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城，聽雨軒

  “唐家主，您向來是消息靈通之人，又是靈州商會的會長。”

  “您給我們說一說，這忠武大人舉辦慈善拍賣會，是個什麽章程？”

  “不能這麽乾啊，這幾個月我們給佛爺燒了多少香，這些白花花的銀子。”

  “是啊，佛爺們要保證孔雀城的體面，還不都是我們花的銀子？”

  “朝廷刮一刀，佛門刮一刀，神策軍刮一刀，現在楚忠武來了，也要刮一刀嗎？”

  自從楚千秋放出消息，要在孔雀城舉辦一場盛大的慈善拍賣會，孔雀城的商人們便感到一陣惶恐不安。

  各方勢力互相打聽著消息，聽雨軒的生意也變得格外地好。

  他們聚集在這裡，並不是為了勾欄聽曲，而是商量怎麽面對這位來自靈州的閻王爺。

  “慌什麽，遇大事要有靜氣。”

  “難道楚忠武要錢了，你們不肯給嗎？”

  “唐家主，話不能這麽說啊。”

  “我們已經給佛爺燒過香了，十萬兩銀子的香都燒過。”

  “哪還有銀子啊。”

  其中一位性急的商人，醉花樓的老板吳元化連忙插嘴道。

  “不對吧，吳掌櫃。”

  “醉花樓夜夜笙歌，大災之年，仍在城中大肆販酒，這說不過去吧。”

  “風州災荒了三年，醉花樓的生意卻是越做越好了。”

  “為什麽呢？”

  “因為醉花樓能從豐登糧行獲得低價的糧食，一斤糧才賣三十文錢。”

  “哦，對了，好像還是賑災的糧食啊。”

  “至於豐登糧行的背後，是神策軍的萬戶，竇大將軍的三兒子竇鴻恩，老夫沒有說錯吧。”

  “如果你能讓竇萬戶向忠武大人說情，也就不用來這裡，聽巧兒姑娘的琴聲了吧。”

  唐寧端著架子說道，一一敲打著眾人，心中得意萬分。

  前些日子在風雨樓，被楚忠武直接控制，這唐家的家主是想著法子要向楚千秋投誠，想在孔雀城中當個內奸，證明自己一顆紅心向著忠武大人。

  結果愣是找不到合適的機會。

  今天總算是找到機會了，非得好好地當一回叛徒，把這些人一言一行全部記錄下來，向忠武大人通風報信！

  我先投降的，至少當個翻譯官，你們這些人，就等著被殺光吧。

  想到這裡，唐寧的心情都好上了幾分。

  畢竟幸福這東西，都是比較出來的。

  本來他還有點歪心思，準備想著怎麽聯系金剛寺，聯系景王，來一波極限反殺，然後看到了楚千秋上了孔雀山。

  緊接著就傳來了不夜禪師的死訊。

  不夜禪師在風州的地位與神明無異，就算看不上貪欲派修行法門的大儒們也只是敬而遠之。

  風州幾乎沒有儒門的勢力，不像靈州還有文理學院，就是因為這裡斯文掃地，沒有哪個大儒敢來這裡直接戰鬥。

  現在神明死了，楚忠武乾的。

  哪怕不夜禪師是假死，在社會意義上他已經死了。

  唐寧迅速調整了自己的態度，對於投靠楚千秋，變得無比的積極，甚至考慮把自家的嫡女安排出去。

  “唐家主，你說這些做什麽？”吳掌櫃有些不快地說道。

  “大家敬重你是八大皇商之一，做著天底下最硬的買賣。”

  “不是讓你來揭老底的。”

  “楚忠武這一回要捐錢，我們當然要交，就算給他一個面子，也得花錢。”

  “可到底要花多少錢，總得有個章程吧。”

  能來聽雨軒的客人，非富即貴，每一個人都有很硬的後台，不是跟寺廟有關系，就是跟神策軍有關。

  大家都有後台，等於大家都沒有後台。

  風州有一個很奇妙的事情，就是所有的買賣人都有了後台，大家都要拚關系，拚到最後容易兩敗俱傷，於是反而開始嘗試在商言商。

  “章程？”

  “忠武大人讓我們捐錢，那是看得起我們。”

  “昨日一戰，楚忠武連敗不孤禪師，不夜禪師二人。”

  “據說不夜禪師甚至動用了神兵，依然被楚忠武所殺。”

  “這樣的強梁人物，是真正的神龍。”

  “神龍過江，任何地頭蛇都要低頭。”

  “不低頭，就是死。”

  “你說要捐多少？”

