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天招貓逗狗的日子後,林念禾又被關舅爺潑了盆冷水。
這大冬天的,老爺子非得潑冷水。
差點兒把她的心都凍上。
不過關舅爺還真把林念禾潑醒了——
誰規定十裡大隊沒了她就不會轉呢?誰要求鄉親們沒她就不能好好過日子呢?
世界主角是卡帕薩大叔,不是她林念禾。
她冷靜下來,沉下心來好好過她的小日子。
人生就是這麽神奇,上躥下跳想要做點兒大事的時候總是一事無成,放下執念後事情反倒找上門來了。
林念禾過完生日的第二天,因為第一節不是她的課,加上起遲了,便晚了一步獨自去學校。
今天下著大雪,風也大,走三步退兩步,在外邊站兩分鍾就得變成雪人。
西北風猖狂咆哮,放肆地展露威風。
“哇——哇——”
風雪中,夾著一絲被吹散的啼哭。
這聲音比貓崽子叫喚響不了幾分,被風雪聲裹挾著,除非耳力驚人,否則根本聽不見。
林念禾停下腳步,掀開帽子仔細聽。
“哇——哇——”
那聲音更小了,但可以確定不是幻覺。
林念禾立即四處張望,邊尋找發出聲音的人邊試圖分辨出他的位置。
在大雪天找人實在是艱難,左一個雪堆、右一個雪堆,入眼皆是白茫茫。
風雪迷了眼,幾乎看不清前路。
林念禾索性閉上眼睛,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耳朵上。
終於,她循著聲音找到了一個雪人。
是個女的,臉已經發青了。她的棉襖倒是不破,瞧著像摔倒磕碰到頭暈過去的。她的懷裡鼓鼓囊囊,是個孩子。
“喂、喂?”
林念禾拍了她兩下,沒反應。
她懷裡的孩子也不大好,只是被母親用體溫溫暖著,還有意識。
林念禾沒多想,解開兩顆軍大衣的扣子,把孩子從女人懷裡抱出來塞進自己懷裡。
小孩兒冷得像是個冰塊,凍得林念禾打了個寒戰。
她也沒時間多想,趕緊跑進旁邊的人家中,甚至都來不及分辨那是誰家。
“謔,林丫頭你怎了?”趙寡婦正在做頭花,瞧見林念禾闖進來,下意識拿起掃炕用的小掃帚,“怎了?有壞人?”
“沒,”林念禾站在門邊,免得自己一身雪水踩髒了地,“趙嬸,外邊有個女的,我看是凍僵了,懷裡還有個孩子,我弄不動她,就先把孩子抱進來了。”
“啥?”
趙寡婦嚇了一跳,趕緊從炕上下來,一邊穿棉襖一邊扯著嗓子招呼:“香琴!趕緊出來,外頭有人!”
說著,她朝林念禾說:“炕上熱,你別把孩子放上去,等我回來的。”
林念禾知道凍僵的人不能直接碰熱東西,應了一聲讓到一邊。
屋子裡暖和,孩子咿咿呀呀地哼哼著,黑亮的轉啊轉,一點兒都沒有到了陌生地方的不安。
林念禾看這孩子有點兒眼熟。她還沒來得及多想,就聽見外邊傳來趙寡婦一聲撕心裂肺的哀嚎。
懷裡抱著孩子,林念禾也不敢再出去,隻得揚聲問:“趙嬸,怎麽了?”
沒有回話,但不多時,趙寡婦和余香琴就抬著那個幾乎凍僵的女人進來了。
趙寡婦的臉上凍著淚珠,被熱氣一撲才化開流下來。
林念禾下意識又看向那個女人。
剛才風雪交織,她的臉上結了霜花看不清面目,如今林念禾才看清楚——
趙翠花!
難怪她摔倒在趙寡婦家門口。
趙翠花已經沒了知覺,但還有口氣,趙寡婦把她的衣服扒了,和余香琴一起用雪搓她的皮膚,直到雪化了,人有熱乎氣了,這才兌了熱水倒進桶裡。
趙翠花臉上的青色漸漸退了,呼吸也平穩了些。
趙寡婦這才想起來接過孩子,見小家夥沒啥事,長舒口氣,兌了點兒糖水喂她。
“香琴姐,翠花頭磕傷了,我去拿點兒藥過來啊。”林念禾輕聲說,“我再去大隊部給火柴廠打個電話,讓姐夫回來一趟吧?”
“哎,行,你小心點。”余香琴正忙著,聞言應了一聲,又說,“你別說是翠花出事了,要不他虎了吧唧的在出啥事。”
“行,我明白。”
林念禾去了大隊部,正巧李大和在,她把事情說了以後,李大和不禁疑惑:“這大雪天她怎帶著孩子回來了?”
念叨了一句,他斟酌片刻,拿起電話給火柴廠打了電話,隻說大隊裡有事讓趙壯實回來幫忙,沒提趙翠花的事。
“要不給賀叔打個電話問問?”林念禾建議。
“嗯,是得問問。”李大和擰著眉頭,撥通了九裡大隊的電話。
電話響了好一會兒才被接起,那頭吵吵嚷嚷的,似乎出了什麽大事。
“老賀,俺們家翠花一大早上帶孩子回娘家了,怎回事?”李大和開門見山。
“翠花到家了?那就行!”賀愛民長舒口氣,看來他也知道了這事兒。
“到底怎回事?”李大和感覺到事情不對,聲音都變了。
他依舊沒說趙翠花出事。
“別提了!老李家這糟心玩意兒,兜裡寬裕了竟然敢跑出去耍錢,昨晚上要債的來堵門,差點兒把他閨女帶走賣了!他娘的……翠花到家了是吧?沒啥事吧?”
李大和眯了眯眼,說:“能有啥事兒,就是孩子一回來就哭,問啥也不說,我還以為是李家小子把她打了……老賀,我話撂這兒,翠花是我們看著長大的,老李家那癟犢子敢過來,我掰他兩條腿!”
“哎,看你說的,要掰也是我掰!”
電話掛斷,李大和擰著眉頭戴上帽子,朝林念禾說:“你去上課吧,我去老趙家瞅瞅。”
電話裡的內容林念禾也聽到了,她從挎包裡拿出一罐藥膏:“翠花摔倒的時候撞了頭,隊長叔您過去的時候幫我把藥給他們帶過去吧。”
“你怎還隨身帶這玩意?”
“我怕孩子們跑跑跳跳摔到嘛。”
林念禾給的理由無懈可擊,李大和沒多想,拿了藥罐往外走。
林念禾跟在他身後,問:“隊長叔,咱們這兒還有賭錢的地方?”
“哼,”李大和冷哼一聲,“不著調的玩意兒哪都有,就他們絕不了根!”
這話林念禾深感讚同,別說現在了,世界末日了賭狗也沒學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