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念禾的意思很明白——
鄭珊要上學,且她開心才是最重要的。
簡言之,不許打不許罵,一切都得哄著來。
魏宏偉有些無語,他牙疼似的嘬著牙花子,踟躕半晌才說:“你這……也太慣孩子了。”
他只聽過“好好管,不聽話就揍”的托付,還從沒聽過這樣的。
林念禾隻說:“您若覺得不行,就當我們今天沒來過吧。”
省隊其實不是唯一選擇,離蘭縣更近的市裡也有乒乓球隊。只是那邊沒有鄭珊的親人,她不太放心。
魏宏偉擰著眉頭,望著不遠處的鄭珊,沒立即回話。
他想留下這個孩子。
但訓練不是過家家,哪能處處哄著呢?
看他搖擺不定,林念禾最後扔出來一個重磅炸彈:“其實珊珊的母親是打算請人教她的。若是每天放學後來兩小時,每個月學費三十塊錢;若是只有寒暑假來,每個小時學費一塊錢。”
“如果您沒有時間教的話,可以幫我們介紹一個有經驗的教練嗎?”
魏宏偉:“……!”
三十塊!
比他當教練的工資還高!
“看你說的,我一眼就覺得珊珊這孩子有天賦,哪能把這麽好的徒弟讓給別人啊!而且我剛才想了,我覺得你說得對,女孩子嘛,哪能跟臭小子一樣打罵,興趣才最重要!”
他不是圖錢,就是想哄孩子了。
林念禾沒有絲毫看輕他的意思,淺笑著點頭:“您這邊沒問題的話就太好了,那我們回家再問問珊珊的意思,若她願意跟您學,我明天就帶著她過來。”
魏宏偉一愣。
原來這事兒還沒完全定下啊!
他舔了舔嘴唇,點頭:“對對對,還是得看孩子的意思……”
他開始後悔——自己之前是不是態度不怎好?他是不是一直板著臉長得凶?他也沒跟孩子多說兩句話……
揣著滿肚子的懊悔,魏宏偉從隊員那兒搜羅來兩塊糖,盡可能露出最慈祥的微笑去到鄭珊面前:“珊珊啊,來,吃塊糖!”
鄭珊:“……”
這個叔叔,笑得好像她弟。
林念禾沒阻止魏宏偉的獻殷勤行為,她摸了下鄭珊的後背,襯衣毛衣都濕著。
“魏教練,可以把車開到訓練場門前嗎?孩子的衣服還濕著,我擔心她著涼。”林念禾說。
“當然!沒問題!”魏宏偉一口應下,差點兒跑出去把車扛進來。
林念禾讓鄭珊等著,出門去讓車開進來。
開車的不是蘇昀承,他今天有工作,是給孫勃開車的司機張哥來送他們。
鄭麗榮坐在車裡等得心焦,好不容易等到林念禾出來,她正想詢問,隔著車窗瞧見林念禾朝自己搖了下頭,她只能按下一肚子擔憂,忍著繼續等。
車停在訓練場門前,張哥下了車,拿了件軍大衣出來,把汗津津的鄭珊捂得嚴嚴實實,抱著她上了車。
“謝謝您,給您添麻煩了。”
林念禾與魏宏偉道謝。
“沒事、沒事,”魏宏偉看著這輛吉普車,聲音不由得低了幾分,“那我就不送了哈哈哈,你們慢走。”
“好,您留步。”
魏宏偉目送著吉普車駛遠,呵出的白霧在眉毛上凝結成霜。
他在心裡默默念叨著:一定要來啊,一定、一定、一定要來啊!
……
鄭麗榮拿著剪刀,看著女兒這一頭狗啃似的頭髮,愣是不知道從哪兒下手才好。
半晌,她放下剪刀:“得,等會兒去找理發師傅吧。”
鄭珊望著她,無辜且茫然。
林念禾嗑著瓜子,撲哧一聲就笑了。
鄭麗榮坐下來,瞧著換了身衣服的女兒,問她:“珊珊,你要是想每天跟他們打乒乓球,那就得回省城上學……咱不去你以前那學校,媽給你換一個。”
鄭珊以前讀的學校就在家附近,白波那事兒幾乎無人不知,鄭麗榮擔心同學會說啥不好聽的又刺激到女兒。
鄭珊一聽說要回省城上學,立即轉頭看向林念禾,滿眼不舍。
林念禾揉揉她的頭,柔聲說:“我會來看你的。”
鄭珊不說話,紅了眼眶。
她挪蹭到林念禾身邊,依偎在她身邊。
林念禾把她抱在懷裡,擦去她臉上的淚珠兒,輕聲說:“珊珊,省城離蘭縣有些遠,不能兩邊都要,所以你得考慮一下……”
“或者你不想離開十裡大隊的話,我們也可以只在寒暑假來這邊,但這樣的話,平時你在十裡大隊就沒有很厲害的人能陪你玩兒了。”
鄭珊以前並沒有做過這樣兩難的選擇,她抿著唇,左右為難,兩邊都舍不得,兩邊都想要。
鄭麗榮看女兒這樣為難,既心疼又欣慰。
欣慰的是女兒這般粘著林念禾,必然是與她關系極好,林念禾如她承諾的那般,對她的兩個孩子很好很好。
鄭麗榮看鄭珊哭,心疼地問:“妹子,真沒有能陪她玩兒的?”
她女兒最護頭髮,能為了打球一剪子把頭髮剪了,可見她是真的喜歡。
林念禾歎了口氣:“體育老師都打不過她。”
鄭麗榮:“……”
好嘛,是她小看自己女兒了。
鄭珊默默掉眼淚,做不出選擇。
林念禾只能說:“珊珊,我們先去修剪一下頭髮,這件事慢慢想,不著急的。”
鄭珊終於給出了一點兒回應:“嗯。”她的聲音很輕。
鄭珊的頭髮實在不容易修剪,理發師傅隻得給她剪了個男孩子似的球頭。
“幸虧是冬天,”師傅說,“戴帽子捂一冬,開春就長長了。”
鄭麗榮付了錢,給鄭珊戴上帽子,拉著她的手往外走:“走,咱回家,晚上媽給你包餃子。”
她又看向林念禾:“妹子,想吃啥餡兒的?”
林念禾笑著搖頭:“你們娘倆聊體己話吧,我去找我對象。”
“哎,對了,你這對象也處挺長時間了,啥時候結婚?”
“……”
可能……還得幾年。
晚上,鄭珊依偎在鄭麗榮的懷裡,突然問:“媽,今天你怎不去?”
鄭麗榮拍她的手頓住,片刻後,她說:“咱家是乾黑市的,媽怕有人認出來對你不好。”
她撿起這攤買賣是迫不得已,這買賣雖然來錢快,但到底是被人看不起也不能見光的。
鄭珊又問:“媽,要是我當上冠軍了,是不是就不用乾這個了?”
鄭麗榮捏著她的臉笑道:“怎了?這就想養活媽了?”
鄭珊沒說話,只是把臉埋進了媽媽的臂彎。(本章完)