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妾身有些不明白。”
王珂玥又是歡喜,又有些不解。
歡喜的是,自家的夫君果然無所不能,自己就等於是王家的太上皇了,予取予奪。
不解的是,夫君為何不多要一些神兵,寶兵,反而只要了田產,書院?
“這些田產雖然也值錢,但對於夫君來說,應該沒有什麽太大的價值才對。”
“而且把田租的價格打下來的話,對於夫君也不是好事吧。”
“這樣田產的收益,就會大幅度下降。”
楚千秋不缺田產,整個海外諸國被他切了一半的領土,變成楚家的私產。
現在楚家每天都要運輸幾千號人,到海外拓荒。
整個大江幫與天劍門,到處都在海外開荒,一處處的莊園被建設起來,藥王宗的弟子隨船行動,治療各種海外疾病,把火種四散開來。
換句話說,楚千秋現在才是天下第一的地主。
他擁有的田產,即使是王家也比不過了。
只不過大部分的田產都是荒地,還在開荒的階段。
結果楚千秋把田產的收益,一下子給打穿了,打到兩成以下。
正常來說,地裡田租最少也要收三成,如果人地緊張的州府,甚至可以收到五成以上的租子。
這不是給自己減少收益嗎?
“娘子問得好。”
“的確是因為我不需要這些錢,對於我來說的話,把土地收益打下來,會收獲更好的東西。”
楚千秋笑了笑說道。
“更好的東西?”
王珂玥有些不理解。
“太宗年間,長工每日薪資可購買大米6升,養活一家人,而到了穆宗年間,每日薪資只能購買大米1.5升,勉強苟活,更不要說養家糊口了。”(注1)
“娘子可知這是為何?”
“人太多了?”
王珂玥也不是傻瓜,太宗年間才剛剛結束戰亂,大量田地無人耕種,長工的工錢自然是要高得多。
而到了穆宗年代,什麽都缺,就是不缺人。
“是的。”
“這樣就會製造一個廣闊的赤貧階層,沒有任何社會進步的動力。”
楚千秋並非不學無術之輩,他很清楚歐洲是怎樣擺脫內卷帶來的噩夢。
答案就是黑死病,長達數百年的黑死病,造成了歐洲在長期環境下勞動力的短缺。
當時歐洲的地主,必須求著農夫過來耕種自己的土地。
否則土地拋荒就一文不值。
在這樣的條件下,農夫們很快就造了地主的反,他們拿到遠比東方同行要優越得多的分配條件,工錢也在不斷攀升。
同時由於工錢變得昂貴,最終產生技術進步的需求,比如蒸汽機。
而東方的國度,則無法避免人口膨脹,帶來的內耗型競爭。
反正你不乾,有的是人乾。
今天張三的工錢要求3升大米,明天李四變成只要2升,後天王五直接砸盤,只要求1升就夠。
1升大米只夠自己吃,誰也養不活。
而地主階層則在他們互相競爭中,拿走了全部的剩余價值,佃農階層就是這樣一步步內耗競爭中,變得一無所有。
因為雙方的談判優勢,截然不同。
當然楚千秋也有其他的解決辦法,那就是放出【災厄之蟲】,讓瘟疫籠罩在神武朝的上空,根據黑死病的變化,定期清理人口,保證勞動力短缺。
問題是這也未免太殘忍了。
所以他想擺脫這種內耗,提升社會的發展速度,就必須擊穿土地的收益,改善分配模式。
不能讓大地主階層,以及各路門派,對於百姓重度剝削,使他們變得一無所有。
當然楚千秋的身上還有【變異蟲】,可以釋放技術革命,但直接的技術革命,如果不能改善分配的話,同樣無法促進社會進步。
做個最簡單的比方,如果楚千秋發明了廉價機器人,供應給地主老財們乾活,那大批的長工就只能等死,或者讓朝廷去死。
在神武朝裡,地主坐轎子被認為比坐馬車的人更仁慈。
因為坐轎子可以養活四個長工,而坐馬車隻養活一個長工。
就好比鴉片戰爭以後,來自洋人的車船,機械極為先進,便利,加上港口的開放,使得十數萬物流行業的長工紛紛下崗失業。
這些下崗失業的長工,選擇了一份最有前途的工作,那就是造反。
於是太平天國誕生了。
百萬漕工衣食所系,並不完全是既得利益者的自我辯詞,而是根植在社會中的嚴重問題。
楚千秋自然不怕民眾造反,但他也不能把失業的流民都殺掉吧。
“所以我們的目標是清晰的,讓農戶手中的錢慢慢地多起來。”
“這樣他們就會去買衣服,買吃的,買房子。”
“我們的工坊才能賺錢,整個社會的資源就會流動起來。”
“而不是地主老財賺了銀子,不是買地,就是藏在地窖裡。”
楚千秋笑了笑說道,這番說辭跟自家的大老婆黃小小也說過。(注:168章)
只不過那時候楚千秋還只能廣積糧草,應對饑荒。
而現在他卻要改變整個社會的分配模式。
“夫君說得好複雜。”
“但只要是夫君的意見,妾身一定會努力執行下去的。”
“如果覺得兩成太高,也可以降到一成的。”
王珂玥眨了眨眼睛,反正這是王家的田產,降低了收益,她也不會心疼。
“誒,這就對了。”
“只要有幾位娘子一起出手,我們就可以擊穿整個世界的地租價格。”
楚千秋深入控制了整個國家,能夠做到的事情也就越來越多。
“海外諸國還在拓荒,可以吸納大量的勞動力,以及靈州,風州正在不斷開辦的工坊,也能吸引大量的勞動力。”
“這樣投資帶來的繁榮,就有希望把整個勞動力市場的價格抬升起來,走出內卷的噩夢。”
楚千秋一邊說著,用了越來越多讓王珂玥聽不懂的名詞,她只能拚命記下來。
“妾身明白了。”
“你真明白了?”
楚千秋抱著娘子,笑了笑問道。
“不,不明白。”
王珂玥抿著嘴唇,覺得自己有點傻乎乎的。
“放心,小小已經搞明白了。”
“到時候你再請教她就是了。”
楚千秋不會讓後院起火,所以他堅定地支持小小的權威,讓她執掌后宮。
“夫君放心,妾身一定聽大姐的話。”
“絕不會跟大姐爭鬥。”
王珂玥這一次已經收獲太多了。
如果她不表示對於黃小小的地位尊重,那就會引發后宮失衡的情況。
王家已經準備團結在她的身邊,她能夠調動的力量,瞬間布滿整個江州,甚至是神武朝。
“很好,有了娘子們的相助,為夫想要達成的夢想,就更接近了。”
楚千秋點了點頭,重新舉起了亞聖像,把它放回原位。
他望著這位儒門的聖人,輕聲說道:
“我不知道您活到現在,聽到這話會是什麽感受。”
“只不過對我來說,我有我的願景,也有能力推行下去。”
“阻礙我的,哪怕你是儒門的聖人,也要粉身碎骨。”
“畢竟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
“想來儒門的道統,也是一樣的輕吧。”
“如果這個社會變革要以儒門的道統為代價,先生會怎麽想呢?”
楚千秋話音剛落,江州的文脈,亞聖像再一次發生了不可思議的共鳴聲。
這一次,楚千秋看到了真正的亞聖。
注1:康熙年間4.5-6升,乾隆年間1-1.5升,哪怕是做長工,你也要去人少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