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新來的魏先生
巡邏的官兵不經意之間就抓到了孫文敬,消息傳到衙門的時候,邢蘭東恰在。
他聞言簡直不敢相信。
“真是孫文敬?!”
下面的人說千真萬確,“打了他兩棍,便道自己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孫名文敬!”
邢蘭東一張方闊臉激動地猙獰了幾分,衝出衙門,帶上人手,快馬加鞭趕了過去。
然而他縱馬趕到的時候,那些破廟裡的官兵都急了起來。
“大人!孫文敬被人劫走了!就在方才!”
好不容易到手的孫文敬,怎能被人就這麽劫走?
“是什麽人?往哪去了?!”
官兵也說不清楚,隻指著前面的山林。
“林子裡躥出人來接應,他們往林中去了!”
這等時刻,邢蘭東再不能讓這些人跑了去,立時一聲招呼,打馬就往林中闖了過去。
山林雖大,卻不靜悄,細聽便能聽見匆忙逃竄的腳步聲。
“給我追!”
邢蘭東立刻下令讓幾個善騎乘的騎兵穿林追了上去。
就算是在林中,善騎乘的騎兵速度,還是要比人雙腳走路要快。
邢蘭東也不甘落後,一直跟在前面的騎兵身後,一行人追著聲音快速前行,不時便聽到前面倉皇逃竄的腳步聲越來越被拉近了。
“快!莫要讓他們跑了!”
恰巧前面的路是下坡,就這麽縱馬過去,速度更快。
這次若是抓到了人,可就不止孫文敬自己了,連同救他那些人全都能被一網打盡。
說不定孫文敬,還有他那兩個學生都在。
那兩個學生都是秀才身份,明面上與鬧事百姓不相往來,邢蘭東早就想抓人,苦於找不到證據,若是此番都在這裡,那就再好不過了。
邢蘭東再不能錯過,高喊著前面的騎兵,“打馬下坡去追!”
騎兵得令拍馬便去。
然而下一息,只聽一陣馬嘶鳴的叫聲和混亂的人聲,那當頭去追的騎兵,連人帶馬直接從坡上倒了下去。
邢蘭東正要跟著他們上前,卻在日光裡看到了橫亙在樹叢之間的銀線。
籲——
他急急拉住了馬身,可前面的追兵卻都已經滾下了陡坡。
附近的林中有笑聲此起彼伏。
邢蘭東抬頭向不遠處的山林間看去,看到黑色高頭大馬之上,墨綠色錦袍的男子在林木中若隱若現。
他高挺的身形坐於馬上,黑色面巾遮住了半臉,暗含諷笑的目光居高臨下地落了過來。
邢蘭東看不見他的臉,但一下就知道了那是誰。
秦貫忠的嫡子。
秦慎!
然而下一息,那黑馬上的青年身形一晃,一片林葉搖動之中,他身影消失於無形。
此起彼伏的笑聲在山間回蕩,漸漸也散了。
但邢蘭東一張臉卻青白不定。
孫文敬被那秦慎帶著私兵救走了,他非但沒能追上,還中了他們的計,險些也跟著那些打頭的騎兵滾下山坡。
幾近於奇恥大辱!
邢蘭東雙手攥了又松,松了又攥。
遠望著秦慎消失的方向,恨聲。
“撤!”
*
孫文敬腿被打傷,他的兩位學生齊吉、尹淄前來救人,秦慎怕他們暴露了身份也被盯上,決定帶著幾人暫時離開兗州府。
邢蘭東這次受挫,必然不會善罷甘休。
他本就娶了皇后的堂妹,攀上了皇后娘家的路子,眼下國舅爺興盛侯領旨前來,有了強大助力,邢蘭東只會更加行動自如。
秦慎安排了部分私兵繼續留守當地,其余人護送孫文敬師徒三人回了隱林村。
隱林村。
何氏每日都要去村頭的土地廟中上香。
自孫文敬走後,她心中不安的緊,雖說一家老小不似從前一樣逃亡,可獨獨丈夫孫文敬在外與朝廷作對,她如何安心過日子。
今日也不例外,不想剛到了土地廟前,就見人自遠處路上而來,再細細看去,一眼就看見了齊吉尹淄。
那兩人也看見了師母,連忙下馬前來行禮。
“你們怎麽來了?你們先生.是不是出什麽事了?”何氏還以為孫文敬出了事,嚇得說話都不利落了。
齊吉連忙道,“師母莫要害怕,師父沒事,就在後面的馬車裡!”
何氏一聽急著跑了過去,孫文敬遠遠就聽見了老妻的腳步聲,伸出手來向她招手。
何氏一口氣跑到了馬車前,掀開簾子卻見孫文敬隻坐在上面不下來,臉上還有些傷。
“你、伱怎麽了?”
孫文敬說沒什麽大事,“不過是被打了幾下,傷了腿,一時不便行路了。”
“那還叫沒什麽大事?”何氏心頭亂跳不已,看著丈夫一副無謂神色,“是不是哪天死在官兵手裡,你才當一回事!可那時候你也已經成了鬼了!”
何氏素來不讚成丈夫與朝廷作對,這番話說得孫文敬無言了幾息。
見齊吉、尹淄尷尬,他連忙揭過了這茬。
“好了好了,說那些話做什麽?我這次確實落到了官兵手裡,但我從來都不是孤身一人,齊吉、尹淄還不是把我救了出來?秦大公子親自來接我,把我又送回來了,這不是好好的嗎?”
