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都可來找我
整座書院鬧哄哄的,不少學子甚至乾脆要去請假,逆著上山的方向,往山下而來。
秦恬亦轉身去找了魏遊。
魏遊一直留在她身邊,每日接送她上下書院。
這會魏遊見她回來,還以為她遺忘了什麽東西,“姑娘要什麽?”
秦恬什麽都不要,將他叫到了一旁的無人處,用極小的聲音。
“大哥現下在何處?”
這話問得魏遊一愣,看了一眼鬧哄哄的書院學子們,明白了過來。
他向秦恬搖頭。
“屬下隻接到了公子命令,護姑娘周全,旁的事情屬下不清楚。”
他這表情就不像是不清楚的樣子,畢竟他之前可是秦氏私兵的將領。
但秦恬知道他不會再說了。
她莫名有種感覺,就算是她親自去嫡兄面前問,也未必能問出個所以然來。
他只會風輕雲淡。
秦恬有種說不出怎樣的感覺,只能返回了書院。
女學堂這邊還算安靜,偶有姑娘小聲討論肅正軍的事情,秦恬聽不到什麽消息,一整個上晌的課都上的稀裡糊塗。
待到了下晌,最後一堂是魏雲策的臨字課。
秦恬仍舊思緒飄忽,不過倒也沒有再犯第一次上他課時的錯誤,將墨跡滴在紙上。
只是快到一堂課結束的時候,秦恬默完上交的文章,照著魏先生的吩咐,獨自臨帖的時候,這位魏先生從她身邊路過時,稍稍停了一下。
他修長的手指輕輕點在了秦恬的書案上。
秦恬瞬間回了神,抬頭向他看去,他微微抬了下巴,示意了門外的方向。
這堂臨字課很快結束了,秦恬見那位魏先生離開之前,又向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這意思已經十分明顯。
秦恬又被先生發現學堂裡不仔細聽課了。
她忐忑地趁著眾人不注意,跟上了魏雲策的腳步,一路跟著他去了先生們的書房。
魏雲策在鶴鳴書院的書房,在一片幽靜的竹林裡,書房亦是用青竹搭建而成的竹舍,踏足其中便覺外面的喧囂如潮水般退了下去,秦恬心下也跟著沉定了三分。
小書童正在竹舍前面用小泥爐煮茶,魏雲策吩咐了他一聲,半側身向後道了一句。
“進來坐吧。”
秦恬尷尬,有些分辨不清楚這位魏先生的態度。
今日也著實是她做的不對,於是秦恬到書房門口就停下了腳步,向魏雲策正正經經行了禮。
“魏先生,是學生的不是。”
一直立在書案邊收拾東西的魏雲策,這才手下停了停,轉頭看了她一眼。
他沒有即可回應,又繼續收拾起來書冊筆墨。
這番令秦恬心下更加忐忑起來,暗暗後悔剛才上課不該思緒亂飛。
好在很快,魏雲策收好了東西,不緊不慢地走回到了茶桌前。
他才又瞧了瞧秦恬,笑了一聲。
“你先坐。”
他口氣尚算和善,秦恬摸不準他的意思,只能坐了下來。
小書童恰在這時,端了茶水進來,斟了茶放好才下了去。
書房裡沒了人,只有大開的窗外有鳥兒穿林的撲騰聲。
秦恬小心地看著魏雲策,這時才見他又開了口。
“可是我的課講的不好?”
“怎會?!”
秦恬驚得站了起來,連連擺手。
魏雲策見她反應如此大,又笑了一聲。
“你別怕,實話實話即可,畢竟我才剛來教書,比不得老先生們講的好也是常事。”
這話說得秦恬越發覺得是自己不好了。
“先生莫要這樣想,課上是我不好,與先生沒有半分關系。”
“沒關系嗎?”魏雲策思量了一下,目光落在她眼睛上。
“那你是為何走了神?”
他一臉的和善,只怕秦恬又驚到了,叫了她喝茶,“邊喝茶邊說吧,可是有什麽難事,我能幫得上伱麽?”
這話說得秦恬愣了一愣。
她被他叫過來,以為多半要批評,至少也要點她兩句,卻沒想到這位魏先生如此寬和,不僅不責備她,反而問她有什麽難處。
秦恬的心防,不由地卸下幾分來。
可嫡兄手裡握著私兵,先前一直在兗州幫襯的事情,秦恬如何能跟一個外人說出口?
這點分寸她還是曉得的。
她只能道,“我聽見書院裡今日的傳聞,因為沒有經過,就有些驚奇了。”
她不擅長騙人,尤其在這位魏先生待她極其寬和又顯真誠的情況下。
小姑娘眸光略略一閃爍,魏雲策就看了出來。
他沒有拆穿,只是支著下巴沉吟了一下。
“兗州那邊的事情,我亦有所耳聞,”他說著,目光在秦恬身上一落而過。
“那肅正軍頗有些能耐,所不知到底何人領頭,卻聽說是連衛所的大營都能攻進去的人,險些一箭射穿了興盛侯,偏偏朝廷根本不知道是何人,更不要說抓人了。”
攻佔了衛所的大營?
險些射穿了興盛侯?
這些都是大哥所為嗎?
他是怎麽逃脫了監軍監視的視線?
秦恬在這些突然而來的消息裡,心頭揪了起來。
她之前完全不知道這樣細的消息,連在學子們處聽到的傳聞也無有提及。
不過她倒是不懷疑魏雲策是如何知道的,畢竟魏氏在本地扎根極深,在朝中亦枝繁葉茂,魏雲策作為秦氏嫡枝的長孫,知道這些事情易如反掌。
“那那肅正軍的將領,是一點消息都沒有露出來嗎?”
