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兄長別走
秦慎單槍匹馬,身前還護著個小姑娘,郭仲身邊至少帶著留五個邢氏派來的精兵。
他想到自己試圖拉攏黃菱,反而被秦氏反將一軍,以假消息誤他,才導致親兄與手下一乾兵丁全都葬身深山火場。
郭仲逃回來時就發過誓,一定要為親兄報仇!更不要說,東翁邢蘭東執宮中之意辦事,秦氏卻以私兵阻攔。
於公於私,郭仲今日豁出去了,接了信號帶人前來,就不能空手回去。
原本他想著,劫走秦貫忠的女兒,以此作為要挾,萬萬沒想到,老天爺想給他的可不是小小庶女,而是秦貫忠的嫡長子,掌令那些私兵的秦大公子秦慎。
夜晚山林間的涼氣從地下滲了出來,身後的山中有不知名的野獸低吼。
郭仲一聲令下,“都給我上!取秦慎首級者,重賞!”
那些屬下一聽,眼中皆閃出精光來。
而被按在嫡兄懷中的秦恬,只聽到他的一聲冷哼。
坐下駿馬奔了起來,凌亂的馬蹄聲從各個方向往一處奔去,又在幾近之時,短兵相接的刀劍聲不住傳來。
秦恬從沒見過這般情形,她從前見過的最嚇人的,不過是嫡兄在諸城外山上,處置了一個吃裡扒外的陪房。
那件事驚了她許久,令她對他的印象始終在不可靠近的地帶徘徊。
可眼下,她被他還在懷中,刀劍從四面八方向他們揮舞而來,都被他一一抵擋了回去。
那些冰冷的刀劍破空的聲音,漸漸不能再將秦恬驚嚇到了。
她甚至攥著手睜開了眼睛,替他看著身側和身後。
“兄長,小心右後!”
話音落地,他手中長劍回旋,一擊擊落了右後的馬上之人。
除了郭仲,還有三人尚立馬上,他們在秦慎的威懾下,胯下戰馬怯怯不敢上前。
郭仲心急起來,他自己功夫不行,只能立於一旁的坡上指揮,可不過幾息的工夫,手下的兵倒下過半,剩下的也都膽怯的不行。
“你們三人快上!誰拿下秦慎首級,重賞便是誰的,倒下的人可分不了!”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當下這三人神色又變了一變。
秦恬瞧去,心底暗暗冒出寒意,嫡兄已經連著擊落了好幾人了,所耗費的心神力量,不用想也知道。
她不知道他還能不能再抗下這三人的進攻。
可就在此時,秦恬忽覺身下黑馬猛地轉了身,風呼嘯自耳邊而過,馬兒一下躍上了郭仲所在的小坡。
郭仲方才躲在眾人對秦慎的圍堵之後,還不覺得有什麽危險,但等他回過神來,秦慎提劍已到了他身前。
郭仲大驚目眥盡裂,駕馬轉身就要逃去。
秦慎早就在等這個時候了,哪裡容得他再次逃脫?
“我說過,既然來了,就別走了。”
話音未落,一劍直直向前擲去,那劍帶著雪山上的寒意,直擊郭仲的後背。
郭仲隻覺後背一陣徹骨之寒。
下一息,他被穿透釘在了地上。
郭仲想要回頭卻無力再回了,隻發出幾個瀕死的聲音。
“你也別想.活.”
話音未落,頭一歪見了閻王。
秦恬倒吸一口涼氣。
而秦慎看都沒有多看郭仲一眼,上前拔劍回身,看向已經驚滯住的剩余三人。
“爾等可還要上前?”
三人身形皆顫,而不等他們回答,不遠處一陣馬蹄聲狂奔而至。
是傅溫帶著人馬趕了過來。
秦慎和秦恬二人座下黑馬被刀劍劃傷,幸而未傷及性命,可也無力在乘秦氏兄妹二人了。
兩人皆下了馬來,傅溫帶來的人將那剩下三人捉住綁了起來。
傅溫看向兩位主子,只見姑娘身上裹著公子的黑色披風,此刻公子正上下打量她,見她各處安好才問了一句。
“沒有受傷?”