“是呀,師母別擔心!”
當著學生的面,何氏還能說什麽,隻得做了罷,轉了言語請齊尹兩人去家中吃飯。
“我烙了幾張糖餅,你們以前不是總愛吃,這會還熱乎著。”
話頭揭了過去,兩個學生也笑了起來,連連道好。
說話間,正好秦慎也自後面走了過來,孫文敬留下來同他再次道了謝,想到眼下的變化,提醒道。
“大公子此番親自現身兗州,雖說沒有露出身份,但那邢蘭東多半也認了出來,約莫會向秦氏施壓,大公子快快回去做好應對吧!”
孫文敬不免擔心自己牽連了秦家,不過秦慎一臉鎮定,他跟孫文敬點頭。
“孫先生不必擔心,安心養傷即可。”
當晚,秦慎就快馬回了秦府。
恰如孫文敬所料,果然翌日剛剛到青州走馬上任的監軍,就特特問了秦慎的行蹤。
“我等接到兗州衛所的消息,倒是昨日有人劫走了反賊孫文敬,在場不少官兵看到了那領頭的人,畫像呈現出來,竟與秦大公子有幾分相像,不知秦指揮使如何解釋?”
秦貫忠聽了就笑了起來。
秦慎是帶著面巾上的前,邢蘭東抓不到證據,還想要以這種子虛烏有的名頭,來壓秦氏。
秦貫忠自然不會認。
“犬子近日都在家中,端午那日還在衛所露了面,所有軍戶都可作證,如何能往兗州打了個來回?”
那監軍姓孔,單名一個視字。
這孔視被派到青州來,自然算是興盛侯的心腹了,當下見秦貫忠不認,也在興盛侯和邢蘭東的預料之中。
他們沒有證據,過多糾纏也無用,但也道。
“陛下因兗州之事震怒,但凡有嫌疑的人照理都該嚴審,只不過秦大公子身份特殊,就算不審,秦指揮使應該讓令公子安於府內,不要再加重嫌疑才是。”
換句話說,要令人看管起來秦慎的行動。
昨晚秦慎回來時,已經料到會有此一事。
當下秦貫忠便道無謂,請這位孔監軍自便。
當天下晌,秦府就來了一隊人馬,名為保護,實則將秦慎看管了起來。
秦慎留在府中不能出外行動,秦氏的私兵沒有掌控之人,多少不能再似營救孫文敬一樣猖狂。
興盛侯和邢蘭東抓不到秦家的證據,也只能做到此了。
人來的時候,秦慎正到秦夫人處請安,秦夫人聞言大驚,連問秦貫忠這是怎麽回事,“你手裡的兵權難道交出去了?”
秦貫忠連忙安慰了她,“正是因為沒有交出去,才該給他們開個口子,讓他們無話可說,方好保全。”
秦慎也道,“母親不必擔心,最多一月半月他們也就撤了,不然落了口實的可就是他們了。”
秦夫人見丈夫和兒子皆鎮定,便也定下了心來。
只是原本說好了,沒幾日就要回獵風山房的秦慎,眼下是出不了門了。
連舟專程走了一趟,帶了公子的話給姑娘。
“姑娘且安,公子回了府裡,只不過有些日子都不便前來,讓小的來同姑娘道一句。”
秦恬驚訝,連舟跟她稍稍解釋了兩句,她一下就明白過來。
“大哥被人看住了?”
連舟趕忙安慰她道無妨,“是老爺和公子早就料到的事,也有了應對之策,姑娘不必擔心。”
話雖如此說,但秦恬想到他在暗中動用的私兵,之前來劫持她的敵對之人,想到僅僅一夜過去城中就風雲變化,巡防的兵多了起來,心下不免忐忑。
可她能做什麽,唯一能做的,約莫也就是在課堂的時候走了神。
鶴鳴書院。
臨字課的先生沒有來,是教她們詩經的先生上了前來。
臨字課那位穆先生前些日就身子不濟,時常缺席,如此情況多半是旁的先生代為教導。
畢竟臨字課,多是自己修習練字,先生偶爾檢查是否有進步,讓學生默兩篇文章來看。
因為今日旁的先生來此,秦恬便沒有太上心,她心裡想著府城裡的情況,想著那位被看管起來的嫡兄,不知每日裡都做什麽,若萬一真被前來監視的人,發現什麽貓膩怎麽辦雲雲。
她思緒亂飛,不想上面的先生說了句話,下面的姑娘們竟然小聲嘀咕起來。
秦恬是被她們隱隱興奮的嘀咕聲,拉回了思緒的。
她還沒弄明白發生了什麽,沈瀟不在,隻她一人坐在最後一排,她倒是瞧見魏緲沒有其他姑娘這麽興奮,只是越加端莊嫻靜地坐直了身子。
她迷糊著向前看去,忽見有人自門外緩步走了進來。
來人穿著茶百色細布袍,腰間隻墜了一方小印,束起的發間簪了一隻竹簪,行走之間,長袖飄浮,秦恬恍然間竟然聞到了那日在亂林之中,他所焚之香與竹葉香氣交混而來的味道。
先生給眾人介紹了來。
“這位是魏先生,想必大家都認識了,這段時日就由魏先生來給大家上這堂臨字課。”
魏雲策?
她竟替病了的穆先生,接了她們的臨字課。
秦恬實在沒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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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