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冬上前半步，卻礙於身份，最終停下了腳步。她看著顧笑年走進樓閣深處，被紅牆綠樹遮住了身形。

  【這不是】厄加斯特調出了有關這個人類的記憶，【你在藍星的熟人？】

  【今天感覺也不是太熟。】沈冬講了個冷笑話。

  導遊吆喝著參光團往前走去，她看了眼參觀團的方向，又望了一眼轉角處枝丫橫生的綠樹。沒有太多的猶豫，扭頭朝建築群裡閃去。

  怪誕人偶知道沈冬要做見不得人的事了，於是捂住自己的嘴巴，防止笑聲泄露出來。同時漂浮在空中，緊緊墜在後面。

  沈冬站在樹梢末端，身形極穩，跟著細風一起晃動。

  她看見那抹不起眼的黑點一路走上布滿青苔的石階，走進了一個綠化很好的小花園中。她手指輕動，用精神力探過小花園。

  人沒了？
  她目露一絲驚訝。

  難道那個小花園裡別有洞天。

  沈冬以極快的速度飛掠而去，在踏入小花園的第一秒，她預感到了不妙，側身朝旁躲去！

  “滋-”

  一個尖銳的圓錐形物體在空氣中消融。

  她還沒站穩，就見數道膨脹的氣流從地上旋起，顧笑年冰冷的聲音從腦後傳來：

  “你是誰派來的？毀滅猩紅，知來協會，還是浪潮尖端？”

  在膨起的氣流中，沈冬感到周圍的一切與她之間產生了隔閡，莫名的排斥感襲來。氣流如天空中漂浮的白雲，刹那間將小花園隔絕起來。

  沈冬在威脅之下轉過了身，理了理衣服上並不存在的折皺，說道：“我是反叛黑兔的小醜，幸會。“

  她伸出自己的右手，作握手狀。

  “反叛黑兔？”

  顧笑年皺了皺眉，他一直和外界保持著密切的聯絡，從各個消息來源獲得各式各樣的信息。他當然聽說過反叛黑兔的大名。

  這個組織相當神秘，似與猩紅列車有合作關系，組織成員經營著一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黑兔馬戲團。

  他在歡笑小鎮時親眼目睹的那場大火，就是眼前這位小醜的傑作之一。

  顧笑年沒有伸手回握，他淡淡道：“找我有什麽事？我只是一個小人物罷了。”

  小醜不甚在意地收回了自己的手，拍了拍自己的袖子：“看你樹敵頗多，給你一個容身之處罷了。”

  她目光在他脖子上的傷痕處轉了轉，眼底意味不明。

  “容身之處？”

  顧笑年扯了扯嘴角，似有不屑。但他並沒有深究這個問題，而是恢復了剛才的冷漠：“現在離開，否則我不介意再多樹一個敵人。”

  這話說得，沈冬心底微沉。

  顧笑年看起來，在猩紅界混得也不是很好啊。她交得都是些什麽朋友？不是想要殺死她，就是自己在被追殺，還有一些，連租房的費用都付不起
  她沒想到自己的跟蹤這麽快就被發現，看著對方那張冷若冰霜的臉，她露出一抹歉意的笑容，遞出了一張做工敷衍的名片。

  上面寫著她的聯系方式。

  “這是我們組織代理者之一的聯系方式，如有需要，你可以和她聯系。”沈冬正經的表情就像在說其他人。

  作為一個強大的小醜，她一人身兼數職有問題嗎？
  厄加斯特捧場道：【沒有問題，非常合理。】

  顧笑年看著那張一點兒也不正規的名片，猶豫了很久，眼裡流轉著沈冬看不懂的情緒。但最終，他還是伸出了手，接過這張薄薄的紙片。

  “致敬黑兔。”

  小醜的手掌在空中劃出兩道完美的弧形，彎腰做了一個華麗謝幕的動作。下一瞬，被領域完全包裹的小醜就消失在了小花園之中。

  顧笑年絲毫不感到意外。

  或者說，如果這個小醜沒有逃出領域才值得他震驚。

  他下意識摸了摸後頸處交錯密布的傷痕，早已瀕臨枯竭的身體強製張開了領域，和小醜對峙的每一秒鍾都令他痛苦萬分。

  就像他親自催促著毫毛細針在他的血脈和精神之中遊走。

  對於尾隨者，他沒有往招招見血的方向上走，就已經說明問題。

  顧笑年強撐著領域沒有揮散，在原地等候了片刻，才回頭朝樹山租下的小院裡走去。據那些智芽所說，他的羽化症目前只找到了緩解的辦法。

  對於如何徹底根治，還沒有具體的操作步驟。

  而目前實驗經費告急，他的治療計劃幾乎是無限期往後延了。智芽一部分在辛苦的工作，一部分正想盡辦法再在怪物聯盟中拉取投資。

  他受限於身體因素，只能每天在白面大殿之外徘徊。

  顧笑年心情沉重地往回趕，卻沒有注意到在他身後的影子中，一個人偶悄悄探出了半個腦袋，畫著鮮紅塗料的嘴角露出了一點弧度。

  【報告長官，我已成功打入敵人內部。】

  匯報完畢，它又飛速地沒入了地上的淡色的陰影中。

  站得遠遠的沈冬很是滿意，再下達了密切關注目標動向的命令後，就趕回了先前的導遊小隊中，該蹭的講解她一定不會忘記的！

  舉著紅色旗幟的導遊帶領隊伍走到了白面大殿正前方，它清了清嗓子，伸出爪子指了指大殿前方烏泱泱的怪物投影，解釋道：

  “這就是等候白面大人起名的怪物了。我想在場的大家應該大部分都經歷過這個環節吧，你們自願上傳的一小片精神碎片在未名廣場上化作投影。

  若白面大人有事召喚，便會以投影為媒介，使得真身降臨。”

  未名廣場上，所有等候取名的怪物都仰著頭，靜靜站立著。它們雙目無神，渾身上下半點色彩也無，只有黑白兩色。

  就像是.一座座沉默的墓碑。

  沈冬站在隊伍的最後方，透過導遊的身影，只看了那群黑白怪物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朝其他方向看去。

  洞開的大殿門內白茫茫的一片，有一隻長得像饅頭一樣的小怪物正漂浮在階梯中央，雕刻著百詭跪拜的浮雕之上。

  她看不清那些詭異的樣貌，只能看清浮雕邊緣的遊雲。只在恍然之間，看見一隻纏繞著灰白霧氣的觸角，正試圖從浮雕中出來。

  但只有一瞬。

  快得像是記憶迷宮之下飛濺出的一個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