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女士帶著沈冬進入了一個完全由灰色折線構建的源界之中，其形狀像是一個放大版的鳥籠。深灰的折線切割著淺灰的邊界，框出一個個不規則的多邊形。

  “滋-”

  沈冬目光一動，看向前方有一個多邊形向外凸出，下邊緣有陰影出現。原本平面的物體驟然變得立體起來，並向外旋轉。

  “貓女士，你來了？”

  一個染著一撮藍毛的男人推開門，一手按在腹部，迎接貓女士進門。

  貓女士踩著優雅的貓步從符藍面前走過。

  後者賞給沈冬一個輕飄飄的眼神，徑直走進導播廳坐了下來。給貓女士倒好一杯茶水後，符藍雙手交握，看著最後進來的沈冬：

  “既然你是貓女士介紹來的人，那就免去精神測試步驟吧。”

  精神測試，檢測應聘者的精神閾值，用以判斷應聘者是否有能力完成這項任務。就算這個任務需要有人犧牲，也不需要廢物去。

  “你叫什麽名字？”他的食指在手背上敲了敲。

  沈冬走進門內的一瞬間，多邊形的房門便自動旋轉關閉，門縫處嚴絲合縫。她發現導播廳裡唯一的椅子就在符藍的屁股底下。

  “小醜。”回答問題之時，她屁股一落，直接坐在了虛空中。

  貓女士舔了舔自己的爪子，無聊地捋了捋自己的胡須。它尾巴一甩一甩，尾巴尖端消失又出現。瞳孔中折射著金黃的色澤。

  符藍饒有興味地點了點頭：“你的名字很適合成為怪物聯盟的明星。”

  沈冬露出了自己的招牌微笑，嘴角一路上揚，抵達了太陽穴附近。鮮紅的血肉拉扯成細絲，掛在她滿口的利齒之中。

  “直播設備已經調試完畢，觀眾的打賞你可以拿走七成。這是友情價。”符藍從桌下掏出一個協議單，拍在桌上，朝她的方向推來。

  薄薄的紙張速度極快，邊緣帶著刀劍的鋒芒。

  沈冬一隻手輕輕一揮，另一隻手輕巧地接住了變得正常的紙張，微微低頭看了起來。和貓女士說得差不多，只不過多了一個直播的條件。

  這也是大賽方為吸引關注使用的手段之一罷了，之前每一次的淘汰賽中都有素人測試環節。那些測試的怪物抱著各種各樣的目的，進入了比賽場地之中。

  有些怪物死了，無人可惜；有些怪物活了下來，人氣比肩參賽選手。

  但這一切和沈冬都沒關系，她沒有關注之前的彎彎繞繞，只是將目光落在了“直播為強製要求，不可更改”一行字上。

  雖然她對禮物分成的條件心動，但在她剛剛把“不滅之心”偷走之後，開直播這件事不就是一個赤裸裸的挑釁行為嗎？

  她不相信在怪物聯盟沒有其他組織的眼線。

  這時，在一旁空中裝矜持的貓女士忍不下去了，暗中催促道：
  【簽吧簽吧，速戰速決。我會給你打賞一些小禮物的。】

  它特地在“小”這個字上用了重音。

  沈冬捏著紙張的手稍一用力，就在簽名出處留下了自己的精神烙印。

  算了，怪物聯盟畢竟不是藍星各個組織的天下，她暴露身份也不是什麽大事。在猩紅界，只要不招惹那些教會信徒，她的活動范圍還是很廣的。

  見此，符藍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

  下一刻，沈冬感到巨大的吸力從背後傳來。貓女士還在舔著爪子，符藍臉上的笑容卻出現了畸變，顯得詭異陰森。

  他原本平整光滑的面皮上出現一條條灰色劃痕，劃痕如泡皺的紙皮，掀開的縫隙裡是一個個血絲密布的紅眼睛。

  “嗡嗡——”

  沈冬克制住自己想要掙扎的衝動，被推出了導播室，坐在了剛才看見的灰色空間之中。這時，牆上的不規則多邊形裡出現了色彩。

  如彩墨在清水中刹那暈開，她透過無數個多邊形，看見了同一座陰森的暗黑都市。

  她被推在了一個椅子上坐下，灰色的折線開始漸漸沒入牆體之中，無數的多邊形相互融合，絕望都市逐漸完整地出現在她的腳底。

  整座城市開始向她傾斜，像是天穹傾倒。

  在她放大的瞳孔中，迷霧出現。刹那間，源界中所有的幻象消失，隻留下一個低垂著頭顱的小醜坐在冷灰色的金屬椅上。

  符藍雙手重重按下桌面，數個光幕瞬間出現在導播室中。在沈冬所處的源界之內，她面前的不規則多邊形後，其實隱藏著不止一個房間。

  在這些房間之中，有的是大賽的工作人員，有的是交了高額費用進來看現場的觀眾，它們熱切的目光落在面前的光幕之上。

  小醜靜靜地坐著，胸腔停止了起伏，像是一具冰冷的屍體。

  但蒼白無趣的空間很快劃過了一絲漣漪，一個邊緣不斷閃動的光幕出現在了小醜的背後。像是一個斷斷續續的夢境變得連貫，一個昏暗的房間逐漸出現畫面之中
  她叫小醜，居住在槐夢新寓，是一禾高校的一年級新生。

  一禾高校對不同學生的個性給予了充分的尊重，一共開設有四十四個課程，采用三加三的選課模式。最終得到的學分，決定了一個學生的成長性。

  成長性高的學生才有機會獲得進入上三層的機會。

  所有覺醒了活性的怪物，都可以向一禾高校提交入學申請。

  沈冬下了床，看見了房間中隨處可見的各種鏡子。大大小小的鏡子裡映照著她全身各處，吊帶睡裙包裹的軀體蒼白瘦弱。

  鎖骨像是瀕死的魚的背脊，細瘦的下頜像是刺出的荊棘。

  鏡中的她，還有著一雙湛藍的豎瞳。

  她是一隻什麽樣的怪物來著？

  思考的間隙，沈冬捋了捋自己的頭髮，眼角余光看見了牆壁上掛著的日歷。

  刺目的紅圈提醒著她:今天是第一天開學，再不走就要遲到了！

  沈冬用最快的速度換上衣服出門，但在拉開門的刹那，一個行為古怪的西裝男人倉皇地朝樓梯間逃去。

  他剛剛在幹嘛？

  右手邊，鄰居緊閉的房門裡傳來一連串剁肉的咚咚聲。

  “咕嚕嚕——”

  肉湯的香味彌漫在樓道中。

  正對面的房門消無聲息地打開了。

  一個貓臉老太端著一盆鮮紅的碎肉，看了她一眼後，將盆放在門邊上。無數的貓叫聲在黑暗處響起.
  沈冬走下了樓梯，心想，自己的鄰居一看就是很和善很熱心腸的那種嘛。

  她身後，貓臉老太嘴角抽動，似笑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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