秦恬搖頭,她還在方才的命懸一線的緊張情形下沒有緩過來,一時便沒開口說話。
但她止不住向他看了過去。
秦慎見她看著自己,一張小臉緊緊繃著,月光下更顯慘白,解釋了一句。
“這些是邢氏的人,因我近日暗動私兵助人,卻卻遲遲抓不到我把柄,才狗急跳牆,行此下作手段。”
他說了這話,秦恬一下就想到了白日裡在四方居,李二同她說到的天兵天將的事。
她睜大了眼睛。
所以那些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天兵,其實就是秦氏的私兵。
而掌兵之人,百姓口中神祇一樣的人物,其實正是她的嫡兄?!
她震驚地說不出話來了。
但落在秦慎眼中,是嚇壞了的模樣。
他不曉得她方才怎麽敢睜開眼睛,但看著她怔怔看著自己的神色,心道自己今日所行兵馬刀劍之事,完全嚇到了她。
說起來,這些本不該入她眼簾。
秦慎抿了下嘴,才又道。
“如今世道紛亂,而秦氏也有必須要做之事,難免在外樹敵。你以後莫要再住如今的地方了,搬去獵風山房,於進學方便,也有足夠兵力能護伱安危。”
他知道她不願意回秦家的府邸住,那麽就讓她去住自己那別院。
他說完,見她眼睛眨了一下,開口似有什麽想說。
秦慎確實不認為她還能再單獨住在外面,見她這般模樣還以為小姑娘還在猶豫。
他瞬間猜到了原因。
“你放心,我會搬出獵風山房。”
她一向怕他,他便不讓她為難,“之後獵風山房隻歸你名下。”
這話更令秦恬完全愣住了。
她沒有這個意思。
然而就在此刻,秦慎忽然察覺了什麽轉身往高崖上看去。
說時遲那時快,嗖的一聲破空之聲,驚散了這片刻的安寧。
冷箭疾馳直射秦慎胸口。
“公子快避開!”
傅溫高呼。
電光火石之間,秦慎眼角掃過身後的人。
他沒有閃身完全避開,疾馳的冷箭狠狠扎進了他肩膀的皮肉之中.
*
“.先裝土匪綁架姑娘,又由郭仲領兵支援土匪,萬沒想到,邢氏竟然還埋了弓箭手在山間,成與不成,都這是要置秦氏於死地!”傅溫恨得牙癢。
魏遊垂著頭一臉青白交替。
“公子料到邢氏還會再派人潛入青州了,我卻沒有辦好公子交代的差事.”
他一貫謹慎,此番卻隻想著邢氏的人興許會喬裝打扮入城,因而在城門內外嚴加防范,卻沒想到,邢氏的人卻把人手都安排在了外面,安排在了姑娘身上。
連舟端了水盆從房中離開,聞言安慰了魏遊一句。
“百密一疏,誰還沒有個錯漏的時候,魏將軍此番能及時追查到山林間,最後又一箭射死那弓箭手,也算做的不錯了,公子不會過分苛責於你的。”
魏遊還是難過,偏傅溫又說了一句。
“但公子因此受傷也是事實。以公子的身手,哪裡受過這麽重的傷,便是與凶狠狡詐的海匪倭賊搏鬥,都沒有這般重傷的時候。”
魏遊聽著,頭快垂到了地上。
連舟趕緊碰了傅溫一下,“你這人”
“我這人怎麽了?我這人隻說實話。”
魏遊嗓音都似垂落到了地上似得,小聲問連舟公子的情形。
箭已經拔出來了,但扎的太深,拔箭的過程太過艱難,大夫給秦慎開了一劑麻沸湯。
連舟說,“公子沒有傷及要害,但這會還在藥力之中。”
魏遊屏氣凝神的不敢說話了,連舟見狀帶了他去了外院,留了傅溫守著。
而尚在藥力之中的秦慎卻醒了過來。
他這邊略有動靜,傅溫就急忙進了房中。
“公子醒了?”