  唐寧攤開雙手，做出了無奈的樣子，他雖然打定主意舉報反對最激烈的人，但他更要積極地讓這些商人向忠武大人靠攏。

  也許一個兩個商人沒有什麽了不起的，但在場的豪商們控制了孔雀城超過三成左右的商鋪，店面，物流周轉。

  只要他們願意投靠楚千秋的話，楚千秋便能將自己的命令，以孔雀城作為核心，輻射到整個風州。

  所以唐寧自由發揮，決定先嚇一嚇他們。

  “不低頭，就是死？”

  眾人念叨這句話，臉色變得有些蒼白。

  民不與官鬥，更何況是楚千秋這樣手握重兵的豪強，過江的猛龍。

  商人們考慮了片刻，決定按照最大的份額捐錢，唐寧的嘴角忍不住地向上勾了起來。

  花了別人的錢，成為自己的功績。

  多好的事情。

  “且慢。”

  “唐會長怎麽成了忠武大人的門下走狗，全部發言都站在楚忠武的立場上呢？”

  “爾等堂堂男子，倒不如我一女子有骨氣？”

  正當眾人準備低頭之際，商量出要捐出多少的錢糧，竟聽到一陣女子的笑聲。

  “柳店長何出此言？”

  “唐某能做忠武大人的門下走狗，那就是最大的榮幸，不像有些野狗，都不知道在哪裡找吃的。”

  唐寧沒有想到竟是七秀閣的店長柳如馨，便冷笑地譏諷了兩句，不料柳如馨輕笑以對：
  “柳家是靠棉衣棉被找飯吃，天底下人都知道的事情，唐家主不知道嗎？”

  “你！”

  你怎麽敢這麽對我說謊。

  唐寧剛想開口，迅速意識到情況不對。

  柳家一直是低眉順眼的商人世家，什麽時候變成了這般硬氣了？
  莫非最近查到的那個情報，是真的？

  柳如馨也沒有乘勝追擊，反而對著眾人說道：

  “諸位，我們的銀錢也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若是今日從了楚忠武，將來不知道還要被刮走多少銀錢。”

  “錢可以給，畢竟他是堂堂的忠武大人，神威軍的少帥。”

  “但我們也不能任人宰割吧，唐家主身為風州商會的會長，不想為大家排憂解難，卻在這裡恐嚇大家。”

  “實在令人懷疑，唐家主到底是站在哪一邊的？”

  “莫非唐家已經投靠了忠武大人不成？”

  “胡說八道！”

  “唐某一直是風州的人，為風州的同行殫精竭慮，不像柳店長是從雨州來的，是外鄉人。”

  “更何況楚忠武殺了吾之六弟。”

  “唐某與他不共戴天，怎麽可能投靠他？”

  唐寧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同樣冷笑說道：

  “倒是柳店長的話，唐某聽到了一個傳聞，聽說柳家最近跟合歡宗有了一點合作關系。”

  “莫非是因為金剛寺將合歡宗的產業，送給了楚忠武，讓合歡宗有了想法，想要試探楚忠武？”

  “柳家可不能把大家當做炮灰。”

  “大家聽好了，楚忠武在靈州有一個外號，叫做楚滅門。”

  “難道柳店長想害大家的性命不成？”

  “你！”柳如馨臉色一變，她沒有想到，柳家與合歡宗的合作竟然這麽快就暴露出來。

  唐家的勢力網果然非同一般。

  “好了，大家都冷靜一些吧。”醉花樓的掌櫃反而開始勸導起來了。

  “我們都是生意人，講究和氣生財。”

  “楚忠武要錢，我們肯定會給，但給多少，怎麽給，還是要有一個章程。”

  “柳店長既然提了這個意見，想來也有自己的辦法。”

  “我們多聽一些，總不會有害的。”

  “柳店長，說出你的想法來。”

  柳如馨歎息一聲，要是剛才唐家沒有攪局的話，這會議就能成了，現在恐怕不行了。

  “妾身的確是受了夜鶯夫人所托。”

  “夜鶯夫人回來了嗎？”

  “不錯，她準備參加這一次的慈善拍賣會。”

  “同時她也希望我們，盡量少花一些冤枉錢。”

  “不能讓忠武大人牽著鼻子走。”

  ……

  孔雀城，風雨樓

  “忠武大人，這柳家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反賊。”

  “屬下建議，殺雞儆猴，先拿柳家開刀。”唐寧在會議結束後，連忙跑來風雨樓，給楚千秋打小報告。

  “唐家主，你做得不錯。”

  “這是屬下的光榮。”唐寧連忙表示了一下忠誠。

  “可是也有人舉報了你。”

  “說你與楚某不共戴天，有沒有這回事。”楚千秋看著手頭上的資料，不得不說，打小報告的人，真是太多了。

  唐寧臉色一白，連忙大喊：

  “大人，屬下冤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