小姑娘盼著肯定的答案。
魏雲策看著她點了點頭,“只知道騎黑馬穿黑甲,先前臉上帶著黑色的面罩,進來似乎以銀色面具遮臉,越發地令人琢磨不透了。”
隻這幾個字的簡單描述當中,秦恬就能想象出那人的模樣。
秦恬腦海中瞬間閃過許多場景——
諸城外山上冷酷的公子,書院送別晚宴上替酒的弟子,她被綁的山間橫空降臨的嫡兄,還有端午燈節時令人看不懂的大哥
而現在,黑甲銀面,他是肅正軍無人不知卻神秘莫測的將領!
秦恬的心緒似飛了起來,越過崇山峻嶺飛向紛亂的戰場之間。
嫡兄的傷勢還沒有完全好利落,他不會再受傷吧.
“唉”
有人忽的歎了口氣。
“又走神了。”
魏雲策低頭看向小姑娘,無奈的搖頭。
秦恬這才回了神。
“對不起,魏先生”
屢屢在他面前出神,她有些不知所措了。
魏雲策輕歎一氣,細細看了看她。
“肅正軍的事,旁的小姑娘多半不敢提及,你卻很有興趣,是為何故?”
他這麽問了,見小姑娘雙手交疊著握了握,半垂著眼眸,清秀的臉上一臉為難。
魏雲策嘴角幾不可察地抽動了一下,但她垂著眼簾什麽都瞧不見。
又幾息安靜,他才又開了口。
“人各有志,不能要求你和所有小姑娘都一樣,不然該不是你了。”
他說好了,“肅正軍的事情你應該沒什麽消息渠道,若還想知道更多,來此處尋我便是。”
就這樣?
秦恬猛地抬頭看了過去,看到了年輕的先生寬容柔和的笑意。
他沒有訓斥她,也沒有追問下去,反而說可以來尋他知道更多事?
秦恬有些不可思議,座上的人則微微正了臉色。
“我雖然說了這話,但你可莫要再課上走神,臨字一時也不能拋之腦後,可聽到了?”
“聽到了!”秦恬連忙應了下來。
她還是不敢相信,可魏先生沒必要說假話騙她,或許他已經猜到了什麽,畢竟他可是魏家的大公子,知道的比她能猜到的,約莫多多了。
但他一句都沒有點明。
秦恬自此刻起,打心裡敬重了這位魏先生,正正經經給他行了禮。
“多謝先生提點,學生明白了。”
時候不早了,秦恬不便打擾,這才離開了去。
小姑娘快步離開了魏雲策的竹舍書房,書童墊腳從後面瞧了她兩眼,轉身進了書房裡。
“奴才方才瞧著那秦家姑娘腳步輕快,和來時可不太一樣呢,公子是不是”
“噓——”魏雲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小書童連忙閉上了嘴。
魏雲策哼哼輕笑了一聲。
“是有些變化,但,遠沒有這麽容易。”
*
兗州,肅正軍大營。
有人領兵,可以瞬間聚起一股磅礴之力,衝開城門,佔領衙門,攻佔大營。
但是此地佔領之後,卻還需一個為首之人站出來,將卸掉了最初力量的大軍擔在肩上。
此刻,在此一役中領頭的人聚在一堂。
軍不可無將,舉事造反不能沒有王。
孫文敬早在月余之前就一直在兗州等地暗中支持百姓,如今成功起事,他便被毫無疑問地推成了這兗州王。
握著齊吉之手,拿著尹淄血衣,孫文敬立於肅正軍旗下,與眾人歃血立誓。
至此為清肅朝野內外,還天下浩然正氣而舉大業,至死不休。
但也有人在此之後,問及了那位帶領他們衝鋒陷陣拿下城池大營的將軍。
“那位將軍如今在何處,不知是否安好?”
沒有人知道他的行蹤。
只有孫文敬回應了一句。
“到了該現身之日,他自會現身,諸位的關心我會轉告,放心吧。”
他說著,目光自人群外不遠處一顆高大的銀杏樹下一掃而過。
銀杏樹下,秦慎聽到了眾人的詢問之聲。
銀質面具在雨後短暫的日光裡微光閃過。
不多時,孫文敬脫開眾人尋了過來。
他不便直接稱呼秦慎,隻道將軍,“.方才諸將領的問話,將軍可都聽見了?”
秦慎點了點頭。
孫文敬想到他屢次神跡降臨一般的出手營救,不由地多看了他兩眼。
“若能留下就好了。”
但他明面上還是秦家的大公子,秦貫忠更是朝廷的三品武官,只能暗暗支持,不能明裡參入。
秦慎目光自滿是肅正軍旗的軍營中掃過。
青州的兵將也好,秦氏的私兵也罷,從沒有哪一隊兵將,似這突然捏合而成的肅正軍,令他有種說不出的緊密之感。
但他不能不顧及家中——父親、母親,還有那個膽小如兔的小姑娘
秦慎輕歎一氣,在肅正軍完全站住腳跟之前,暫時地揭過了這一茬。
他說起了另一樁事。
“我手下方才抓到了兩個為大太監黃顯做事的人,那兩人說了些黃顯的作為,聽起來.”
他微頓,眉頭壓了壓。
“頗為可疑。”
十二月,祝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