秦慎點點頭。
他瞧了一眼周遭的擺設,“怎麽到這裡來了?”
這是獵風山房。
在中箭之前,他剛已將此地讓給了秦恬。
他單手撐著自己坐了起來。
“我受傷的事,可有讓夫人知道?”
傅溫連道沒有,秦慎點了頭,“那就好,瞞著夫人,但也不要在此處了。”
那小姑娘的膽量隻比自己母親更小,秦慎想著她之前驚嚇到說不出話來的樣子,暗暗歎了口氣。
只怕從今往後,她對自己更加害怕了。
恐怕看都不敢再多看他一眼,就不要說同住一個宅院了。
秦慎半垂了眼簾,默了一默,又叫了傅溫。
“收拾一下,換別處養傷吧。”
然而這話剛說完,門忽然被人急急推開了去。
門發出吱呀一聲響,外面的風闖了進來,有人慌亂地出現在了門前。
“兄長別走!”
秦慎抬頭向門口看去,見高大的門旁站著個小姑娘,正是他以為嚇到不敢再多看他一眼的那個小姑娘。
但她卻在他看去之時,眼睛不錯不錯迎著他的目光看了過來。
“我聽兄長的話搬過來,但兄長不要搬走,留下來好好養傷。”
她的聲音不小,甚至努力放大。
她不怕他?
秦慎從來沒有聽見她這樣大聲說話,可她不僅說了,還端著一壺茶快步走了進來。
那茶水不是尋常的茶葉味道,有著一點草藥的特殊響起。
她走上了前來,將托盤放到了床邊的圓桌上,然後抬頭像傅溫看了過去。
之前她看到傅溫佩著劍在身,多半不敢同傅溫靠近,但今次卻直接叫了傅溫。
“傅侍衛應該把兄長在府裡常用的東西,收拾好帶一些過來,兄長在此養病要許多日子的。”
傅溫愣住了。
秦慎看到她雙手交疊,還是略顯緊張地攥了起來。
秦慎想,她還是害怕的
只是思緒未落,她好像猜到了他心中所想似得,開口解釋道。
“我並不是害怕兄長,我只是.”
她說到這,頓了一頓,覺得還是應該實話實說,低聲道,“嗯,是有一點害怕,就一點.”
接著就搖了頭,“但這不重要不重要。”
她看向秦慎。
“我知道,兄長是對我好!”
話音落了地,高闊的獵風山莊的房間裡,數不清的安靜氣氛像江南煙雨一樣籠罩了下來。
秦慎看著眼前的人。
她還穿著在山林裡狂奔逃離時的衣裳,是一身淺色襖裙,上身是淡粉色繡桃花的樣子,此時已經灰撲撲地看不出本來顏色了,而下面那件水綠色鑲銀絲襽邊的馬面裙,秦慎隱約聽到過是母親令針線房前些日剛做好的,但那裙子完全沒了新衣的模樣,勾了絲開了線。
秦慎不知她為何還沒有換衣裳,雖然洗了臉,但丟了簪花的黑發卻沒有來得及整整齊齊地梳理好。
她就像她說得那樣,確實害怕,而且恐不是一點而已,但鄭重的神色和水洗的發亮的眼睛,透著她最真實的情緒,倒映著他全部的影子。
秦慎不知怎麽,心下忽的軟了下來,軟似輕飄而落的羽毛。
一旁的傅溫突然聽見姑娘吩咐了自己,很是意外。
他只有一位東翁,就是大公子秦慎,旁人哪怕是老爺夫人,他也得看大公子的意思才能行使。
而老爺夫人也沒有什麽事吩咐過他。
他意外,卻見半晌沒有開口的公子,目光一直落在姑娘身上。
傅溫莫名覺得公子的目光比看任何人的時候都要輕柔,至少比看他的時候輕柔。
接著,他聽見公子目光沒有轉動,就那麽看著姑娘叫了他一聲。
“就按姑娘說的辦。”
傅溫:?
傅侍衛不敢相信地快眨了幾下眼睛,才應了聲。
“是”
晚上好,咱們更新時間:晚上九點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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