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們好!我是謝宇飛!以後我就是你們中的一員了!”
十裡大隊知青點的前院,謝宇飛邁前一步,喜氣洋洋的朝一眾人打招呼。
知青點眾人正在院子裡磨鐮刀。
他們對謝宇飛這個蹭飯常客很熟了,他們看了他一眼,然後直接轉頭去看李大和:
“大隊長,勝利大隊的事兒怎說?”
“大隊長,那些人不會被放了吧?”
“大隊長……”
謝宇飛:“……?”
就沒有人想要歡迎他一下嗎?
的確沒有。
大家想的只有勝利大隊的事情。
李大和一手背在身後,另一隻手握著煙袋,他嘬了嘬牙花子,悶聲說:“錢三寶他們倒是好判,但是剩下的……他們不吱聲,領導能怎辦?”
這話說得含糊,但結果已經很明顯了。
因為受害者不肯發聲,勝利大隊的事再一次被掩埋。
“怎麽能這樣?就放任他們這個流氓村不管?”
“現在不管,以後說不定要有多少人挨欺負呢!”
“我怎麽就想不明白呢?他們為啥不說?”
“大隊長,我的小竹竿就白折了?”
知青們不樂意了,七嘴八舌的聲討。
李大和由著他們發泄情緒,等到都說得差不多了,他這才揮了揮手,說道:“你們以後都注意點兒,尤其是女同志,不許再往勝利大隊去,嗯……你們那老鼠夾子挺好,留著吧。”
眾人面面相覷。
看來,這事兒還真的就這樣過去了。
李大和走後,議論聲再一次響起:
“要不咱們再挖兩個陷進吧?我這心裡直突突……”
“往哪挖?可別再把牆挖塌了!”
“那怎辦呢?他們肯定記恨咱們,報復咱怎辦?”
謝宇飛:“……”
真的沒有人想要歡迎他一下嗎?
林念禾望著愁容滿面的一眾人說:“其實不用擔心,他們大概率不會再對咱們動歪心思了。”
溫軟軟側頭看她,問:“為什麽?他們怎麽可能不來報復?”
王淑梅用手掬起一捧水,灑到磨刀石上。她垂著眼睛,回道:“因為他們本質就是一群欺軟怕硬的人,這回在咱們這兒踢到了鐵板,當然不敢再來。”
“啊?”
林念禾接口繼續解釋:“他們敢對知青動歪心思,就是仗著知青們人生地不熟,身邊也沒有家人在,好欺負。他們之前怎麽從來不敢用這種手段坑害別的村子的姑娘呢?真敢那麽做,人家姑娘家裡不得拆了他們?”
“在大隊裡是不會有什麽事情的,不過以後出去的時候咱們還是結伴吧,安全一點兒……哦對,雪姐和鐵錘你倆一起出去也不行。”
王雪:“……”
苗紅旗:“……”
除了她們倆感覺有被冒犯到,其他人的心情倒是好了一些。
很多事情,不是一點兒小事就能顛覆的。但每一件小事的作用都不能被磨滅,它們終將匯聚在一起,掀翻大船。
謝宇飛在一旁站得有些累了,他忍不住指著自己的鼻子問:“你們是都沒看到我嗎?我也算新知青吧?”
回應他的是一片唰唰的磨刀聲,以及——
“看見了看見了,歡迎。”
“你又不是第一天下鄉,怎麽那麽多事兒呢。”
“男同志的宿舍在哪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收拾鋪蓋去。”
“還得我們給你組個鼓號隊,再在一邊給你喊加油啊?”
謝宇飛:“……”
說好的出了門鄰居就是最親的人呢?
說好的十裡大隊知青點是事兒最少、最團結的集體呢?
他現在回公社去跟領導說再換一個生產隊的話,領導會不會把他踹出來?
謝宇飛覺得,會。
於是他默默的拎起包袱卷,自己安排自己。
孫光輝等他們鬧完了,抬頭對謝宇飛說:“謝同志,你先把行李放下,我磨完刀就幫你。”
謝宇飛瞬間淚目:“兄弟!你可真是個好人!”
孫光輝憨憨一笑,又說:“水壺裡有水,你自己倒。”
“哎!”
謝小爺好不容易感受到了同志的溫暖,很聽勸的喝了兩大缸水。
他捂著喝撐了的肚子回到院裡,溜達到林念禾身邊蹲下,問她:“小禾,幹什麽呢?”
林念禾舉起鐮刀,視線從刀鋒下穿過望著他:“是我磨刀磨得不夠明顯,還是你眼睛有問題?”
謝宇飛莫名其妙的感覺脖子有點兒涼,他捂著脖子搓兩下,問她:“磨鐮刀幹啥?”
林念禾放下鐮刀,用看地主家傻兒子的眼神看著他:“切菜。”
謝宇飛驚訝得跳起來:“鐮刀還能切菜呢?”
林念禾:“……”
“小禾,你給我試一試唄?”
“……”
“噗……”
“哈哈哈……”
看著一個個笑噴的好同志,謝宇飛總算明白過來了:“小禾!你竟然騙我!”
林念禾:“嗯,的確是我的錯。”
別管怎麽著,欺負傻孩子總歸是不對的。
謝宇飛沒想到林念禾竟然就這麽直接的認了錯,一時間有點兒懵,再瞥了一眼其他人,他也覺著自己剛才的問題挺傻的。
他撓了撓腦袋,辯解道:“其實我是想問你們為什麽湊合到一起磨鐮刀。”
林念禾歎了口氣,給他當真人版十萬個為什麽,一本正經的說:“因為快到秋收了,要先把鐮刀磨鋒利才不會耽誤乾活。”
其實……是因為秋收在即,第五小隊的小隊長總算想起來還有幾個新知青還沒參加過秋收,更不會用鐮刀,就趕緊給他們發了鐮刀,先從磨刀練起。
小隊長原本是打算親自教的,但教了一會兒後他自己都有點兒不會磨刀了,就把他們托付給了孫光輝。
孫光輝人憨,但很有原則。這是表現在方方面面的——比如現在,他被一群新手圍著,竟然還沒被帶歪。
這些事,謝宇飛注定不會知道。
孫光輝倒是想起來了,對一邊試圖用麻繩搶救小竹竿的王東說:“東子,你帶謝宇飛去領一把鐮刀吧。”
王東蔫蔫的從板凳上站起來:“哦,好,走。”
自打小竹竿沒了之後,王東整個人都不好了。
飯不想吃、覺不想睡,砍柴都力不從心。
就連心愛的乒乓球都治愈不了他。
看他倆離開,王雪歎了口氣,說:“王東這樣不行啊,他這精神恍惚的,可別秋收的時候再被鐮刀割了。”
“是得想個辦法。”林念禾微微皺眉。
“辦法?哪有辦法呀,給他找了好幾根竹竿了,他非說跟他以前的不一樣!”
“上哪給他找一模一樣的小竹竿去啊!”
林念禾咂了咂舌,放下鐮刀蹬蹬蹬跑回到後院去。
沒一會兒,她就拿著個塑料小瓶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