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先生把一張卷子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最後不得不確定——這個十三歲的小孩竟然真的全做對了。
當然,如果按照嚴格的批卷要求來批改,那牛娃是拿不到滿分的,因為他有幾道大題只寫了答案,沒寫演算步驟。
若不是任先生看到了他在沉默思考,真要以為他是提前背過卷子了。
任先生抓著卷子,看一會兒林念禾,再看一會兒牛娃。
“你倆……真是親姐弟?”
林念禾點頭:“嗯,異父異母的親姐弟。”
任先生:“……?”
林念禾隨意地把手搭在牛娃的肩膀上,更詳細地介紹道:
“任老師,重新向您介紹一下,這是我下鄉的時候認的弟弟,他學習基本靠自學,在他上小學的前幾年裡,我們村小只有五個老師。”
任先生倒吸涼氣。
既不是書香門第,也沒有良好的教育環境,這小子就能靠自學十三歲考北大!
是的,任先生現在已經不懷疑牛娃的高考成績到底能不能上北大了,就衝這張物理卷子,哪怕他差幾分,他都敢去跟校長撒潑打滾把人硬要過來。
任先生一把抓住牛娃的手,露出大灰狼騙小紅帽的微笑:“小夥子,覺得沒有難題對不對?來,跟我來,我這兒有的是難題!”
牛娃:“……”
這個人,他真的是正經的老師嗎?
任先生死死拽著牛娃的手,看著林念禾催促:“快,說說你弟弟,讓他跟我走!祖國需要他的腦子!”
林念禾掰著手指頭:“我弟還沒成年呢。”
“特殊人才特殊待遇!”任先生直接說,“你別磨嘰,所有的待遇我給到頂,我手把手教他!”
林念禾轉向牛娃:“你覺得怎麽樣?反正你怎麽著都餓不到。”
“我倒不怕餓,”牛娃沉吟兩秒,瞥了一眼那張物理卷子,“但,真的有難題嗎?”
這張卷子雖然比高考試卷難一點兒,但也沒什麽意思。
“有!必須有!”
不等林念禾答話,任先生從抽屜裡掏出一本字典那麽厚的題庫,砰地一聲拍在桌子上:“難題我有的是!你如果感興趣,你想研究萬有引力的本質我都不攔著你!”
林念禾瞠目結舌。
“任先生您慎言,他真敢研究!”
牛娃看看林念禾,再看看任先生,視線落在了那本厚得可以當凶器的題庫上。
“那我先試試。”
他很謹慎地又補充一句:“如果沒意思,就算了。”
“一定有意思、一定很有意思!”
任先生的眼睛無比明亮。
想找難題還不簡單?
他這兒多得是!
作為一個還沒拿到錄取通知書的特殊人才,牛娃就真的進了北大,還成為了物理系主任的關門弟子。
當然,任先生也沒有直接把他扔進實驗室,而是給了他全套的物理課本,打算一對一授課。
講了三十分鍾後,任先生決定還是讓他自學吧。
這小子看書的速度比他講課還快。
完全沒必要。
於是,任先生在自己的辦公室裡加了一張課桌,牛娃就坐在那兒學習,有問題了抬頭就能問。
任先生原本想給牛娃安排一間教師宿舍先住著,但牛娃的親姐姐嫌宿舍環境差,在88號院收拾出了一間屋子給他住。
“會不會覺得無聊?”
林念禾有些擔憂。
溫嵐還在炮火中穿梭,王淑梅在外貿部也有了宿舍,至於她麽,每天往口紅廠跑,88號院裡除了牛娃就只有風鈴了。
牛娃卻搖頭:“這裡很好,離學校近,老師也很好。”
這會兒雖然是暑假,但北大的校園裡卻一點兒都不空,有許多留校學習的同學,也有一些是要參加比賽的,不管走到哪兒都能聽到讀書聲,遍地都是難題。
這樣的生活牛娃很喜歡。
看他終於露出了笑臉,林念禾放心了,她正要拽牛娃去吃涮羊肉,房門被敲了兩下,然後一道黑黢黢的人影躥了進來。
“念禾!我回來了!”
季銘亦衝進門來,又黑又瘦的樣子跟曾經的白面公子截然不同,估計他現在在大院裡溜達兩個鍾頭都沒人會認出他是誰。
“呃……”
林念禾還沒來得及打招呼,徐禮也跟著走了進來,肩上還背著碩大的行囊,顯然是下了火車就直奔她這兒了。
“徐老師,辛苦了。”林念禾趕緊迎接,連聲說著辛苦。
徐禮和季銘亦這幾年幾乎沒有休息過,從西北走到西南,捐建學校百余所。
他們被騙過,被偷過,還被村民追著揍過。
但他們倆竟然誰都沒想放棄,哪怕現在龍華慈善有一整個完整的團隊,他們也一如既往地奔走在第一線。
牛娃給他們倒了水,徐禮和季銘亦都累壞了,牛飲兩大杯後才反應過來:“嗯?這孩子是?”
“牛娃啊,”林念禾笑著說,“認不出來了吧?”
“謔!”
季銘亦震驚得瞪大了眼睛:“長這麽大了?”
牛娃笑著點頭:“徐老師、銘亦哥。”
徐禮對牛娃的記憶本就不太深,隻隱約記得這孩子以前好像跟自家閨女玩過,但已經記不清他的長相了。
林念禾給他們端來瓜果,說道:“我去給安安打電話,讓她過來,我們一起去吃涮羊肉。”
徐禮常年在外奔波,時常是一兩個月才回京城一次。
徐念安雖然自己在家,但她家隔壁就是伍根茂和曹石建,這倆家夥整肅了相近三條胡同的所有混混頑主,幾乎做到了真正意義上的夜不閉戶。
在平時,88號院做了好吃的也總會喊徐念安一起來吃,衣服什麽的更是不需要小姑娘開口就會送到她家裡。
小姑娘學習很自覺,每次考試的成績都是第一名,再開學她就要上初二了。
“爸爸,我期末考了第一……”
徐念安熟門熟路跑進88號院,剛興奮地想要跟爸爸匯報自己的成績,抬頭就看到了牛娃。
她的記憶猛地被拽回到幾年前,眼前這張臉與記憶中的面貌逐漸重合。
就是這個人,一直在嫌棄她學習不行!
徐念安抿著唇,瞪了牛娃一眼後又拿著獎狀撲到徐禮懷裡。
有意無意地,小姑娘特意把“第一名”的獎狀在牛娃眼前晃了晃。
牛娃:“……?”(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