諾二人前來，那些小修士是有些惶恐的，連忙派出一人歇了手中活計，帶她們去見了城主。

  城主是個看起來三四十歲的青年人，面色蒼白，一說話便止不住地咳嗽。

  聽那護衛說，是在同邪修對戰時，被邪氣入侵了五髒六腑傷了肉身，又沒有得到及時的救治，所以現在變成了這副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