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相高手的核心，是眉心祖竅中的精神烙印，他們錘煉自己的精神力，並以此獲得種種不可思議的神通。

  先天高手要跨過武相這一關，本來是千難萬難的，長公主如果沒有楚千秋相助，再花個三五年的時間，一點都不奇怪，徐紫霜也是如此。

  她修煉到先天極境，已經兩年有余了，至今沒有辦法邁過這個門檻。

  徐紫霜從小的目標，就不是先天，她為了突破武相，還專門修煉了儒門的奇功《六德》。

  何為《六德》？
  一言以蔽之，幫親不幫理。

  自家的親人，就算是屠夫，劊子手，只要他對家人好，那他就是好人。

  簡單明了。

  可以說是徐世安會變成一個混世魔王，除了他自身的稟性外，徐紫霜，徐國公，孟夫子等人的放縱，也是重要的原因。

  就好比是每一個熊孩子的背後，總會有一些混帳的家長。

  徐紫霜以此建立武道信仰，並儲存在眉心祖竅當中，直到需要的那一天，幫助自己突破武相境界。

  如今楚千秋出手了，淡淡地說道：

  “我已經檢查好了，開始突破武相吧。”

  徐紫霜聞言，不疑有他，眉心祖竅大放光明，呈現金色的光澤。

  如果說楚千秋突破武相的時候，是呈現黑色的光芒，那麽春秋大義則是金光，將整個練功室照得通亮。

  畢竟楚千秋剛剛跟國公府達成了合作，暫時不太可能對徐世安動手。

  所以徐紫霜將自己的精神烙印激活，開始進入點亮的過程。

  如果說楚千秋修煉的《攝魂經》是一盞宮燈，那麽《春秋大義》則是一隻筆，一隻裝飾華麗的毛筆。

  儒門的武功多用文房四寶。

  其中筆刀是最常見的烙印。

  聖人有雲：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注1）

  因為聖人通過剪切史料，編輯出更符合自己意識形態的史書，用來塑造未來的意識形態。

  春秋大義，終究是要用刀筆來殺人。

  至善學院中修煉《春秋大義》最合適的職業，並不是教書先生，而是史官，經學家。

  他們編造，刪減，乃至篡改史書，可以達到六經注我的效果。

  楚千秋乃是武道大宗師，很快就發現了徐紫霜在修煉上走了偏差，《春秋大義》並不適合兼修《六德》。

  她更適合去做史官，刀筆吏，如果去做官的話，可能精神修為還會更快一點。

  所謂春秋訣獄，就是用《春秋》這本書來做司法依據，進行判案。

  “你不該修煉《六德》的。”

  “父親，夫子，陛下都想利用弟弟，我不過是想保護他而已。”徐紫霜明白，六德與春秋在某種意義上並不兼容，但她還是做出了這個選擇。

  她希望為自己的弟弟找出一條活路來。

  楚千秋在質問著她，也是在幫助她引導力量，了解一下這門奇功的特性，好將她的武道意志逆轉過來。

  “你就是這樣保護他的嗎？”

  “聖人之言，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

  楚千秋冷笑一聲，守護親情的人，未必就值得尊重，尤其是守護的人是一個混蛋的時候。

  “如果你沒有能力守護徐世安，他就一定會死。”

  “我說的，徐國公也救不了他，孟夫子也只能歎息。”

  “你能接我一掌嗎？”

  質問，拷打，否定，刺激。

  楚千秋在驗證著這門奇功的特性，為自己積累相關的武道知識，多好的一個試驗品。

  大摔碑手——千重碑碎

  楚千秋伸出手，像那傳說中五行山，狠狠地鎮壓過來。

  無邊無垠，無法逃脫。

  【接不下來。】

  【我一招都接不下來！】

  【會死的。】

  徐紫霜在這瘋狂的刺激下，將多年積累的執念噴湧而出，彌漫在整個眉心祖竅當中。

  楚千秋化作了大自在天魔，利用《地獄十王經》，形成幻象，在她的腦海中浮現了一處可怕的場景。

  “姐姐，不許你欺負姐姐。”

  徐世安發出淒厲的慘叫聲，衣裳破爛，七竅流血。

  只見楚千秋低聲吟誦道：

  “未滿瓶壺豈降災，眾生造業苦難捱。槍山劍樹無邊苦，及早修行作善來。”

  “往日罪惡，今日我見！”

  “這十八層地獄，就是為你而存在的。”

  “徐世安，你以為自己能得一個好死嗎？”

  “死，絕不是這世上最痛苦的事情。”

  “先把你製造的痛苦，都品嘗一遍吧。”

  若是天奇禪師看了，定會驚訝，自己的絕學，居然讓楚千秋這麽快就模擬出來了，盡管只是精神層面的模擬，並沒有相應的神魂配合。

  但用在這裡，足夠了。

  “啊啊啊啊！”徐世安發出了驚人的慘叫聲。

  十八層地獄，諸多懲罰的手段，在一一上演，鋒利的槍山鐵樹，直接將他身體貫穿，苦不堪言。

  “世安！”徐紫霜要趕去救自己的弟弟，但楚千秋卻攔在了她的面前，宛如真正的天魔。

  【我不是對手。】

  【我要保護弟弟。】

  【只有我能保護弟弟。】

  她的腦海裡浮現出一遍又一遍地執念，讓她全力衝擊精神烙印。

  徐紫霜的積累已經足夠，就差了一個契機，她在楚千秋的威脅下，春秋大義的筆鋒終於讓她成功點亮了。

  我有明珠一顆，久被塵勞關鎖。一朝塵盡光生，照破山河萬朵。

  就是此時！

  楚千秋露出了得意的微笑，徐紫霜點亮烙印的瞬間，六德積累下來的巨大執念，開始要跟精神烙印融合。

  只要成功融合，徐紫霜甚至有希望一步登天，直接邁入顯形中的【常定】境界。

  何為常定境界？

  儒門曾搜集過一首《擊壤歌》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鑿井而飲，耕田而食。帝力於我何有哉！

  所謂常定，亦是如此。

  眾生業力，於我何有哉！

  原來如此，這才是《六德》的真正用法。

  但我不會讓你一步登天。

  給我下來吧。

  司命神通——攝魂！
  楚千秋冷笑一聲，黃泉真氣滾滾而去，對準著徐紫霜的眉心祖竅如同汪洋大海一般，大水漫灌。

  那對於徐世安超越常理的武道意志，如臨大敵。

  這世上沒有第二個人，能夠在人突破武相境界的時候，精準地找到她的武道意志，將它徹底湮滅。

  死吧。

  到此為止吧。

  “不！”

  徐紫霜像是無家可歸的孩子，露出了彷徨，疲憊，還有對於未來的恐懼。

  她明明突破武相，在楚千秋的手中，卻脆弱得仿佛是一隻初生的羔羊。

  淚水劃過了她的臉龐。

  “從今天開始，你是自由的了。”

  “便是武道意志也不能再奴役你了。”

  楚千秋輕聲說道。

  至善學院，無涯閣
  徐世安剛想跟孟夫子說點什麽，卻突然攥緊了心臟。

  好像有什麽重要的東西，徹底失去了。

  讓他的心裡空出了一片白地。

  “姐姐！”

  徐世安這位混世魔王，忽然淚流滿面，大喊了一聲。

  注：出自《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